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弦雖還未從想要自殺的陰影中走出,卻也平靜不少。
錦弦心事重重,她想解開那麼多的疑問,卻又不知從哪裡開口,
日頭毒辣,他們沒有往人多的地方去,轉而來到了城外一處偏僻的路邊茶館喝茶。
瓊崖變了,變得荒涼,可是錦弦怎麼會理會這些,
喝茶是錦弦提出來的,沒人願意頂着這麼毒辣的日頭在外面瞎逛。
“一碗茶就十文錢,老闆,你搶錢嗎!”
一灰衣公子一拍桌案,厲聲而起,衆人紛紛側目觀看。
由此看來,所有人都是愛湊熱鬧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而後只見一名老者一路小跑而來,帶着一臉歉疚討好的笑容:
“公子,老朽這裡已是足夠便宜了,你若到城裡去,怕還不止十文錢呢。”
那灰衣公子一副吃驚的模樣,掏了錢離開了。
......
“看來這個公子不是本地人。”
說這話的是錦弦,沒錯,那個頭髮漆黑的就像墨染的就是錦弦,還穿了一身漆黑的衣服,而旁邊坐着的就是襲樓。
錦弦沒了法力,爲了這一頭黑髮,可是和顏離在房裡折騰了一早上。
只爲今日出門,掩人耳目。
襲樓看着錦弦一身誇張怪異的打扮並不出聲,可他眼底盡是笑意,
看來真的是很搞笑,錦弦也不介意,卻拍了拍襲樓的胳膊。
“你怎麼不回答我。”
錦弦對襲樓的行爲很是不滿,哪想襲樓笑得更加開心,低沉的男音從錦弦的左方悠悠傳來:
“你怎知道他不是本地人?”
錦弦翻了個白眼,難道是襲樓智商變低。
“他連這裡的水的價錢都不知道,肯定不是本地人。”
襲樓微微彎起的眉眼裡帶着寵溺,聲音一揚:
“哦,你可知這裡的水爲什麼會那麼貴?”
錦弦皺了皺眉,自己剛剛回來怎麼會知道,
可自己記得,十年前,即使是城裡的茶水,也沒有貴到十文錢一碗。
物價上漲也不會這麼囂張啊。
“不知。”
襲樓伸手輕輕拍了拍錦弦的額頭,
錦弦認爲,自己已經是一個老妖怪了,怎麼能像對待孩子一樣拍自己的頭。
於是錦弦也伸出手來,拍了拍襲樓的頭。再配上像奶奶寵愛孫子的表情,場面實在滑稽。襲樓一臉吃驚表示不解,錦弦撇了撇嘴,將頭湊過去小聲的說:
“既然你都拍我的頭了,作爲一個老妖婆,而且對待的是
你這種後生,怎麼也得拍回來纔對。”
襲樓哈哈一笑
“錦弦在異世待了十年,別的沒變,口齒倒是越發順溜了。”
“承讓承讓,你襲樓纔是口齒愈發順溜了。”
錦弦不甘下風,像是想起什麼,隨後接着開口:
“我們剛討論什麼來着?”
襲樓嘆了口氣。
“水貴。”
這回答真是一針見血!
錦弦恍然大悟,
“哦......你怎麼看?”
襲樓隨意端起茶水放在嘴邊卻不喝,表情開始嚴肅,目光轉向茶館外的一地枯草。而那枯草的一點嫩綠色澤都已不見。
“你有沒有看出如今有什麼不同。”
錦弦順着襲樓的目光看去,枯草代表什麼?
“什麼不同。”
就像之前說的,錦弦不是一個負責的聖女,她並未理會這些異樣。
襲樓放下還未喝的茶碗,悠悠的回答:
“如今乃是盛夏。”
盛夏時節,本應該是一片鬱鬱蔥蔥纔對,可這滿目枯黃是怎麼回事?
“莫非,今年大旱?”
襲樓淡笑不語,隨手放了銀兩在桌上後,一把拉起錦弦的手,向越發荒涼的地方走了出去。
只見沿途不少百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哀痛無力之聲不絕於耳。
“救救我吧......”
