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深秋刮骨的冷風吹個不停,破屋子的窗櫺噗噗作響。
我縮在屋角像個被黃鼠狼堵在窩裡的鵪鶉般,瑟瑟發抖,青溜溜的鼻涕簌簌下落,奶奶的,好冷。
我都記不清在這裡呆了多久了,幾天,十幾天,還是二十幾天,反正對我而言每一天都一樣,除了冷就是餓。
我只好再次練起強身經,可不管我怎麼練,腹內總是空蕩蕩的無法聚氣,那種讓人熱血沸騰的暖暖氣流再也沒有出現。
我頹然倒地,把慧弘的十八代祖宗問候了一遍,跑到外面衝着池塘狠狠的撒了一泡熱辣辣的尿又跑了回來。
突然記起,那天和劉小虎他們打鬥時,強身經的這些古怪的動作,其實非常有用,可以使我身手靈活,變得滑不溜秋和出其不意。
不如,我把這些動作全都學會,既然無法產生力量和那些神奇強大的半仙們鬥,就把它當做強身健體的一門功夫來練,剛纔練了幾遍,我感到身子有些熱,至少能抵禦寒冷。
朱能家的大宅有些陰森森的,我也不害怕,就在他們大宅門樓的燈籠下,掏出強身經,練習那些動作,一個晚上,我把第十式,十一式十二式全練會了。
原來這些動作,只要不調動配合它的運氣之法和呼氣之法,簡單的跟個一二三一樣,很快就學會了,但是這三式是沒法和前九式連貫在一起的,每當我想把它們一氣呵成的練成,就被一股怪異的力量打斷,而這三式也自成一式,沒法和其他幾式連貫。
我突然記起,當時第八式和第九式之所以和前七式連貫起來,是因爲我受到了慧弘的法力攻擊,是不是這些動作要想全部連貫使用,就必須要和別人全力搏殺和經歷生死考驗!
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東方微微發白,也許再眨巴幾下眼睛,太陽就出來了,希望不長身子只長頭顱的太陽能解答我心中疑惑。
“砰!”朱能家的大門打開,出來一大堆人,大腹便便的管家也在其中。
我趕緊讓開,裝作不經意的路過。
“快走快走,今天朱良要被處斬,我們去看看去!”
“是啊快去看看,這個老實的朱良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了,真是豬油蒙心了!”
“聽人說,他可能是中邪了,前幾天城主府請來了無極觀的道長和南覺寺的慧弘大師,來城中捉妖,在這周圍轉了好久。!”
“我也聽說了,似乎城主四公子也中了邪。!”
“噓噓,別胡說,小心鳳家砍了你的頭!”
一羣人竊竊私語浩浩蕩蕩的向菜市口走去。
我離的不遠,聽了個清清楚楚,這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反正閒着沒事,不如,也去看看。
對我而言,圍觀是一種美德,乞丐已經一無所有了,再若連一點好奇心也沒有,那就很不稱職了,只能算是行屍走肉。
我尾隨着這些人,來到了菜市口。
菜市口早已是人山人海,一個高臺已經架起,上面綁着三個披頭散髮的犯人依次跪立,三個肥胖又彪悍的劊子手手提明晃晃的鬼頭刀,立在三個人犯前,威風凜凜又猙獰可怕。
周圍的人交頭接耳都在竊竊私語。
“這三個死刑犯爲什麼被處斬呀!”
“都背有人命窮兇極惡,纔要被梟首示衆的!”
“聽說劉良是姦殺主人家丫鬟小翠,李秀才是偷盜縣衙錢庫悍然殺死守門人,這兩人案發後都神情陰鬱呆滯,據說是中邪了!”
“聽說另一個方瓜田更邪異,他總是在半夜遊蕩,看見獨身女子便劫掠姦殺,把屍體埋在瓜田中,所以他家的瓜格外的巨大香甜。!”
我胃裡一陣翻騰,喉嚨裡咕嚕了幾下,差點一口吐出來。
方瓜田家地裡的西瓜,我曾偷吃過好多次,瓜甜汁多皮薄籽少,入夜後,他總是傻乎乎的在瓜棚裡睡覺,行竊時最沒有風險。
想到那些被死屍滋潤過的西瓜,我噁心的想以頭搶地,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我突然對這些死刑犯沒了興致,掉頭就走。
可是一轉身,看到一個身着紫衣,白胖嬌嫩的三尺小童,紅脣白齒粉嘟嘟的可愛極了。
他站在人羣中左顧右盼,嘴裡嘟嘟囔囔,眼睛裡閃着精光,看着那三個死刑犯,又拍手又跳腳的,顯得十分好玩和可愛。
我不禁好奇,這是誰家的童子,怎麼一個人亂跑,他周圍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理他,還給他騰出來一塊地方一個人玩耍。
我擠到他身邊,聽到他稚聲稚氣的話後,大吃一驚。
他道:“媽的,劉良這個蠢貨,乾女人的時候像個豬,哼唧了幾下就完事了,看見死人竟然被嚇癱瘓了,死了活該,李瓜田真是個**的小賤人,奸完人家了還要舔舔人家的腳趾頭,把死人舔醒後嚇得屁滾尿流,被巡夜之人發現了,這下好看了吧,李秀才倒是心狠手辣乾淨利落的主,可惜運氣差,被自己老婆舉報了,咯咯咯,這些個蠢貨都該死,小爺我就再玩他們一次吧,算是道別,呃呃,唱個小曲兒吧。。!”
