再見,海螺和石頭
傳喚落蓮到院長辦公室的,是班長格林。格林一直惦記着,到宿舍來找她。她正在整理東西。
“難得你在宿舍。”格林說。他一進來,腳下全都是海螺和石頭,他怕踩到,像根木棍子一樣立在門口一動不敢動,幸虧他瘦,兩腿併攏,還能找到個駐足之地。到這快畢業的時候,每個宿舍都是亂糟糟的,可是落蓮宿舍的亂卻是另一種風情。“你不是這四年把大海里的海螺和石頭都搬空了吧?”格林說,四年來她攢瞭如此多的海螺和石頭,所幸的是她一個人住一整間宿舍,可以按照她的心意擺弄。
“你來的正好。”落蓮說,她把牀內側牆上簾子一樣海螺一串一串地摘下來,讓格林幫她遞下去,平鋪在下鋪牀板上。格林便踮着腳到她牀下去,一串一串小心翼翼地接過來,他順便也偷偷看了看落蓮這海螺殼裡都寫了什麼。格林驚喜地發現最早的一些海螺殼裡,居然有提到過他的名字和事件,可惜打從鯨王的名字出現後,就再見不到一個海螺殼裡有格林的名字。
落蓮把這些海螺串盤起來放在一隻大木箱子裡。這隻木箱子是落蓮特意要鯨王給她做的,鯨王還不知道她要用來做什麼,只是按照她的要求,跑到樹林裡砍了最好的木材,做成了這隻木箱。落蓮是要把它運到雨花冠,收藏在她的海底宮殿的。
剩下的海螺和石頭,被落蓮裝在袋子裡和普通紙箱裡,遞給格林:“走,跟我去海邊。把這些海螺和石頭送回他們原來的地方。”
格林沒想到除了讀書,還有這樣一件有趣的事。沒有落蓮,他自己是絕不會想到去做的。
“多漂亮的海螺,多漂亮的石頭……”落蓮一邊將其放回大海中,一邊感慨留戀。格林望着海水影印的落蓮,她的眼眸正是汪汪的水藍色,多麼漂亮的海螺、多麼漂亮的石頭也不能比。落蓮還在念念有詞:“有的能帶走,太多了就背不動了。”
“這是你告白大學的方式嗎?”格林問,在他心中,落蓮總是不和一般人一樣,來的時候特殊,走的時候特別,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處處獨具風格,而且是以最默默無聲的方式,從始至終堅持着她的與衆不同。
落蓮自己不知覺,還在用手推着波浪,浪花已經打溼她的裙襬。
格林在旁邊,只覺得是在欣賞一幅畫。“當初拼命地撿回去,現在又拼命地送回來。搞不懂你。”他說。
“老天拼命地創造生命,又拼命地毀掉,人會死,你懂嗎?”落蓮隨便一說。
格林被她說暈了。
“就是,我們全都是相遇一段而已。不管是人與人,還是人與石頭、海螺,還是石頭、海螺與海,還是人與海。”落蓮又隨便一解釋。
格林更暈了。他只是隱隱地感覺出,他與落蓮的相知相伴,便是短暫地一段,已經過去,但他依然懷念的一段。以後呢,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