“求你們救救我吧.......“
錦弦的褲腿被一個看不出面目的人拉住,使她不得動彈。
襲樓隨手放了一個元寶在路邊,引來一幫人圍搶。
襲樓拉着錦弦的手走出人羣,隨手向遠處一指
“你看,那是易子而食。”
錦弦首先聽見的是震天的哭喊,孩子的父母拉着孩子的手也在嚶嚶哭泣。衣衫襤褸,瘦的皮包骨頭是他們給錦弦的第一印象。父母狠心將自己的孩子和另一家的孩子交換,孩子死死拉着父母的手,
”阿爹,不要!我可以不吃飯!求你!不要......“
孩子的爹轉過頭去,死命將孩子的手掰開,眼淚卻不停得流下來。
虎毒不食子,當爹的怎麼會忍心吃自己的孩子!所以纔有了交換孩子的行爲。
易子而食,錦弦只在史書中見過,百姓不忍吃自己的孩子,但是爲了生存,兩家交換孩子作爲糧食。
當真正見到只有史書纔會記載的事情之後,錦弦先是痛心,接着是無能爲力。
自己的法力沒了,應該說除了襲樓,自己什麼都沒了。
襲樓的目光只是淡淡的,望着那一方的悲慘。
襲樓的行爲讓錦弦疑惑
“爲什麼不救?”
襲樓冷冷一笑,使了個決。
場景轉換,他們二人站在了山頂之上。
山風獵獵,呼號而至,夾雜着悶熱的氣息吹來,二人的衣袍隨風翻飛。
錦弦一眼望去,只見瓊崖國在烈日之下,赤地千里,河湖龜裂,草木不生。
這一眼望得錦弦內心產生一種無法言說的疼痛。
不是不救,這滿目瘡痍怎麼能救得過來。
即使自己還有法力,也救不過來。
天災,是躲也躲不過的,難道是上蒼真要滅了這瓊崖。
想來也是可笑,自己一回來就見到這番場景,
難道是上天要告訴自己,看看,你回來這瓊崖就不安生了,你,爲什麼要回來。
襲樓開口打斷了錦弦的思考:
“瓊崖已經大旱三年,新任國君是前皇帝的侄子,十年前少年即位,難免管不周道。剛剛那個灰衣男子,你說他不是本地人,其實不是,而他就是如今的皇帝。”
“皇帝,那人竟是皇帝!怪不得連水的價格都不知道。”
皇帝只會在深宮之中享受纔對,天高皇帝遠,說得就是這個。
可這皇帝不在深宮裡呆着,到處晃悠,難道就是電視劇裡常說的微服私訪。
看來這個皇帝還是不錯的。
說起皇帝,錦弦又想起她掛在晉安王府牌匾上的那顆晃晃悠悠的頭顱,以及前皇帝死的時候怒睜的雙眼。
瓊崖真不是一個好地方!
襲樓隨手一揮,一架瑤琴置於身後,
他退後來到琴邊坐定,一身白袍烈烈,襯得他丰神如玉,
他緩緩擡起胳膊,在空中停留半響,神情像是在哀嘆,隨後手指婉轉而下。
琴音從這瑤琴之上傾瀉而出,聲音淒涼,悠悠揚揚,在這曠野之上回旋。
“這是喪歌”
襲樓不語,只是目光淒冷望向山下的瓊崖。
襲樓和錦弦不同,他對他眼裡的衆生,一向是包容的,是憐憫的。
就像此刻,他能想到爲死去的亡靈奏一曲喪歌,錦弦就想不到。
“可這喪歌只有這琴音,卻無人歌唱,也是遺憾。”
錦弦不會唱歌,更不會唱喪歌,
雖是無人歌唱,可這哀哀瑤琴之音,卻在山間不斷迴響,
錦弦不甘,配着這悠揚淒涼的喪歌之音,開始慢慢的哼唱
”....嗚......嗚.......“
隨後,聲音越來越響亮,越傳越遠。
但願瓊崖平安!
但願亡人安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