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走了十餘天,我們終於到了正義堂。

白色的石級,由大路筆直延伸到山上,樹木的間隙裡,能看到陽光在黃色屋瓦上的閃光。從山下以仰視的角度看去,只覺得無限莊重威嚴。

車在石級前停下,花平過來請我下車。

我扶着小狗的手下來,見石級前豎着一座巨大的牌坊,左右刻着一副對聯:“懲惡揚善匡扶天下正氣,鋤強扶弱廣施人間義舉。”當中是硃紅的三個大字——“正義堂”。

我正仰了頭在看那牌坊,正義堂裡已有人迎了出來。一行五人,爲首是一個二十幾歲年紀的男子,相貌堂堂,矯健精悍,在一身暗紅色勁裝外面繫着一條大紅披風,看來尤顯得精神抖擻。

花平站在我身後,低聲道:“這位是正義堂紅衣鐵衛中的蔣金鐘。”

在來的途中,他已告訴過我,正義堂是當今武林中一處聖地,歷屆武林盟主都住在這裡,而負責守衛這裡的就是這些紅衣鐵衛,總共二十八人,直接聽令於武林盟主。這些人大多是各大門派選送出來的,如果因爲意外死了,也仍然由各大門派挑出人來補足二十八個。

我當時聽到這裡的時候就在想,這些人一方面是保護盟主,一方面,大概也是在起一種牽制和監視的作用。只怕這武林盟主也只是聽起來威風而已。

蔣金鐘走下石級,先向羅思存行了一禮:“羅姑娘一路辛苦了。”

“有勞蔣少俠出迎。”羅思存淡淡還了一禮,往旁邊側退了一步,向我這邊伸了伸手,“這位是我們百花谷現任谷主。”

蔣金鐘很明顯的愣了一下,然後上前一步,行禮:“在下蔣金鐘,恭迎花谷主。不知花谷主芳架親臨,方纔失禮了,請花谷主恕罪。”

我第一次在花遲谷外被人以這樣正式的禮節相待,對方又是正義堂的紅衣鐵衛,身份說高不高,說低卻也不低,一時不知怎麼迴應纔好。生怕做錯了會惹來麻煩,不由轉過頭去看花平。

花平只垂手站在我身後,並沒有什麼表示。就好像當日他和羅思存拿花遲谷各部門管事來考我時一樣。我不由皺了眉,正在想要怎麼說纔不至於失禮鬧笑話時,羅思存已輕輕笑道:“蔣少俠太多禮了。我們谷主一向很少在江湖中走動,不認識也不奇怪。”

於是我索性閉了嘴,只淡淡笑了笑。

蔣金鐘又楞了一下,然後站直了身子,向那石級伸手做了“請”的手勢,道:“花谷主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正義堂已備好房間供谷主及各位休息,花谷主請。”

沿着石階走了大概半個小時,遠遠便可看到位於半山腰那**肅穆的大堂。但蔣金鐘卻引着我們,轉入旁邊一條岔路,不多時到了一處小小的院落。雖然小,但是房子依山而建,依山取景,渾然天成,反而別有一種韻味。

這時早有兩個青衣僕人候在門口,迎了我們進去,奉上茶來。

蔣金鐘道:“不知花谷主對這個住所可還滿意?”

我輕輕點下頭,道:“多謝蔣少俠。”

他臉上居然有一閃而過的紅意,輕咳了聲,道:“花谷主不必客氣。”

小狗在我旁邊,突然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子,我擡眼看過去,他卻又別開眼不看我,不知什麼意思。

這時蔣金鐘又道:“今天就請花谷主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在下就來請谷主去議事廳。”

我又點點頭。

“那麼,在下先告退了。”他躬身行了一禮,便要走。

羅思存開口叫住他:“蔣少俠。”

蔣金鐘看過去:“羅姑娘有何見教?”

羅思存輕輕笑道:“蔣少俠言重了。我只是想問問,嶽盟主這次請了哪些人?”

蔣金鐘道:“江湖中稍有名氣的人都發了貼子,能來多少,就不清楚了。”

羅思存又問:“那麼,現在已來了哪些人?”

蔣金鐘道:“觀燧壇常壇主,雄偉山莊韋莊主,標翰宮任宮主,體貼山莊溫莊主……”

他後面似乎還說了幾個名字,我卻都沒聽清,耳朵裡一直在迴響着那句“體貼山莊溫莊主”,原來溫浪漫也來了?

眼前浮現出那白衣勝雪的俊逸男子,心跳不由得就快了起來。

待我回過神,羅思存已將蔣金鐘送出門口。

小狗依然站在我身後沒動,似乎和平日並沒什麼兩樣,雙手都縮在袖子裡。但我卻分明看見有一滴鮮紅的液體自他的袖中滴落。

我想,或者他也聽到了自己在意的名字。

安頓好了之後,我去找花平。

他好像又料定我會去找他一樣,帶着種淡淡的笑容在那裡等着我。

所以我直接問:“我應該怎麼做?”

花平淡淡道:“谷主問哪件事?”

“我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這些武林中人?”

花平道:“谷主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如果實在不知要怎麼回答對方的話,那就不答。其它羅姑娘自然會處理。”

我皺着眉看向他,他笑:“反正不論谷主做錯什麼,也不會有人計較的。”

我靜了一下。是,反正大家都知道花芙蓉是個又瘋又傻的白癡。我就是現在跑出去大哭大鬧,人家也不會怪我。如果我表現得太正常了,倒反而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花平繼續輕輕道:“不過,谷主要學會聽和看。並且要學會思考自己聽到的和看到的。”

我點下頭:“我明白了。”

花平又笑:“真的明白了嗎?”

我不明白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楞了一下,擡起眼來看着他。他又問:“請問谷主,現在到了正義堂的武林人士有哪些?”

我輕輕咬了咬自己的下脣,自聽到溫浪漫的名字之後,我就再也聽不見其它的東西了。

花平輕輕道:“關注某一個人不是不行。但是,若到了完全忽略掉身邊其它的東西的地步,就可能會爲自己帶來危險。你要記得。”

我靜了半晌,又點下頭。“我明白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要真正的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和情感,我又怎麼可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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