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的聲音很小,可還是被樑瑜聽到了。
她腳步頓在原地,整個人像僵住了一般,過了幾秒鐘,林柏覺得奇怪,開口問道:“樑瑜你怎麼了?”
話音未落,樑瑜已經將他擁入懷中了。
林柏有些反應不過來,就那樣任由她抱着自己。
樑瑜將臉埋在他肩膀裡,心裡萬千思緒在這一刻全都停止了。
唯有那一絲慶幸,縈繞在心頭,從守在手術室門口開始,她的心便一直懸着,那門口高掛的紅燈,比殺手的刀子更加凌厲的扎進了她心裡。
她真的差一點兒就以爲自己害死他了,去鬼市的路上,她無盡的擔心和害怕,若是沒有解藥,他該怎麼辦?
後來拿到了藥,她以爲一切終於可以歇口氣了,可是林柏遲遲沒有醒來,她再次瀕臨崩潰。
再面對小五的時候,她幾乎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慾望了,要是林柏沒有醒來,而小五也沒有自殺,恐怕她的刀子已經扎進了小五的心臟...
現在想想,樑瑜還覺得有些後怕---對於失去林柏、以及失去後自己的樣子...
她開始有一些後悔了,那個堅持了十幾年的復仇計劃,好像什麼都不能給她帶來,反而給身邊的人帶來了無盡的厄運。
腦子裡不斷浮現出陳婕跟她說的話:其實你和我們是一類人,但是我並不想你變成那樣...
曾經的樑瑜覺得,即便是變成那樣,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現在...她有些不確定了,自己心裡是不是還能那麼肯定的認爲,變成那樣也沒有關係...
剛纔林柏抱她的時候,她心裡五味雜陳,說不上來什麼滋味,只覺得有些期盼,期盼這樣的結局。
所以當他聽見她他脆弱的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卸下了所有防備,她又何嘗不是那樣?
想要親自擁抱着他,確認自己沒有害死他失去他。
“我們一起逃走吧...”樑瑜用極輕微的聲音說着。
由於她臉埋在林柏的肩膀裡,他沒能聽清她說的話。
“你說什麼?”林柏問。
樑瑜抿了抿嘴,搖了搖頭,她不喜歡自己的理智,總是如此及時的出現,抹殺了她所有的幻想。
她明白那只是一個夢一樣的話語,可也是那一瞬間她最真實的想法...
良久,樑瑜才鬆開了手。
“我去給你買吃的...”樑瑜低着頭,扔下這一句話便出去了。
林柏望着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心跳聲不禁加快了節奏...
清河從外面進來,露出一臉壞笑看着林柏。
“你們剛纔...?”
林柏慵懶的往後靠了靠,聳了聳肩,“什麼都沒有...”
“我也沒說有什麼呀...”清河故意戲謔道。
林柏白了她一眼,小丫頭嘴巴的功夫倒是長進了不少。
“不關心關心你大哥身體,倒關心起莫須有的八卦了是嗎?”林柏無奈的說。
清河淺淺的笑,看來林柏恢復的不錯,已經開始“找茬”了。
“那我應該怎麼關心我大哥身體呢?”清河歪着腦袋問。
林柏伸了伸肩膀,“也不知道是不是躺久了,身上有點酸啊...”
清河早已熟悉他這種明顯的不能再明顯的暗示,伸手小力的揍了他一拳。
“疼!”林柏皺着眉喊道。
“不是你要我給你按的嗎?”清河撇嘴,吐了吐舌頭。
“你也知道我說的是按啊?”林柏瞪過來。
看見他如今這副病懨懨的樣子,清河也不再故意鬧他了,認真的給他按了按肩膀。
“這纔對嘛...”
林柏滿意的說,閉上眼享受這生病帶來的“福利”。
快中午的時候,徐逸和清河都先回去了,小九和寧秋回來了。
“老大,你可不知道,剛纔我一個人守在那多可怕!”小九一回來就跟林柏埋怨道。
“怎麼了?不就是去找樑探長嘛?”林柏問。
“我們是去找探長了,可是旁邊有具屍...”
小九說了一半,就被寧秋碰了碰手肘攔住了。
小九這時反應倒是極快,立馬看了看旁邊正在擺弄飯菜的樑瑜。
林柏覺察出了異樣,也看了過去。
“刺殺我們的殺手自殺了,他冒用的是村口老太太的兒子的身份...”樑瑜語氣平平的說。
“那他有供出什麼嗎?”林柏追問。
“沒有,什麼有用的都沒說...”
