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以檸一眼就看到走在前面的紀衡，他拿着長煙杆，身邊是唐銘。
慕顯光沒來，慕以檸已料到。
寒風一吹，能聽到唐銘那歡脫的聲音，“外公，你快看那個鴨子會飛！”
紀衡眼眸一擡，笑着吸一口煙：“那是花斑雁。”
慕家處於園林地帶，旁邊很多保護野生鳥類會棲息在慕家，紀衡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什麼鳥。
旁邊，樓管家跟在紀衡左邊，罕見的沉默。
慕以檸有些詫異樓管家的怠慢，她理正衣襟上前，跟紀衡說話，“大伯，您來了。”
目光一擡，終於看到落在最後面的白蘞跟姜附離二人。
白蘞身上披着件綠色斗篷，左手拿着個黑檀木盒子，正不緊不慢地敲着手心，正在跟身邊的人懶洋洋地說話。
日光下，頭上那根白玉簪彷彿流淌着藍色光輝。
“你晚上要跟我小姨一起吃飯？”姜附離雙手插在風衣兜裡，精緻的眉眼垂着，看得出來鬱悶，“你們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她們要一起吃飯，他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紀衡停下來，跟慕以檸打了一聲招呼，向姜附離道，“小姜，這是以檸。”
姜附離擡了擡眉眼，嚮慕以檸頷首，矜貴又冷淡的語氣：“伱好。”
一聲招呼打過，他繼續跟白蘞討論爲什麼她們要出去吃飯，他一點消息也不知道。
就他這每天跟別人懶得多說一句的樣子，白蘞覺得就算是高姝，也不敢跟他提這種瑣事，“你不要說了姜少爺，”白蘞就給他找事做，把手裡的黑檀木盒子放在他手上，“幫我拿着。”
姜附離垂眸看了她一眼，抽出手拿上盒子，倒也沒再問。
紀衡拿着煙桿，看還站在原地的慕以檸，“不進去？”
這句話一出，姜附離也略微擡眸，淺淡的眸子落在慕以檸身上。
慕以檸在圈子裡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陳老爺子早些年她也能經常見到，此時被姜附離那一雙眼睛一看，她也覺得背後發涼，“大伯，您先請進。”
紀衡往裡面走，慕以檸落後好幾步，跟在白蘞幾人身邊，“姜少爺，沒想到您會來。”
姜附離，姜家嫡系獨子。
深居簡出，不怎麼在公衆場合出現，陳老爺子看到他也要起身相迎。
慕以檸怎麼可能不知道他？
“跟紀爺爺一起來的，”姜附離拿着檀木盒跟在白蘞身邊，語氣不冷不淡，“不必管我。”
一句話，透漏的消息實在太多。
今天的姜附離不是代表姜家過來的，而是跟紀家一起。
慕以檸看他旁邊的白蘞，心臟繃得太緊，終於知道爲什麼樓管家提前這麼久跟她說站在外面。
不然，樓管家直接一句“姜家大少爺也來了”，那慕以檸絕對不信。
她落在幾人身後，看向沉默的樓管家，吐出一口濁氣，“他、他們倆……”
樓管家朝慕以檸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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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大堂。
知道紀邵軍去接合作商，慕族長一行人沒太注意，只是在與董川慕幼珺幾人談笑，直到紀邵軍帶着三人進來。
走在中間的陳局向來不怎麼笑，當了雲霄區的一把手之後，身上威懾力更加明顯。
見過陳局的任晚萱瞬間就認出來在湘城見過面的陳局，她放下手裡的茶杯，“陳……陳爺？”
“陳”這個姓到底還是引人注目。
慕族長跟董川幾人都看過去，董川不用說，一看到人連忙放下茶杯，從椅子上站起來，意外又恭敬地道：“陳爺。”
董家大少爺，跟姜家也能夠得上一門子的親戚，自然認識陳永坤。
更何況，現在還有誰不知道，陳永坤是誰一手提拔上來的？
聽到董川的聲音，慕幼珺擡眸過去看了一眼，陳家跟高家沒什麼聯繫，但慕幼珺知道這位新晉的陳爺跟姜附離關係好。
最近兩個月，高奕也不止一次約見陳永坤，近來江京想要跟陳永坤攀關係的人太多，就連姜家不少人禮物都大把大把地往陳永坤那裡送。
