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吉雅家的事情,由他們自己處理。金媛媛過來接孩子的時候千恩萬謝,特別客氣。搞得金飛燕都在問金媛媛:“這大小姐平時都不看我一眼的,今天怎麼變成這樣了?”
“你抱着人家小兒子呢,還抱得那麼緊,人家怕你不還啊!”金媛媛可不想讓金飛燕閒着,又給了她一堆卡片,“我想了想,我原來的同事和客戶也是可以快遞一些禮物的,當然,我要挑挑,也不是什麼人都給的……哎,反正就是所有的渠道都走一走,一定要多一些訂單,我這可有三千萬的債呢。”
“其實吧,你媽媽也是希望你好。”金飛燕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你看吧,其實現在的工作都挺不穩定的,誰能在一個公司裡做一輩子呢?其實那些上岸的也未必多舒服,可能比公司的人更難受呢。所以啊,你現在家裡有個皇位,你真的要好好經營纔對。或者這麼說,你做出點成績來,日後萬一你繼承了家業,把公司賣掉的時候,也能賣多一點,是吧?”
“你怎麼想到了這個?”金媛媛有些驚詫,看着金飛燕,她的眼中有些落寞,“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也沒有,可能只是到年底了,想感嘆一下。”金飛燕又低頭寫起了漂亮的小楷,一時間辦公室裡有些安靜。
金媛媛沒有用硃紅英的辦公室,她找了一間原來堆放雜物的房間,因爲這裡比較大,不僅可以放下一張大長條桌子,還能夠有足夠的展示櫃,將那些襪子成品掛起來。另外就是這裡也能做臨時的庫房和打包的場所。當然,她也看中這裡能夠看到制襪車間的全貌,看到那些機器嗡嗡響着,她心裡就會覺得踏實一點。當然,窗戶還是要關上的,否則每日裡要都在這個噪音中度過,她也會瘋掉的。
現在,金飛燕在長條桌上寫着字,金媛媛心裡有了那麼一點點懷舊的情緒。畢竟,她們和曹曉宇小時候也都在硃紅英的辦公室裡寫過作業,彷彿時間倒流。
“其實哈,我一直想問一個事情的。”金媛媛猶豫了一下,還是張了口,“那你和曹曉宇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金飛燕沒有擡頭。
“那……這個……你們……哎,曹曉宇之前是忙忙叨叨要去英國找你複合的,結果你又回來了……那他的機票又退不了,不少錢呢。”
“讓他自己去唄。”金飛燕一點都沒有在意的樣子,“他要去的時候也沒告訴我。”
“這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麼?”金媛媛下意識想爲曹曉宇辯解幾句。
金飛燕忽然問道:“你覺得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彼此之間是什麼脾氣秉性,瞭解的一清二楚,哪裡需要驚喜呢?”
“大約也是要有的吧?”金媛媛被這句話問住了。
“不需要。”金飛燕否定得很乾脆,“其實,我和曹曉宇都不是那種愛浪漫的人,只要平淡過日子也是能過下去的。但我的確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就是要離開金家村在外面待上一段時間而已。但是,他總是想留在這裡,就守着他的家,他的貓和狗,真的挺累的。”
“其實吧,你要是出去了,看到外面的世界,也不是很美好的。”金媛媛學着她的語氣,勸了起來。
“是啊,但是,我看到了,我不遺憾的。”金飛燕很是認真,“媛媛,你也出國很多年,你可能體會不到我在家裡,和曹曉宇一起,以及在公司裡的那種窒息感,我每天都在想,我爲什麼要和你們這些人在一起?我想要出去走走,就我一個人就好。我常常都覺得喘不上氣來。”
“……哎,這個我有,我在家時間長了,也很不舒服。”金媛媛表示很贊同。
“但你學習好,家裡也有錢供你出去了。我不成,我只能靠自己。”金飛燕重重地嘆了一口,“關起門來說話,我很嫉妒你的。我一點都不嫉妒金吉雅,但我很嫉妒你。”
“……這個……那那我我咋辦?”金媛媛結巴了。
“做好你自己呀,別管我。”金飛燕笑了起來,“我就是想趁着我現在還能折騰,還折騰得動,就到處看看。真的,我的確沒有什麼方向,但我想再給我一年的時間……”
“那曹曉宇怎麼辦?”金媛媛還是很關心這個事情。
“他一點都不着急,他現在可是黃金單身漢,又有錢有房有車,想找個小姑娘都可以的。”
“你這話說的,怎麼搞得我們很老的樣子。”金媛媛不樂意聽這種話。
“我們大學畢業很多年了,我們在金丫丫寫作業的時日已經是二十年前了。”
“但好像,就剛纔那一瞬間,我甚至覺得什麼都沒變。但我又覺得是我自己有問題,我爲什麼還在這裡,這麼多年了,兜兜轉轉,我又回來了。我們還在這裡抄抄寫寫……”金媛媛的思路被金飛燕帶着走,忽然就有些迷茫。
金飛燕放下了紙筆,爲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很是認真地看着金媛媛:“你發現沒有,最會打壓我們的人,是我們自己。遇到任何事,我們總是下意識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任何一點點失敗,我們都會當作是對自己的全盤否定;我們從小被教育、漸漸信以爲真:我們如果做不到,只是因爲我們不夠好;我們不在意已經擁有的,總是糾結得不到的爲什麼得不到。我們,是自己的霸凌者。”
“……那怎麼辦?”金媛媛看着她,而她身後的大玻璃外面是正在熱火朝天工作的人們。
“多做一點,多學一點,多看一點,但是也要少想一點,或者這纔是最幸福的事情吧。”金飛燕也順着金媛媛的目光看向了外面。在這些工人之中,有曹曉宇的身影,他不是制襪工,但卻熟悉每一道環節,他正拿着單反相機拍照,說是爲金丫丫的新媒體傳播收集素材。
他,金飛燕,以及金媛媛,三個從小玩到的夥伴,似乎也走出了不一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