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梓死了。
景林映聽到這消息的第一反應有點蒙,這段時間她爲了上官家的事忙得沒有空去顧它,沒想到它突然就死了。
“它什麼時候死的?”良久,景林映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要說傷心,其實她也沒那麼難過,就是覺得心裡彷彿空了一塊,這感覺讓她很不舒服。早就知道它會死,只是想不到會這麼快,這麼突然。
“昨天。”無名的聲音依舊清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爲什麼沒告訴我?”
伸手,輕撫着冰牀上已經涼透的狐屍,景林映的口氣有些冷硬。
“我現在告訴你了。”
聞言,景林映猛地擡起頭,直視着無名的眼睛,觸及他瞳孔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臟愕的抽搐了一下。
臉還是原來那張臉,她再熟悉不過了,只是眉宇之間散發出的冷漠,就好像宇宙盡頭無盡的深淵,多看一會兒便有一種宛如掉入冰窖的錯覺。
明明那雙淺褐色的眼眸中帶着笑意,笑容卻很遠很遠,像是白霧籠罩的山,一點都不真實,景林映不喜歡這種感覺,她抱着玄梓轉身就走。
“我以爲你不想看到我。”無名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一刻,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這是身體的本能反應,並不是他的本意。他看得出來她生氣了,但他不明白爲什麼,本能的就想要去解釋。
“算了。”尷尬的抽回手,無名往後退了一步。
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去解釋,但他煩躁的屏蔽了這個聲音。景林映轉過身看了他一眼,最終抱着玄梓離開了。
她不知道她和他爲什麼會變得如此陌生,因爲魔婭?還是因爲她心裡失去的那塊感情?
寒冷的冬天已經過去,初春的晨風依舊有些刺骨,但景林映感受不到這種感覺,看着身旁凍得連連哈氣的某人,她突然有點懷念自己還是人的時候了。
“它不是妖嗎?妖也會死?”上官烈陽鼻尖紅紅的,半個腦袋藏在厚厚的圍脖下。
他的心情有點複雜,當他聽景林映說玄梓死了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怎麼可能,雖然他不懂妖的壽命有多長,但也絕對不會這麼短。
這段時間,他跟玄梓也培養了一定的感情,在他最難過的一段日子裡,是它陪着他度過的,雖然它只是一個妖,也並沒有做什麼來安慰他,但陪伴無疑是這世上最好的良藥,甚至它在他心裡的地位比景林映還要高一點。
當冰涼的液體劃過嘴角的時候,上官才發現,他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上次流淚還是他父親死的時候。
眼淚越流越多,怎麼擦也止不住。
這段時間他過的很壓抑,不是他不想沮喪,而是他不能也沒有時間,今天玄梓這件事讓他徹底爆發了,在景林映面前,他哭得像個孩子。
耳邊傳來的哭聲似乎感染了景林映,她微微垂下眸子,瞳孔裡染上了一絲
哀傷,她從來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今天,就讓她憂傷一把吧,或許以後她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哭吧,發泄出來。”景林映伸手摸了摸上官烈陽的頭髮。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還真有點把他當成了自己孩子的感覺,是啊,他今天的哀傷,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她促使了劇情的提前。
她這個人一向是自私的,她也從不否認,在每個世界,她爲了任務可以說是毫不留情,哪怕是利用那些主角,她也從不曾感到愧疚,但今天,她在考慮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就算上官烈陽是主角,有光環,不會死,但他畢竟年齡還小,經歷這麼多挫折真的好嗎?
放在他頭上的手一頓,她低聲問道:“你怪我嗎?”
