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相持戰場(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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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常德會戰緊張階段,在修水的三十集團軍總司令王陵基得到薛嶽的電令,令其派出有力一部馳援常德。王陵基當即命令新十五師師長江濤率本部應命前往。

江濤原是新十五師參謀長,現接替傅冀升任師長。時該師遠在江西省修水附近的九宮山地區,從駐地到常德有十天的路程,真可謂千里迢迢。江濤清楚,千里馳援,必須抓緊分秒。否則,當你趕到戰場時,戰事己過.要麼增援的任務己由別人完成;要麼增援已經失敗,急需增援的部隊被敵人擊破。這兩種情況,無論是那一種,對自己來說,後果都是災難性的,還姑不論此舉對戰局的嚴重影響。

時天氣陰冷,風夾雨雪。白天天氣稍好,敵機則活動頻繁,就得防空。新十五師是一支慣於長途奔襲的隊伍,上高會戰期間,羅卓英前方吃緊,電告薛嶽增援。薛嶽又轉王陵基,王陵基當即下令新十五師馳援。當時,師長還是傅冀。傅冀率部星夜急赴上高,雖然該師陣亡四十四團正副團長張雅韻和宋文華,但仍給予敵人以狠狠地打擊。會戰後,戰區長官部對新十五師大加褒獎。

現在,新十五師官兵又頂着寒風日夜兼程急進。急走的時候,身上冒汗;稍停下來一歇,渾身又冰涼。江濤與官兵同苦,以副師長陳漁浦率先頭,自己隨後。正副師長一前一後,翻山越嶺督師急進。當全師趕到常德東郊的時候,早已聞見槍炮聲一片,友軍已在常德外圍同日軍展開激戰。

江濤知道,此時的日軍雖然拼力頑抗,但日本鬼子已經沒有援軍,完全處於內線作戰。本師位於敵之外線,佔據着有利的形勢。江濤當即命令全師放膽迅速投入戰鬥,從德山據點的敵人側後發起猛攻,攔腰就打。這時正是二十九集團軍總部少將高參張一斌率獨立團向德山攻擊之時。正在全力對付自己當面進攻的日本鬼子沒有料到側後又突然冒出來一支生力軍,一時猝不及防,手忙腳亂,不得不放棄德山鎮,退守城垣。

德山鎮是常德城的重要支撐據點。當初我軍失守德山,常德守城的犄角失掉一偶,使常德守軍陷於被動。現在,日軍失守德山,形勢完全顛倒過來。

援軍迅速抵近城垣圍困敵軍,此時新十五師奉命向西城垣發起攻擊。江濤帶領全軍完成對友軍的支援後,又立即轉進常德西門。新十五師再接再厲,在西城發起攻城戰,全師官兵不顧疲勞,用命猛攻。敢死隊連夜擡着雲梯一架接一架衝到城牆下,又搭在城牆上向上攀登,其奮不顧身勢態令城垣上的鬼子也膽寒。新十五師到達常德戰場戰鬥到第三天,城中敵人在我衆援軍的圍攻下被打得精力竭,終於棄城。

新十五師在增援常德所表現出來的戰鬥精神受薛嶽的讚揚。會戰結束後的總結大會上王陵基掛着非常得意的笑容,光彩得很。會上,新十五師受到戰區長官部嘉獎,師長江濤、副師長陳漁浦以下,有不少官兵得到勳獎。

敵人只在常德城裡勉強呆了六天,日軍總指揮部惟恐深入常德地區和常德城內的日軍陷入滅頂之災,以“已達牽制怒江作戰之目的”爲自我解嘲似的藉口,下令日軍撤退反轉。

一架敵機飛臨常德上空,空投反轉命令。大慨是鬼子飛行員被地面上敵中有我、我中有敵和犬牙交錯的陣地攪暈了腦袋瓜子,從飛機投下的撤退命令,又有一個圖筒落入我軍陣地。我軍截獲這紙機密,立即報送戰區長官部。

長官部的參謀們拿到這紙命令,卻摸不清虛實。送到代長官孫連仲那裡,孫連仲心裡也嘀咕,日本人怎麼這樣糊塗,該不是在玩什麼花招吧?

這個迷團很快就被在太浮山裡的林文波證實了。

太浮山的搜索排長回到山裡的指揮所報告,鬼子情況有變,現在從公路上往常德去的汽車全是空車,而從常德返回的汽車全成了重車!林文波得到報告,立即同排長一道返回山麓的觀察哨。這個觀察哨設得很隱蔽,臨公路方面是一個峭壁,無法攀援,就是被鬼子發現了,也一時上不來。透過觀察哨的樹枝樹葉向外看,可以看到鬼子守衛公路的工事。工事外邊就是公路。

兩個哨兵接着林文波等,翻開戰地記錄本指着公路對林文波說:“參謀長,你看,重車又出來了。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有四個車隊共一百二十七輛空車向常德方向開去。到現在爲止,常德方向已開回來八十八輛,全是重車。爲了躲避盟軍飛機,重車都在早晚行駛。”

林文波拿起望遠鏡,順着黃昏的餘光伏在土坑內仔細觀察。果然,又一個車隊從常德方向開過來。車上蓋着蓬布,輪軸上面的鋼板被壓得低低的,是重車!林文波作出判斷:“這是日軍在向後運送彈藥物資和傷亡,是準備逃跑的徵兆。”立即返回指揮所,急電集團軍總部,並建議總部向戰區長官部報告。電報發出後,很快便得到長官部覆電,覆電稱:分電各軍,準備追擊!

