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江帆這段時間心裡並不踏實,原因就是亢州政局一直未定,他不能表現的太過急躁,也不能表現的事不關已,於是就有意拒絕了許多宴請。 儘管不能急躁,心裡還是惴惴不安的,就像是運動員,比賽完成後,只等着裁判打分了,這個過程非常漫長和折磨人。他想有意鍛鍊自己的淡定,決定好好看書,準備在各大院校招生的時候,再讀個在職博士什麼的,他想學法學,就找來了許多書籍,但是根本看不下去,那些書都是需要用心用腦才能記住的內容,他現在做不到。
想了想還是決定練書法,書法能讓人安神養性,就這樣,他決定利用這段時間練書法,他做事是個極其講究的人,儘管是怡情之舉,但是也希望自己做好,在一次陪着老家來的人蔘觀了北京毛主席紀念堂的時候,他驀然就對前國家領導人華國鋒題寫的這六個渾然大氣、遒勁有力的大字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回來就給樊文良打電話,問他這六個字是什麼體,樊文良笑着告訴他:是顏體,我們所說的顏體是指顏真卿的楷書,特點就是橫輕豎重、方正茂密、雄強圓厚、莊嚴雄渾、氣勢宏大,而且不失溫柔敦厚。當樊文良聽他說想練這個體時,就說:“好啊,我給你找幾本字帖,過幾天錦安來人順便給你帶過去。”
果然,沒過幾天,錦安一家大型企業老總路過亢州,帶來了樊文良捎給他的臨摹貼,而且還送給他幾隻毛筆和一摞宣紙,江帆知道樊文良送他筆和紙的含義,就是希望他真正動起來。這天晚上他突然心血來潮就想練書法,才知道這些東西放在了辦公室,於是就給金生水打電話,讓他從辦公室把這些東西給他送過來。
在等待金生水的時候,他放了一首音樂給自己聽,是“一路平安”的曲子,這支曲子是他和丁一都喜歡聽的,於是就把當年丁一拿給樊文良看的那幅小字拿出來,細細品味,看着小字,想着寫這個小字的那個女子,不由地笑了。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他以爲是金生水來了,就開開門,哪知來人不是金生水,卻是袁小姶。
他臉上的笑容立刻蕩然無存,雙道眉毛皺在一起,說道:“怎麼是你?你來幹嘛?”
袁小姶從他的旁邊擠進去,故意晃動着肩膀說道:“我不能來嗎?我還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嗎?我們現在還是合法的夫妻關係,一個妻子到丈夫的屋裡,還用得着問幹嘛來了嗎?”說着,就一鬆手,很瀟灑地把手裡的小坤包丟在沙發上,然後轉身,面對着江帆,眉毛一挑,看着他。
江帆沒有說話,而是來到桌子旁邊,就把桌上丁一的作品小心地折起,剛要收到抽屜裡,袁小姶一步上前,“噌”地一聲,就從他手裡抽走了那捲紙。
其實袁小姶就是找茬來的,她也沒想到這居然是丁一的作品,更沒想到丈夫晚上不睡覺,居然對着一幅小字看,等她看清了落款是丁一的時候,她的臉就突然白了,立着眉毛說道:“原來你們果真有一腿。”說着就要撕那幅字。
江帆的臉也在剎那間白了,他眼疾手快,就從她的手裡搶過了那幅字,然後呵斥道:“你撒什麼潑?”
這話居然把袁小姶說愣了,她的眼裡就有眼淚要出來,想當年,袁小姶也是淑女名媛,再怎麼讓江帆刻意貶低她,也不會用“潑”這個字眼形容她。誰都知道“潑”的後面跟着“婦”字,這可不是她袁小姶原有的形象,那麼,又是什麼把這個名媛淑女變成潑婦的了?
她咬住下嘴脣,含着眼淚說道:“你可是從來都沒有這麼評價過我?”
