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空梨挑了挑眉:“不告訴我?行,我去問華夙。”反正這個時候華夙早就到了,據白霜說,他還帶了不少藥材回來,顧空梨倒是覺得那些藥材還沒有她的血管用。
蘇恆醒站起身,將她推開了一些,冷言斥責:“你一個女人家家的,能不能矜持一點!本王要去尋愛妃,你好自爲之,再有下次,都給本王滾蛋!”
他轉身大步走了,留下顧空梨站在原地,風中凌亂的回想,方纔蘇恆醒跟她說什麼來着,哦對,矜持!矜持是什麼東西?
外頭下起了秋雨,朦朧且寒涼,絲絲寒氣卷着細雨人窗口吹拂而入,屋檐的鈴鐺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停,蘇恆醒的事情,穀雨也是最清楚的,所以在顧空梨的威逼利誘加上白霜強迫之下終於開了口。
那個時候顧空梨本是母子不保了,後來蘇恆醒強行將他所有的內力都給了顧空梨,所以顧空梨現在纔會這麼強大,所以沒有了內力的壓制,寒毒纔會暴發,後來就不僅僅是寒毒了,其餘的七七八八的問題也一併跑了出來,原本那個時候蘇恆醒就該死了,只是因爲顧空梨的血才撐着活了下來,後來顧空梨母子難保,好不容易要活下去的他又將自己推入了地獄裡。
顧空梨走在雨裡,漫無目的,她一直以爲,蘇恆醒欠了她三條命,卻不知,其實蘇恆醒早就還清了。
而她欠的,只怕早就已經還不清了。
蘇恆醒站在人羣裡,偶爾會去問一問他們的情況,在他的身後跟了許多的人,無一不是跟蘇恆醒一樣的。
一個嗚嗚的哭聲引起了顧空梨的注意,那婦人抱着懷裡初初出生不久的孩子坐在直痛苦的哭着,那聲嘶力竭的聲音,多像曾經的顧空梨啊,蘇恆醒大步來到她的身旁,垂眸瞧着那孩子指尖有些顫抖,他小小心翼翼的問這面色肌黃的女人:“我…能不能抱抱他。”
“王爺,王爺救救她吧,她纔剛剛出生一個月啊,王爺,聽說…聽說雲大人有救人的法子,能不能…”
“不是,聽說的並不可信,她不會救人。”蘇恆醒抱着那孩子已經開始冰冷的身體,眼睛赤紅。
顧空梨緩緩的從冰冷的雨中走來,她站在蘇恆醒的身旁,朝他伸出手:“我抱吧。”那聲音微弱,幾不可查。
蘇恆醒擡頭,有些詫異:“你…你怎麼出來也不打把傘?這裡有你什麼事?滾去換件衣服。”
顧空梨垂眸,瞧着這婦人的孩子,笑道:“小傢伙很像你,她叫什麼名字?”
“餘雲…她叫餘雲。雲大人,你是雲大人對不對?早聽聞雲大人之美貌世間少有,大人,您求求這孩子吧,這孩子命苦啊,打從生下來天災人禍就不曾斷過,幾天前她的父親也走了,大人,救救她吧,要不然,我也沒法活了啊。”真正讓一個人絕望的,不是一無所有,而是身邊重要的人,一個不留全部沒有了,那是一種比活着更恐怖的絕望。
顧空梨的心頭一震,她動作生硬的從蘇恆
醒的懷裡將這孩子搶了過去,單手抱着孩子,另一隻手從衣服裡藏着的手術刀上劃了過去,她將流血指尖放進了小傢伙的嘴裡,小傢伙沒有什麼動靜,倒是蘇恆醒,眸光冷厲的瞧着她,那眼刀子嗖嗖的,活像要弄死她似的。
顧空梨垂眸輕輕撫摸着這孩子,朝這婦人小聲道:“你要將她抱在懷裡,不能讓她冷了,其他的,看天意吧。”
蘇恆醒扣着顧空梨的手腕,將她帶去了他辦公的一間屋子,如今這難民這麼多,蘇恆醒有間辦公的都不錯了,他一把將顧空梨推進了屋子裡,一塊毛巾朝着她砸了過去,咬牙切齒:“自己擦擦換套衣服,這是西鳳的事,你一個南晉的皇后,有什麼資格來插手!”
“哦,忘記告訴你了,我把南晉的皇帝給炒了,從今天開始,本姑娘就是自由身了。你說,這麼多的美男館,我去哪一家好呢?”顧空梨垂眸,瞧着又要炸毛的蘇恆醒,只覺得這樣的蘇恆醒很好玩。
他轉身去隔壁的書房裡找了一套衣服砸給她,那衣服是蘇恆醒的,原本蘇恆醒人高馬大的顧空梨穿不了,可是如今的蘇恆醒痕了許多顧梨穿着除了袖子長了衣服長了,那身形竟有些相合。
她從屏風後面走出來,英眉朗目,一頭墨般的長髮高高束起,腰帶緊束,手腕上的帶子也束得緊緊的,看起來很精神。尤其是那雙眼睛,瞧着蘇恆醒的時候,就跟一個一百瓦的大電燈泡似的,讓人心裡很彆扭。
蘇恆醒咳了兩聲,想給她提個醒,她倒好,直接就上手了,伸手給蘇恆醒扣衣服,那門從外面被打開,新任知府站在門口,摸了摸他的烏紗帽,咧嘴笑了:“那個,王爺繼續,繼續,是臣打擾了,臣這就走,啊,這就走。”
那知府顧空梨沒見過,生得倒是眉清目秀的脣紅齒白的,瞧着人的時候那雙眼睛甚是明亮,他很友好的順手替蘇恆醒將門關了。
顧空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盈盈的道:“要不然,我去解釋一下?”
