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炎黃大橋西橋爪子到街頭這段三百多米長十幾米寬的新延伸出來的街道,就如期地完工了。雖然一時還沒有形成市場,但對河東的人來說,至少是多了一段平實寬敞的大路了。
這段新街道對哭樹莊的意義更是不言而喻的,大隊已開了會,爲了提升哭樹莊形象,過年開春蓋房子的人家必須按規劃來。儘管規劃圖還沒最終定下來,但出於對以鴨子爲首的大隊領導班子的信任,哭樹莊人沒有一個提出異議。全莊上下都對哭樹莊未來的充滿了美好的憧憬。
這裡的農村有句話叫“七世修來站街頭”,意思是說家住在街上能做生意是來之不易的機會。家有鬥金,不如日見分文,那天天見錢的日子當真是過的舒心樂意的。
街道已到西橋頭,那麼東橋頭的哭樹莊這邊呢?這邊的路或說是街道已在全莊人的努力下早鋪好了,可以說和這邊的街道已接上了地氣,至於人氣,也一定會慢慢地旺起來的。
這天一大早,二黃老倆口到了老宅,鴨子媽弄飯,他就用鐵銑“吭哧吭哧”地在家後的哭樹下邊挖起來。
“m爺你怎麼想起來今年給它們上肥了呢?”鴨子上廁所看到時,他已在三四棵哭樹下邊離根部一米多遠的地方挖好了準備填糞和豬臊泥的塘。
“你媽叫的,說好多年沒給它們上過肥了。家天那棵大哭樹給她砍倒了,這幾天她老唉聲嘆氣的在後悔呢。”二黃道。
鴨子聽了不由心想,m媽這段時間心裡的疙瘩一定解開了吧?那個大嘴爺也是九死一生,萬不得已地纔到了美國,並不是存心背叛她的。如今想想,大概也是隻要這個大嘴爺活着就好了,別的也不計較了。。。。。。
蹲在廁所裡,鴨子又想自己一時衝動要搞什麼桃花村,把莊上的這麼多哭樹給刨了。刨了後,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不知自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這段時間,自己對老媽堅守下來的自家這幾棵哭樹,心裡突然地就有了一份依戀。
他從廁所出來,就拿過黃爺手裡的鐵銑:“m爺你歇歇吃袋煙,來給我挖幾個暖和暖和。”
二黃也沒客氣,就拿出菸袋按上了菸葉卷子邊吃煙邊看鴨子挖。
“慢點,這裡有根樹根子注意別挖斷了。”
“嗯,看到了。”
“羅**子家的那幾棵不知能不能保存下來,反正這幾棵你媽是當成了寶貝,現在每天都要來摸溜摸溜。那邊那一棵昨天不知道給那家小孩刻了字在上邊,她發現了差點罵得半截莊子都聽見了。”
鴨子笑了:“m媽不是好長時間沒罵人了嗎?”
二黃也笑道:“是呀,她是不短時間沒象以前那樣胡卷瞎罵的了。她剛罵了幾句就給我拖屋裡去了,到了屋裡她還說自己脾氣現在好多了,要是以前能罵他三天三夜不重茬子。估計她是這些天沒撈罵人嘴癢了!”
鴨子感覺到鐵銑下邊挖到了樹根子,就小心地把鐵銑提起來又往邊上挖下去:“小心點,挖斷了樹根子m媽會六親不認的。其實,以前莊上那家哭樹上沒給小孩用小刀子劃過字?m從小和厚皮、大頭他們就在這些哭樹上劃過算術題,毛主席萬歲,還有罵人的話什麼的。等第二年春天哭樹的老皮起了殼,揭下來後,那鮮嫩的新皮上以前刻下的那些東西就跟剛拿筆寫上去似的,呵呵。。。。。。”
二黃吃着煙道:“是啊,這事莊上的大人沒幾個小時候沒幹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劃個口子這哭樹汁子冒出來一眨眼就膠住了,傷口也就不再淌汁子了,不黴不爛的等於就好了。”
鴨子這時突然想起在部隊時星期天常去附近的公園裡玩,看到那裡一個竹林裡的竹子身上大都被刻上了“某某到此一遊”之類的字,偶爾還有一句“某某某我愛你”的驚人之作。將來哭樹莊真的因爲桃花出名了,遊客來了,這哭樹的身上會不會也被刻的傷痕累累?