江帆沒有理她,而是把那幅字摺好,放進了抽屜,就背靠在那個抽屜的位置,雙手抱在胸前,看着她,說道:“你究竟幹嘛來了,如果是爲了折磨我,不讓我安生的話,那麼我告訴你,你做到了,因爲我已經嚴重失眠,既然你達到了目的,現在可以走了。”
袁小姶看着這個既愛又恨的男人,心也在滴血,她知道,自己也沒有好過他多少,本來自己做了有悖夫妻關係的事,就心存着一份愧疚,但是爸爸就是不同意他們離婚,說世上沒有不鬧意見的夫妻,慢慢就會好了。其實,她現在也不想離了,比較來比較去,江帆還是很靠譜的男人,比起那個尤增全要可靠不知多少倍,她身邊也的確有幾個圍着她轉的小男人,儘管有對她表示愛慕的,但那都是孩子,更加靠不住,她也的確不想把現在的江帆拱手送給別的女人,即便自己不能重新得到他,也是要毀了他,他的前程是袁家給他鋪就的,他不能忘恩負義。所以,她在父親的勸說下,到亢州就來得勤了。當然,來是來,大小姐的架子還是要端的,儘管這樣做自己有些外強中乾,但是還得這樣做,於是,她迎着江帆的目光說道:
“你立刻給我辦調動手續,我需要你,需要男人。”
江帆把頭扭向一邊,沒有理她。
袁小姶忍受不了他這種輕蔑的態度,如果不是袁家,說不定你江帆在哪兒轉悠呢?她上下打量着他,然後輕輕走到他跟前,伸出燃着紅色的指甲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正向自己說道:“想想看,你有多長時間不盡丈夫的義務,今天我就是衝着這個來找你的。”
袁小姶說着,手就離開了他的下巴,去解他的睡衣。
江帆的上身,只穿着一層絨睡衣,袁小姶慢慢地一顆一顆解他的扣子,他木然地注視着她,釦子已經全部解開了,袁小姶伸手撫摸着江帆的胸脯,然後手一下子就伸到了他的睡褲下面,江帆一激靈,猛地推開了她,轉過身,提好褲子,就開始係扣子。
袁小姶從後面一下子緊緊地抱住了他,喃喃地說道:“帆,讓我留下吧,我會讓你舒服,讓你滿意的,想想以前,每次完事後,你都會稱讚我是……”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了,金生水走了進來,他說道:“市長,您怎麼沒關門,東西我拿來了。”
江帆剛纔有意沒有將門關死,他知道金生水用不了多久就會來。
突然闖進一個人,袁小姶一驚,知道江帆是故意不把門關死,就恨得銀牙緊咬,但是她並沒有鬆手。
江帆轉過身,就往外推她,但是她仍然死死地抱住他。金生水把東西放在茶几上,見市長沒在客廳,這才撩開臥室的帳幔,看到了市長夫婦正黏在一起,但是顯然市長不是情願的。
金生水的臉一紅,趕緊低下頭,說道:“市長,我走了。”說着就要往出走。
“金秘書,你回來!”江帆叫道。
也許是市長這話過於嚴厲,金生水立刻站住,但是他沒敢往這邊看,而是定定地衝着門口原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你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怎麼就想走?還想不想幹?”江帆嚴肅地說道。
金生水低着頭,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他們那邊一眼,在心裡暗暗叫苦,不敢吱聲。
袁小姶知道江帆在演戲,就擁着江帆走到客廳,柔聲細氣地說道:“小金,我們夫妻要辦點事,眼下不需要你做什麼了,你去忙你吧。”
金生水慢慢轉過身來,偷偷地看了一眼江帆,江帆狠狠地瞪着他,他便不敢走了,站在那兒抓耳饒腮,不知如何是好。
江帆用力推開袁小姶,一邊係扣子一邊說道:“那個材料我看一下。”
金生水一愣,顯然市長沒有吩咐自己去拿什麼材料,他看了一眼袁小姶,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就故意轉回身,說道:“那個材料我放您辦公室了,這些我給您拿來了。”他指着茶几上的東西。
江帆扣好釦子,便坐在沙發上,翻着茶几上的一摞東西,拿起一本臨摹帖,說道:“小金,這些你都看了嗎?”