“怎麼解釋?”蘇恆醒拍開她的爪子,坐在桌案前準備開始辦公,顧空梨站在他的身旁,伸手就去拿墨條,動作那叫一個得心應手,連這力道的應付都遊刃有餘。
顧空梨垂眸,瞧着蘇恆醒落筆的字跡,他落筆的力道也減了許多,不再像以前那樣,帶着欲登天一樣的氣焰,如今只剩下了正楷,每一筆一劃都端端正正,蘇恆醒寫了一會,擰着眉咳了兩聲,趁着顧空梨轉身去拿茶的空檔掏出帕子將那血塊吐了出來,黑色的血塊上似乎還有異物,他沒來得及細看,將帕子收了起來。
顧空梨垂眸,瞧着那些字再看看疲憊的蘇恆醒,忽的道:“我的血既然可以解毒,那麼只要將血放到那個水源頭去那些蔓延的問題應該就可以解決了吧?”
“本王說了,你不是西鳳的人,沒有這個資格 。”蘇恆醒猛的將手裡的筆甩了出去,顧空梨坐在桌子上,一把扯起他的衣襟,她俯身湊近蘇恆醒,微眯了眯眸子:“你
再說一遍!?”
白霜推開門將藥端了進來,看了眼這兩個劍拔弩張的人咳了一聲:“這是華夙最近新制出來的藥,王爺試一試可有效果。”
顧空梨轉身跑了,她跑去找華夙去了,華夙正與顧空梨那幾個研究室的人在聊着醫藥方面的問題,見顧空梨來了這幾個人紛紛問好,顧空梨如風般一瞬來到華夙的身旁,一把糾起了他的衣領子:“他到底什麼情況?你最好如實告訴我要不然,我就去火燒了你的聖醫閣!”
這華夙垂眸,嘆了嘆氣:“我就說了,他是瞞不了你多久的,你看這不是就知道了嗎?”
顧空梨朝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暴躁的道:“重點!”
“咳咳,若非他將他的內力全渡給了你,小丫頭,你以爲你能在本座面前囂張,嘶別打別打,我告訴你,如今他這樣的情況,是難以撐過去了,所以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顧空梨站在椅子上,一把將華夙提了起來:“什麼準備?你不是聖醫嗎?要不然,我去把那個誰,那個毒邪子給你找出來?我逼着他交出解藥來?”
華夙搖了搖頭:“沒用的,那麼多的毒藥混在一起,如今已經變了,解藥如今根本起不了作用,只是可惜,他如此也沒有將那兩個孩子的性命給救回來,顧小姐,時日無多,好好珍惜吧,說不定還能懷一個哦。”
“…滾蛋!”顧空梨將手鬆開,心裡卻是止不住的悲傷在蔓延,她想,那個時候她的母親一定是什麼都不害怕的,畢竟她與父親是一起死的,可是她呢?又有誰還會如蘇恆醒這樣,要不惜一切代價的保護她。
顧空梨垂眸,抹了一把臉,有些茫然的走在雨中。
身後阿職打着一把傘喚了她好多聲她都沒有注意,直到阿職氣喘吁吁的站在她的面前,她纔回過神來,目光有些茫然:“小阿職?”
“你怎麼了?這麼冷的細雨怎麼不打傘?來,我們走那條長廊,那裡不淋雨。”她不由分說牽起了顧空梨的手進了長廊裡。
草木都被細雨塗上了一層潤色,池子裡的荷花已經開始枯黃了幾片荷花的花瓣隨着風雨飄然落入了水裡,蕩起一圈圈漣漪,燈盞掛在長廊兩邊,暖黃色的燈光映在身上,卻怎麼也無法彌補冰冷的內心,她站在長廊上,有些迷茫。
阿職抱着一把傘跟在她的身旁,小聲道:“恩人姐姐,你不要怪王爺了,王爺他是真的盡力了,你不知道,他抱着那兩個孩子的時候他都快瘋了,還有,他知道你有孕的時候多歡喜啊,總是喜歡趁着你睡着的時候偷偷的溜到我們這邊來,同你肚子裡的孩子說話呢…”
顧空梨不知道,什麼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天蘇恆醒很歡喜的拿了本書來讓她挑兩個看着順眼又喜歡的字。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風吹起她額前細碎的發,一道身影坐在長廊上,一副慵懶模樣瞧着顧空梨,笑意盈盈的喚:“三嫂,一別半月,你怎麼就這麼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