吃過早飯,鴨子剛要出門去上班,公社的通訊員騎車來了:“周站長,喜事來了!縣**來信了,你家黃老成**委員了!”
在鍋屋刷鍋的鴨子媽聽了就一邊在圍裙上擦手一邊走了出來,問通訊員:“你說m家二黃當上什麼委員了?”
通訊員就說:“**委員,成響噹噹的人物了。”
說着,通訊員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封印着大紅的政協地址的牛皮紙信封遞給鴨子:“你交給黃老吧,我回去了。”
鴨子媽就大聲朝家後喊:“老剁頭的,別挖了,你狗屎運來了!”
信封沒有封口,裡面是一張打印好的然後填上黃爺名字的通知,大意是黃爺已被增選爲本縣**委員,請於某日某時到縣**禮堂參加會議。裡面除了這張紙,還有一個紅皮面小本子的**委員證。
二黃嘴裡含着菸袋扛着鐵銑從家後過來,邊走邊說:“才挖幾銑你就張喊,來什麼狗屎運了?”
鴨子就高興地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看:“m爺你成**委員了!”
二黃放下鐵瞅接過來看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地道:“還真給他羅**子說着了,我二黃就這樣一點勁不費地就成了**委員?”
鴨子媽也過來看,她和二黃一樣也基本上識不了幾個,但她看見了那張紙下方的紅大印,就指着對二黃道:“老剁頭的你沒看見這個大紅章子蓋在這嗎?錯不了!”
鴨子也笑着道:“這那會是假的呢,公社通訊員剛剛送來的。”
二黃就笑呵呵地問鴨子:“這上邊寫的什麼呢?”
鴨子道:“那個小紅本子是**證,叫你大後天帶着它去縣**報道開會。”
二黃聽了就把那張紙小心地摺好了和**證重新裝進信封裡遞給鴨子媽,“叭嗒”了一口煙道:“拿去收好了,沒想到m二黃摘了老俘虜的帽子剛覺得頭上清爽點,這一沒注意又給套上了**委員的帽子。。。。。。”
鴨子媽就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這老賤料是不是不捱罵心裡就跟驢搗似的不好受?這帽子能和那帽子一樣嗎?”
二黃就趕緊扛起了鐵銑,邊往家後去挖塘嘴裡邊笑着跟鴨子道:“你看你爺這當的什麼政協委員呀,還不是一樣地天天要挨你媽罵?”
看他上家後去了,鴨子媽就問鴨子:“他這老剁頭的當了什麼**委員算是什麼官呀?要上那上班去呀?”
鴨子道:“**委員不是什麼官,就是一種政治待遇。比如m爺現在現在成了**委員,就可以向**部門反映問題,**的有關部門要及時地給他答覆。他要是看m縣的那個官什麼事做的不好,有權直接地向他提意見。除了這些,平時當做什麼還做什麼,不需要上班也沒有工資拿。”
鴨子媽聽了這些,鬆了一口氣,小聲地對鴨子道:“這樣最好,省得他老剁頭的當了官再出去翻騷!”
鴨子忍住笑,拍拍老媽的膀子,也壓低聲音,安慰道:“m媽放心,你當怎罵還怎罵。他也就是掛個名而已,沒權沒職連個工資都沒有,你讓他上那翻騷去?”
鴨子媽就開心地笑了,道:“他就是命裡註定要給我罵一輩子的人,早就認命了!”
娘伢倆正開心地說着話,就見小芹慌慌張張地一路小跑着過來,見了鴨子就喘吁吁地道:“周書記,臨沂大個子他。。。他老婆來了,說是大個子到現在。。。現在還沒到家。。。。。。”
鴨子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的家人終於還是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