金生水知道市長的用意,就也坐在了市長對面的沙發上,並從旁邊拿過一疊稿紙,從兜裡掏出筆,煞有介事地說道:“嗯,看了看,對了,您對那份材料還有什麼要求嗎?我記下,今晚回去改。”
江帆用眼瞟了一下袁小姶,見袁小姶絲毫沒有要走的樣子,就說道:“等我去穿衣服,那個材料今晚咱倆就定下來,明天還要用。”說着,就向裡面的臥室走去,他套上了羊毛衫,就要換褲子。
袁小姶知道江帆不會給自己機會了,也知道他要執意擺脫自己,就一手拔開金生水,從他的旁邊拎起自己的包,往肩上一甩就往出走,到了門口又回來了,她撩開幔帳,說道:“帆,既然有事你就先忙,明晚我在過來。”說着,就狠狠瞪了金生水一眼,“咣噹”一聲關上門就走了出去。
江帆閉上了眼睛,一屁股坐在了牀上。
金生水走了進來,他非常同情市長的處境,就說道:“市長……”
江帆衝他一揮手,說道:“我沒事,去找服務檯,給我換個房間。”
江帆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最近袁小姶經常半夜三更地給他打電話,他回來就拔了電話線,關了手機,才招致她找上門來,誰知道晚上她又玩出什麼花樣?在這樣折騰下去,他就會垮掉。他已經連續十多天睡不好覺了,市委和政府兩邊的工作都壓在他的頭上,他忙都忙不過來,如果再休息不好,就不用活了。
金生水給江帆暫時又聯繫了另一個樓層的房間,他沒有讓金生水走,金生水睡在了他的房間裡,今天夜裡沒人打擾他,但是這一夜他還是失眠了,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他反覆用冷水浸潤着雙眼,仍然紅紅的,一看就嚴重失眠。
亢州市政府秘書長曹南,每天都會提前到單位,站在一樓的門廳巡視,這是他自從當上政府辦公室主任時起就養成的習慣。別人都以爲他是檢查上班到崗情況,其實對於他來講,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在這裡等市長,作爲市長的大後方總管,他希望市長到單位第一眼看到的就應該是他這個“總管”,這個習慣多年來就從沒有改變過。甚至江帆都已經習慣了每天這個時候在這裡碰面。
千萬別小瞧了這個簡單的碰面,他們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及時溝通一天的工作情況,如果有事需要商量,曹南就會直接跟隨市長進辦公室,如果沒事雙方就互相問候一聲。其次是可以表現出秘書長對市長的尊敬和忠誠;還可以利用早上這第一眼掌握市長身體的健康情況,市長一個人住賓館,比不得那些有家屬照顧的幹部,照顧好市長的生活也是他這個秘書長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另外還有一個好處是每天他早到,站在這裡,可以隨時掌握機關幹部上班到崗情況。
龔衛先自從當上辦公室主任後,也學曹南的樣子,提前到崗,負責督查幾位市長辦公室的衛生情況、開水準備情況、報紙和文件分發情況,以保證領導坐到辦公桌後,就能看到最新的報紙和文件。
說白了,政府辦公室就是爲市長和市長工作的服務機構,是市長的智囊和中樞神經系統, 只有爲市長服好務,才能算完成任務。
今天,曹南照例站在門廳,見江帆下了車,就迎了上去,很快就發現了問題,他和市長打過招呼後,江帆習慣性地問了一句:“有事嗎?”
曹南說:“暫時沒有。”
江帆就從他身邊經過,上樓去了。金生水跟在江帆的身後,他叫了一聲“秘書長”後,也要跟着江帆上樓。
曹南悄悄地拉住了他,把他叫進了自己在一樓的辦公室,問道:“小金,你昨天也住在市長哪兒了?”
金生水點點頭:“是的。”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
“市長又失眠了?”曹南問道。
“您怎麼知道?”金生水奇怪地說。
曹南沒好氣地說道:“他眼睛都那樣了,我怎麼能不知道?我又不瞎。”其實,最近幾天,曹南早就發現市長睡眠不好了,儘管他很注重自己的儀表,每天都是衣着整潔的上班,頭髮梳理的紋絲不亂,但是他的眼睛卻暴露了他睡眠不好的真實狀況,他問金生水:“怎麼回事?”
金生水不能跟曹南撒謊,就把昨天夜裡的情況跟秘書長一五一十地說了,曹南揹着手,在屋裡踱了兩步,恨恨地說道:“這不是把人往死裡逼嗎?”他想了想說道:“小金,最近這段你要尤其注意,白天你要一刻不離開市長,晚上你也要住在市長那兒,我給你算加班,一晚上也別離開他,如果你有特殊情況,晚上去不了,就讓小許頂你,一會我跟小許交代一下,你們倆個輪班,現在是非常時期,市長絕對不能出事,出了事就拿你試問,這是組織給你的任務,懂嗎?”