“呃。”上官烈陽楞了一下,擡頭看了她一眼,觸及她那‘慈母’般的眼神,他頓時臊紅了臉,一把撫開她的手,狠狠擦掉臉上的淚水,揚起頭正色道:“我爲什麼要怪你。”
頓了頓,隨後他又補充道:“別把我當小孩子,我知道你當了很久的鬼,但看你這樣子,死前也不像生過孩子,當過媽的,所以別用那種眼神看着我。”
上官烈陽承認,她的關心讓他心裡暖暖的,但冷不丁多了個年輕的媽,他很不適應,而且她的眼神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早晚會發生,所以我並不怪你,應該說從沒想過怪你。”
他是認真的,景林映聽的出來,她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如果我告訴你,若我沒出現,你現在根本不會經歷這麼多,好比,你被送到天嶺山,就是因爲我。”
上官烈陽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顯然沒想到這個在他眼裡最不負責任的女鬼有一天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好像非要他怪她一樣。
此時,上官烈陽已經徹底冷靜下來,雖然臉上還有些發熱,畢竟他最丟人的一面被不想看的人看到了,不過心裡的壓抑已經徹底釋放。
他想,或許他不像表面上那麼討厭這個女鬼,要不然他也不會肆無忌憚的在她面前哭。
所以……
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語氣頗爲輕鬆道:“就算是好了,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最起碼我知道怎麼出入天嶺山了,這可是除了大長老以外沒有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他笑得很肆意,冷風掠過劉海,純粹而漆黑的眸子煥發着清潤柔和的光芒,這幾個月發生的事,讓他得到了迅速的成長,也看透了很多。
和原劇裡那個只懂得秉承家族觀念的少年不同,他不再是那個只懂得捉鬼,是非不分的傢伙。
如果他知道自己在原劇裡的樣子,那他一定會感謝景林映,註定要發生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就算沒有她,他父親也會死,早發現總比晚發現強。
他伸手拍了拍景林映的肩膀說道:“好了,不說這些了,我這幾天研究了一下那些傀鬼,結合我現在學的陣法,找出了一個
可以度化它們的陣法,不過需要你配合我。”
他現在還沒有學會所有的陣法,但他發現了一個捷徑,上次景林映吸收了那個陣法並用他的身體使用了一次後,之後他按照記憶將那個陣法畫了出來,然後他就學會了。
“配合?”
景林映大概猜到了是怎麼個配合法,想到之前用他身體遇到了那件衰事後,她就有點不想配合了。
“放心,她已經被送走了。”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上官又補充了一句,同時他心裡也鬆了一口氣,那女人可算走了,謝天謝地。
“嗯?”景林映將視線從玄梓的墓碑上移開,她挺意外的,安若曦就這麼走了?
“是軒叔叔把她送走的。”
上官烈陽解答了她的疑惑,不過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上官軒到底和安若曦說了什麼,她會老老實實的離開。
原來是那個腹黑,怪不得,景林映瞭然了,安若曦再犟哪鬥得過那個傢伙,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
最近,上官烈陽在族裡的地位直線上升,這裡面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上官軒在裡面炒作的成分,當然他的目的是希望他加入他們‘凌雲門’這一邊,因爲‘青石門’那邊也在虎視眈眈。
不過上次的事,導致青石門的聲譽嚴重受損,雖然凌雲門沒有趁機落井下石,但他們的日子依舊不好過,已經有很多人選擇退出青石門了。
有男主的配合,運用他的金手指,還有幾位道行較深的長輩幫忙,那些傀鬼最終在陣法中被超度,其中包括上官烈陽的父親。
至於上官遊,他因爲受了重創,所以不出景林映所料,他需要地下室那些傀鬼來修復自己,得知地下室封印被破,他選擇鋌而走險,最終被佈下的陷阱抓住,上官烈陽他們也找到了他的屍體,最終將他徹底消滅。
一切都結束了,景林映耳邊響起了系統久違的聲音:“恭喜你,任務結束。”
——
兩年後,上官烈陽被推選爲大長老,可謂算得上是史上最年輕的大長老了,雖然他本人一再推辭,但在上官軒的威逼利誘下,他最終選擇了妥協。
他最後也沒有和安若曦在一起,早在兩年前,他對她就已經沒有絲毫感情了,巧的是上官軒正好有個女兒,偶然一次她來看望她父親的時候,和上官烈陽看對了眼,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自從兩年前的某一天那個女鬼消失後,上官烈陽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他試圖找過,但不止她就連無名都不見了,甚至連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都了無痕跡,就好像他們從未出現在這個世上一般。
有時候,他會懷念那段難過而又難忘的日子,每年,他都會去玄梓的墓前看望它。
又是一年寒冷的初春,當初的少年早已成熟,他捧着一把馬蹄蓮站在墓碑前,看着地上冒出的幾棵綠芽,他擡起頭看着碧藍的天空,輕喃道:“師父,師母,你們還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