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煥是反派設定這一點,嫵螢早在初見時就發現了。
那個自以爲是的男人以爲自己的劇本寫得很好,可以隨隨便便將沒見過世面的傻丫頭玩弄於鼓掌之中,卻不想遇到了嫵螢這個披皮進來的老虎。
當然他應該直到現在都沒認真把“嫵螢”放在眼中,只把她視作工具,必不會想到工具人在監控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玩遊戲,就一路玩着撿到了隱藏劇本。
他還被背刺了。
狠狠地。
不只是被他看不上眼的小丫頭片子。
“指揮官,你很厲害啊。”嫵螢不等朱軍給出一個明確的回覆,就大大咧咧地發表了感想。
“海研組是聯邦政府裡最機密的研究小組之一吧,或者之一也可以去掉?你這個被通緝的暗組織成員成員居然能混進來,還混得聽不錯。”
朱軍給出的回答很淡定:“過獎,是他們太蠢了。”
“在問你羣星組織和焦煥的事情之前,我好像更好奇你。”嫵螢眨眨眼,假裝沒注意到頭頂驟然轉變的氣象,“反正不急一時,你就說說唄,怎麼臥底潛入進來的?還有,朱軍——這麼隨意敷衍的名字,其實不是你的真名吧?”
轟——咚!
天色鉅變,沉沉黑雲間忽然閃過一道驚雷。
不愧是難以預料的颱風天。
燒到骨頭裡的炎熱轉瞬便被潮溼的海風吹散,大風呼呼地捲走商業街面散落的垃圾,甚至刮翻了近在咫尺的旅館院門口的塑料廣告牌。
噼啪作響,嘩啦嗚鳴。
圖案變得模糊的廣告宣傳單飛速掠過他們擺開的燒烤架,一頭撞上正坐着的椅子腿,隨後就這樣四角緊繃地掛上了。
正常人不會選擇在臺風來臨前安然落座,身前擺着噴香的烤魚和冰飲料。
正常人也不會選擇在這樣的環境中佁然不動,彷彿暴雨隨後襲來亦不懼,就是要享受雨中SPA的浪漫。
那麼嫵螢和朱軍必然不可能是正常人。
他們到現在,都絲毫未被外界因素所動。
雖然頂着大風燒烤很容易涼,邊說話邊吃魚很容易被魚刺卡住,在看起來就要刮暴風的情況下坐在院子裡,更容易被不知從哪個方位衝來的不明物體砸中。
嫵螢不動的原因很簡單。
——不是耍酷,對,不是與正經場合相關的任何理由。
她只是單純地沒來得及移開眼而已。
聽到她機關槍般嘚吧個不停的……主要是最後那一個問題,男人笑了。
跟以往帶着鄙夷,或是禮節性的冷淡一笑完全不同。
這次朱軍面上帶起的笑容非常標準。
是一種暗示性的,似乎又摻雜了些許鼓勵性質的微笑,就像最愛跟人意會來意會去的謎語人專屬。
然後他薄且微白的嘴脣輕啓,看得嫵螢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嚥下口中不知原因忽然滋生的唾液……
“你猜?”
“……”
嫵螢惡狠狠:“我猜你個錘子。”
不管這個百分之八百沒有真名潛伏的棒槌男人了,嫵螢無情地踹飛兩人間不言便有的默契,放棄筷子,火速用刀叉將烤魚肢解。
因爲錘子男的敷衍而氣得放棄美味的食物,是必須遭到天譴的浪費行爲,所以嫵螢不打算浪費。
但只認真的情緒延續到一秒鐘後。
“……?”
她右手捏着的叉子動了動,避開被風吹來的落葉,精準地將整條基本面目全非的烤魚以刺爲分界兩半剖開,挪走所有白嫩噴香的魚肉和佐料。
最後剩下的便是一長條魚骨。
排除掉被她之前隨手扎破的幾根細長魚刺,脊椎骨非常完整地保留了下來,連接着死不瞑目的頭骨。
然而,嫵螢並非閒着沒事故意這麼扒拉。
她的目光落到了魚尾上方約兩釐米的位置。
多了一點東西啊……好吧,或許不只是“一點”。
兩節絕不應該與脊椎相連的骨骼,分佈在魚骨的左右兩側,粗細不勻,微微彎曲,就像人類蜷起的腿骨,下端還連記着幾根更爲細小的骨頭。
看到如此“神奇”的畫面,很難讓人控制住不去聯想。
“……好了,我明白你想告訴我什麼了。”
嫵螢瞬間胃口全失。
再看居然這都能吃得下去的朱軍,她的眼神裡多出了注視着變態般的深沉。
“目前還是最正常不過的魚,而且這裡還算是遊戲,吃了也不能當真。”
朱軍給了她一個細思極恐的回答,幸好他只是意思意思提筷吃了一口,並沒有把細心烹飪的食物全部解決。
“不愧是你。”嫵螢只能這麼說了。
全程下來,除了朱軍最開始的自爆身份,她和朱軍基本沒有說到多少關鍵內容,暗示倒是不少,剩下的全靠猜。
嫵螢倒是基本都猜到了,配合男人打啞謎時,心情卻十分微妙。
算了算了,估計是這個世界還有問題,要當謎語人就當吧。
“颱風要來了,接下來去哪兒,你說,我看情況配合。”
“找人。”朱軍沒管院子中的狼藉,徑自走出旅館,來到此時徹底混亂無比的無人街道。
“雖然說起來很玄幻,我直到現在也不完全相信——不過,十年前流傳下來的‘預言’的確提到過,只有你能幫助我們找回時燦,謎底藏在虛幻與現實的交界,我們猜測指的是沉浸式全息遊戲,但具體的位置就不清楚了。”
“只能靠我……”
嫵螢跟過來,和朱軍一同遙望海邊的方向,神色晦暗了一瞬。
“確實只有我才能找到他。他就在這裡,我已經感覺到了。”
“接下來去哪裡,由你指揮。”
“嗯哼。”
嫵螢發出報復性敷衍的哼哼。
“那麼我的建議就是——不躲避颱風,直接站在這裡一動不動,或者乾脆主動去迎接。”
她說完,上挑的眉眼間帶上躍躍欲試,還有些許挑釁:“怎麼樣,敢嗎?”
“既然清楚這裡不是純粹的遊戲,擅自亂來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死哦。”
還是報復性質的恐嚇。
但男人回了她一個無比了然的眼神。
“颱風而已。你怕嗎?”
“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