金生水點點頭,認真地說道:“我懂。”
“去把小許叫進來。”
金生水出去了,不一會小許和金生水一同進來了,曹南嚴肅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倆個除去完成本職工作外,我交給你們一項特殊任務,那就是寸步不離市長,小許你跟市長的時間比小金長,對於市長的情況瞭解的可能多些,尤其是他的一些生活習性瞭解得多。晚上你們倆要輪班,陪護在市長身邊,在那裡再開個房間,晚上儘量不要讓外人接近市長,尤其是他的那個妻子,要保護市長的人身安全,他妻子來找他的時候,你們不要離開,就是市長也沒有權力讓你們離開,不行就給我打電話,我二十四小時開機,這一點你們尤爲注意。我現在這樣跟你們倆人說,凡是市長髮生的任何的事,都不是小事,我這樣說你們能懂吧?”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懂。”
“無條件地完成任務。”
金生水說:“如果市長不在亢州怎麼辦?”
曹南嚴肅地說道:“市長出差你們要跟着,市長出去辦私事你們也要掌握行蹤,必須問清他去了哪兒,都跟什麼人在一起。”
金生水吐了一下舌頭。
曹南看見後說道:“我這樣說吧,就是市長他跟……跟女人在一起也不行,你們也要……也要保證……保證他的安全……安全的把……事……”曹南費了半天勁也沒把話說完。
小許和金生水不由得笑出了聲。
曹南漲紅了臉,說道:“這不是笑話,市長找女人你們管不了,我也管不了,但是咱們能管的就是他找女人的時候別出現什麼差錯,差錯就是指……指……我說不清了,怎麼跟你們倆說話這麼費勁,自個理解去吧。”
“哈哈。”兩人又都笑出聲。
是啊,作爲秘書長,大小也是一個市領導,他總不能把話說得那麼明瞭吧?
小許說道:“我們懂,就是市長跟女人辦那事的時候,我們站崗放哨,保證不讓第三者接近他。”
“誰說讓你們站崗放哨了?我說過嗎?怎麼這麼理解我跟你們說的話?笨!”曹南衝着他們瞪眼睛。
小許一吐舌頭,便不再說話了。
“從現在開始到兩會召開之前,你們的主要任務就是這個,明白嗎?”
“明白。”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隨時向我彙報,他去哪兒了,跟什麼人在一起。”曹南給兩人下了死命令。
“市長要是不高興呢?”
“市長就是罵你們也得照我說的辦!這個沒商量!再說了,市長來了這麼多年,他罵過誰?你們不要怕,照我說的去做。還有,”曹南加重了語氣說道:“這是個重要任務,要保密!”
兩個人都鄭重地點點頭。
“忙你們的去吧。”
小許和金生水出去之後,曹南想了想,就想給什麼人打電話,拿起電話後又放下了,他把龔衛先叫了進來。
如今,作爲政府秘書長的曹南,當然能夠意識到眼下江帆面臨着什麼,他必須想到別人想不到的事情,如今,他的職責不光是協助政府一把手管理機關日常工作,安排政府領導的日常工作和活動,協調政府領導及下屬各單位的日常工作及關係,還有聯繫同級的黨委秘書長,協助黨委秘書長協調黨委和政府的日常工作等等,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任務就是協助江帆順利上位,儘管沒有任何人賦予他這個責任,但是對於是江帆這條線上的人,他有這份責任和義務。一切阻礙江帆上位的人,都是他曹南敵對的,哪怕是江帆的妻子也不行。
這幾年,曹南和江帆合作的不錯,江帆在政府班子內部的地位非常牢固,當然彭長宜也起到了主要作用,但和他這個秘書長的配合也是不無關係的。
曹南比任何人都希望江帆上位,他就是依託江帆才又今天這個位置的,沒有江帆,興許,他還在蘇乾手下受氣呢?他和江帆的關係同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江帆和妻子的事他是知道一些的,作爲男人,他非常同情江帆,江帆過着的是苦行僧的生活,這對於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來說是殘忍的,所以當時溫慶軒來政府要丁一的時候,曹南不願意放,他看出江帆喜歡丁一,他當然希望江帆工作的愉快,但他沒想到江帆根本就沒有挽留丁一。這一點令他曹南很是佩服。
江帆身上有許多的可貴的品質令他佩服,他要竭盡所能,做好他應該做的一切工作,輔佐好江帆。上級可以不任用江帆,但如果是因爲他這個秘書長沒做好輔佐工作,讓一些不利的因素影響了江帆上位,或者是這中間江帆出現了什麼閃失從而影響上位的話,那就是他的失職,儘管沒人會追究他的責任,甚至可能都不會有人想到他這裡,但那他也會內疚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