樑瑜說完,將飯菜放在了林柏面前的桌上,拿了碗筷遞給他。
“先吃飯吧。”
林柏接過來,應了一聲,沒再問了。
“我先回警局處理點事,小九你在這裡看着應該夠了。”樑瑜交代道。
“明白。”小九認真的回。
說完,樑瑜便離開了。
下了樓上了車,樑瑜長出了一口氣,她騙了林柏,所以纔要急着逃離那裡。
按照小五最後的說法,他們還會對她再次出手,而且下次,來的可能就是盲的頂尖殺手了。
眼下林柏剛從生死關頭回來,她不想再讓這些事令他擔心了,所以才說了謊。
因爲知道林柏根本沒辦法放任她不管,所以下次有危險,他還是會挺身而出,但她絕不想再經歷這次的經歷了,因此她決定要遠離他們。
只有遠離他們,迴歸到原來的軌道,她才能繼續執行自己的計劃---復仇。
再留在這裡,她怕自己不僅會連累身邊的人,更害怕自己像剛纔那樣,意志不再堅定,動了惻隱之心逃離開來。
現在已經牽扯到了那麼多人的身世和那麼多家的性命,她不能中途放棄,那些惡人還在暗處肆意的掠奪生命,她必須將他們揪出來,打入他們應該待得地獄。
這已經不只是樑家的私仇,還有那麼多無辜之人,延續了數十年的迫害,不能再讓它生根發芽下去。
看來是時候離開現在的這些人和環境了,再待下去,她心裡的眷戀會更加深厚,到時候想要脫身,恐怕再無可能了。
樑瑜這樣想着,開着車回了警局。
病房。
林柏並沒有發現樑瑜的異常,坐在牀上慢條斯理的吃着飯,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是怎麼被被救醒的呢?”
“是探長去鬼市找的解藥。”小九答。
“鬼市?”
“嗯,就是之前查封的鬼市,其實早就重新開了。”
“我中的毒叫什麼名字?”
小九回答不上來,看了眼旁邊的寧秋。
“五更眠。”寧秋回。
林柏皺眉,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轉頭緊張的問小九,“樑瑜她用什麼換的解藥?”
小九搖搖頭,“不知道,當時探長將我支開了,然後她和算命先生單獨說的,我在橋邊等她,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拿到了。”小九一五一十的交代道。
“那你還記得算命先生說了什麼嗎?”林柏放下筷子,連忙問道。
小九撓了撓頭,嘟噥着說:“好像說什麼鬼市的規矩...”
林柏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手有些顫抖的扶住桌角。
“對了,老鬼說是公平等價什麼的...”小九回憶起來,說了出來。
寧秋看出了林柏的不對勁,將小九拽着出去了。
剛出門口,小九有些費解的看着寧秋問:“怎麼了?爲啥把我帶出來?”
寧秋嘆了口氣,意味深長的說:“林柏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
小九不明白的看了一眼林柏的樣子,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寧秋每次的提醒他都知道是正確的,所以他懂事的關上了門。
林柏捏着桌角的手青筋都冒了出來,原本恢復了氣血的臉,此刻又開始變得蒼白起來。
樑瑜剛纔的舉動一下子合理了,她竟然爲了他,去和鬼市的人交易了五更眠的解藥...
鬼市的規矩,他早就一清二楚,就連五更眠,這些他統統都知道。
只是沒想到,這一次的殺手,竟下了這般苦心來殺她,而自己陰差陽錯的替她擋了刀,卻還是沒躲過命。
鬼市所謂的公平等價,講究的就是一個以物易物,能和五更眠的解藥這種可以救命的藥相匹配的等價之物,除了人的性命,還能有什麼呢?
以物易物,以命換命,不就是最公平的方式嗎?
林柏覺得自己彷彿徒勞一場,明明是想救她,卻還是讓她將性命搭了進去...
不行,林柏覺得自己需要做些什麼,之前的那次報道的事,他就沒能將樑瑜從深淵裡拉出來,這次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要是派殺手來刺殺,他還有機會可以替她擋下傷害,但是鬼市的交易,他卻沒辦法過多幹涉。
難怪剛纔樑瑜急着走出去,看來是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她總是如此,一個人承受着所有,不願意將其他人牽扯進來。
想到這兒,林柏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什麼也不做了,他得去一趟鬼市,找找那個算命先生,看看能否將這一切扭轉回來。
“小九!”林柏衝門口喊。
“咋了?”小九推門,探進來一個腦袋問道。
“你去問問醫生,我要出院了。”林柏撐着自己的身子下了牀。
除了後背的傷口,他其實沒什麼太大的身體問題,只是這五更眠的毒剛解,他意識有些渾濁,這纔有些虛弱。
“可是探長剛纔讓我好好看着你...”小九嘟囔着說。
“不許告訴她,快去。”林柏嚴肅的說。
小九皺着眉毛,滿臉寫着不悅的關上門去辦理出院手續了。
邊走邊嘀咕道:“這兩人真是,一有不想告訴對方的事就爲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