但陳永坤也是個神人，誰的禮也不收，深居簡出，四兩撥千斤。
這些人想要跟陳永坤搭上關係也難。
慕幼珺十分意外，沒想到在這裡遇到陳永坤，這真的是意外之喜。
她放下茶杯站起來，十分禮貌，“陳先生，您怎麼也來了？我們之前在許家見過。”
她身後，從頭到尾，沒怎麼跟慕家人說話的高管家也擡頭，心裡詫異，沒想到現在的慕以檸還有這種人脈，將陳永坤請來。
他恭敬地向陳局打招呼。
任晚萱這一塊聚集了一堆人，裡外好幾層。 陳局目光落在慕幼珺這羣人這邊，餘光看到沈清那邊冷清的樣子，只有慕昭一人在招待。
都是場面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
別說他跟慕幼珺不熟，知道姜附離不喜高家人，就算他跟高家人熟，今天之後也要變得不熟起來。
陳局只是他們這邊點頭禮貌示意。
至於董川，他不認識，就沒打招呼。
然後跟馮院長大步走向沈清跟許恩那，停在幾人面前，熱情地與沈清打招呼，“嫂子，你們來得好早。”
桌子上，沈清只跟許恩熟，紀慕蘭也不怎麼理會她。
雖然許恩在關照她的感受，但旁邊還有兩位合作商，許恩顧不過來，沈清也說不上什麼話。
坐在偌大的大廳，來往都是權貴，她十分侷促。
好在身邊的慕昭經常跟她說話，她纔沒那麼束手束腳。
這會兒陳局跟紀邵軍一來，沈清鬆下一口氣，她站起來，“小陳，你們這麼晚纔來。”
陳局一笑，“我處理點事，來晚了！等會我先自罰三杯。”
許恩站起來，他跟陳局熟了，沒那麼客套，便向其他二位打招呼，“馮老，廖會長。”
這邊歡聲笑語。
陳局這麼跟沈清打招呼，算是做足了場面。
旁邊，慕幼珺跟董川這一羣人安靜下來。
慕族長得知陳局是誰，又打聽到馮院長几人的身份，這會兒也坐立難安，他倒是想過去，但是之前沒有跟沈清他們打招呼，這會兒實在找不到什麼理由過去。
心裡也涌起一股子悔意，誰能知道，沈清跟紀邵軍不聲不響的，回慕家這麼久，做事也低調，能認識這行人？
就連高家那位管家，也沒忍住低頭，輕聲問慕幼珺，“大夫人，慕家跟陳爺這麼熟？”
慕幼珺腦子也亂，她哪裡知道，這沈清，一眼就能看穿的市井之人，竟然認識陳永坤？
跟陳永坤稱兄道弟？
董川看着陳局坐到沈清那邊，不由看任晚萱，詢問：“晚萱，要不要跟你大伯大伯孃打個招呼？”
任晚萱擡頭，還沒來得及迴應董川。
門口，王助理帶紀衡幾人進來。
紀衡穿着灰色長衫，拿着大煙杆，手背在身後，旁邊一直絮絮叨叨的唐銘見大廳這麼人，也停下來。
大部分人都不認識紀衡。
再往後，是路曉晗跟寧肖，寧肖手裡拿着禮盒，他向來陰鬱，不怎麼與人說話。
姜附離拿着白蘞的檀木盒子，垂眸懶懶跟上她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走着。
他今天倒挺放鬆，長身玉立的，眉眼淡淡。
但一進大廳，從門口那一排開始，嬉笑打鬧、互相寒暄的人，以白蘞他們爲中心，輻射開地安靜下來。
這一動靜，正在與許恩幾人說話的陳局敏感地感受到。
他目光看向大門，連忙起身。
馮院長也覺得奇怪，跟着他看過去，一眼就看到鶴立雞羣的二人，他咳了一聲，連忙放下手裡的茶杯站起來。
他一站，沒見過姜附離的廖廣絢也站起。
這一桌上的人都站起來，注意他們這裡的慕幼珺跟董川也注意到，也看向門外，這又是誰來了？
一眼就看到姜附離。
董川那張一直淡定的臉一變，他沒再跟任晚萱說話，猛地起身。
他向來是淡定的樣子，即便是遇到慕幼珺也十分從容，慕幼珺也是任晚萱遇到的身份最高的人，董川突然這種嚴肅的表情，讓任晚萱十分意外。
慕幼珺跟高管家也愣在原地，兩人看着門口的方向，沒反應過來。
那一行人慢慢走近。
陳局這裡，一直話挺多的馮院長跟廖會長沒敢出聲，倒是陳局習以爲常，他率先打破安靜的場面：“紀叔，白小姐，姜少。”
馮院長不認識紀衡，便笑，“白同學，姜少。”
白蘞朝他頷首。
寂靜中，姜附離很習以爲常、又禮貌地向紀邵軍打了個招呼，“紀叔。”
這一聲紀叔，無疑給在場所有人扔了一個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