小童奔奔跳跳,嘴裡嘰裡呱啦,表情一會歡喜一會怨恨,一會可愛一會兇殘,他張口唱到:“明月幾時有?把酒問清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驀然,我發現斷頭臺上的三個死刑犯,全都擡起頭來,眼神呆滯,眼底兇光閃閃,迷離又瘋狂的望着剛剛升起的太陽,異口同聲的唱到:“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我驚得倒退三步,青天白日見鬼了!
驟然記起,我在朱能家門口遇到的那個模模糊糊的童子,還有從鳳漫天馬車中飛走的那個小身影,都和這個童子一模一樣,只是此時他把白衣服換成紫衣服了,他現在說話唱歌的聲音,像極了在朱能宅前我聽到的聲音,鳳漫天馬車裡的聲音!
若是沒猜錯,我遇到鬼了,大白天的遇到鬼了。
斷頭臺上的這三人,正在被這個這個粉嫩嫩的小東西操作,他不是個小童子,而是一個披着人皮的惡鬼。
鳳漫天的邪異還有芙蓉的死,一定也是拜這個小東西所賜,說不定那個殺人狂劉猛也是被他害的,媽的快跑,不要讓他瞄上我。
我心慌意亂的一轉身,踩中了一個人,一擡頭,臉色大變,趕緊賠笑道:“這不是北城最最英俊的明蒼天大爺麼,能見到明大爺真是小的三生有幸啊!”
明蒼天是北城的潑皮,最擅長欺善怕惡欺大壓小,他一把抓起我道:“他孃的小叫花,走路不帶眼睛啊,敢踩我,皮癢癢了嗎,這麼急着去投胎啊,老子這就成全你着急投胎的遠大理想!”
說完扔下我,拳腳齊出,拳頭打向我的頭,一腳踢向我心口,我身子扭動,他氣勢洶洶的拳腳落空。
我如受驚的兔子般掉頭就跑。
慌不擇路下跑到了紫衣童子前,差點將他撞到,他的身子像一片樹葉般飄起,巧妙躲過,我喊了聲對不起了,再次掉頭逃跑。
在水泄不通的人羣中,強身經怪異的動作身法被我用到了極致。
我如靈活的泥鰍鑽到了河水裡,在人羣裡穿來穿去,五大三粗的明蒼天根本抓不住我,氣的暴跳如雷,只好眼睜睜的看着我逃開。
我一口氣逃到了小破屋裡,躺在乾草上大口大口的喘氣。擡頭看向既不擋風又不擋光的屋頂。
“啊.!你怎麼來了!”
我一骨碌坐起來,膛目結舌的看着笑嘻嘻,飄在屋頂的紫色影子喊道。
“咦,你果然能看見我,原來前幾次你真的看見我了,我以爲只有慧能老禿驢能看見我呢,媽的真失敗,太沒有安全感了!”粉嘟嘟的小童驚訝的看着我,黑白分明的眸子精光閃閃,但我感到他看我的時候賊兮兮的不懷好意。
他一出現,我就發現周圍溫度立刻下降,光線中有若有若無的黑氣在涌動,冷得我牙關發抖。
我急急道:“我沒有看見你,只是偶爾看見了,這纔是第一次,我保證下次再也看不見你.!”
小童一擺手笑眯眯的道:“好了好了,別解釋了,別害怕了,我又不是吃人的惡鬼,小爺我是玉樹臨風的玉面郎君,你怕個鬼啊!”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心裡想什麼,眼睛裡多多少少會透露出來些,我看紫衣童子的眼裡,清澈明亮,沒有惡意,這才放下了心。
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好東西,菜市口的那三個人還有被那三個人殺死的人,都是與他有關,搞不好,那三個人是受他蠱惑和指使。
這個紫衣童子應該不知我聽到他在菜市口說的話,所以暫時對我沒有惡意,我可以繼續裝糊塗,只要不拆穿他惡鬼的身份,也許他就不會傷害我。
我裝作一臉天真的道:“玉面大仙,你.找我何事啊,我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
他笑眯眯的,玩味的看着我,就如同乞丐看燒雞一樣的專注,在我眼前飄飄蕩蕩。
他圍着我飛了一圈道:“也許,你可以幫到我,奇怪啊,你怎麼會看到我呢,妖怪要達到義淨境界,修道之人要達到築基大圓滿才能看到我,你只是一個手無束雞之力的叫花子,怎麼也能看見我!”
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着我的額頭道:“喂,告訴我,你有什麼秘密,不過你要說實話,我可是見過好幾次你在練一種奇怪的功法哦,那種功法產生的巨大能量波動,就連小爺我都害怕,就是你這個蠢貨,拿他當好勇鬥狠的武功使用了!”
我心裡一動,強身經我一概不瞭解,這個面善心惡的小東西看來知道的東西不少,我不如問一下他,這個強身經是什麼東西,我還能不能恢復到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