一日後,敵軍果然退卻。我官兵士氣大振,各路軍馬均對日軍展開大追擊,殺得日軍落花流水,最終退到會戰發動時的地盤。此役,日軍死傷二萬五千人以上。

日軍退卻時,我二十九集團軍組織起精悍部隊沿路截擊,窮追猛打,我俘虜敵兵二十三人,繳獲三八式步槍、機槍三百件以上。在四十四軍截擊的路上,截獲敵人用以馱運屍體的馬匹就不下五十匹,而且還在不斷地添加。

日軍退逃後,委員長又變臉。因太陽旗在常德上空升了幾天而震怒於餘程萬,下令撤職查辦。時我軍令部組織包括中、外記者參加的的戰地考察團,前往戰地考察。考察團在桃園時,住在全縣僅剩的一幢樓房裡。第二天一早,有一架日機竄來,對準該樓投彈,幸未投中,駭了考察團一大跳。

考察團考察了戰場遺蹟,又查看了餘程萬部的傷亡情況,乃一致認爲餘程萬師確已盡到最大努力,已到了無兵可援,大火中無地可守的境地,最後纔不得不突圍。大家還一致讚揚餘程萬和餘程萬師的功績,委員長乃不予追究。

常德會戰是六戰區的一場震驚中外大血戰,被當時的報紙稱爲東方的斯大林格勒保衛戰。總計參戰人數我方二十餘萬,日方十餘萬:常德城中守軍約八千,城外攻城日軍三萬!守軍幾乎全軍陣亡,城外日軍打死上萬。****陣亡師長三名。除一五○師師長許國璋外,還有七十三軍暫五師師長彭士量、第十軍第十預備師師長孫明瑾。

收復常德第二天,那位差點被軍法處處取了首級的副營長張仲賢現已在集團軍總司令部任情報參謀。他隨總部參謀長何伯顏在城區察看。但見凡在激戰之處,屍橫遍地,有的屍體已被燒焦,內中多系我陣亡官兵,也夾有身穿黃色呢服的鬼子軀體。縣街的中央銀行門前屋內死屍枕籍,有的懷抱槍支,有的手中還握着手榴彈拉線。一灘灘烏血,一具具屍骨,令人肅然起敬!東門外天主堂內,堆集着被日寇屠殺的軍民屍體三、四百具,慘不忍睹!西班牙天主堂的主教王德純左耳右眼被砍傷,他告訴說:“堂內的財物被洗劫一空,中外修女被奸,無一倖免。”常鄉德城外村中日寇所經之處,老弱婦女逃避不及者,都被殺死或擄走。一處地方婦女慘遭侮辱後,還留下一張字條:“吃的剝皮雞,睡的美貌妻,燒的背時屋,殺的蠢東西”。官兵們看見這對我民族極端侮辱的惡劣行逕,無不刻骨銘心,深感切膚之痛、切齒之恨!

人民遭到空前浩劫,常德全城居民被屠殺有二千多人;擄走的婦女有二百多人、男子三千多人、兒童三百多人。加上作戰各地,共有十三萬人被殺、三萬八千多人被傷、三萬五千多婦女被強姦、擄走八萬三千多人。

常德會戰後,集團軍總部有人對總司令王贊緒說:“桃園南面不遠便是傳說的陶淵明桃花園。”

這位前清秀才心緒不寧,訕訕回答:“我現在哪有心思遊桃花園喲。”他覺得二十九集團軍在第六戰區作戰敗多勝少,儘管下面將士用命,但戰績平平,不能令人滿意。與先前在湖北大洪山“老王推磨”作戰相比,指揮大兵團作戰的水平和技巧大不如前,另又因所部傷亡太大,爲人尷尬難堪。再說,孫連仲將任戰區司令長官,自己在他手下行事,做過省主席的王贊緒哪能心安理得?這豈不是說委員長小看了自己?由於擔心委員長乘機縮小編制,於是選擇了一個求得自保的方案。他在次年二月出席南嶽軍事會議時,自請撤消二十九集團軍編制及總部,將四十四軍編爲甲種軍,重新編入第九戰區。軍以王澤浚爲軍長,下轄一五○師、一六一師、一六二師及一個後調師(即後備師,以一四九師充之)。這個提議立即得到委員長首肯,而王贊緒亦被調任第九戰區副司令長官。王到任報到後,立即回川去了。子承父業,王澤浚統率了原二十九集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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