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後,金元寶已經能夠自己下地行走,並且恢復了之前七八成體力,醫生都覺得他還挺厲害的,身體素質非常好。結果,劉耀祖又說起了金元寶“九斤貓”的外號,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等到硃紅英來看他那一日,他讓趙卓然提前把劉耀祖和洪姨全都叫了過來。
趙卓然又悄悄叫了金媛媛,因爲他覺得必然是有事情,“媛媛,你爸可嚴肅了,你得過來。”
金媛媛趕緊放下手頭的襪子打樣,讓曹曉宇開車送她來了醫院病房。趙卓然說:“剛剛好去掉了前面的寒暄部分,你來的特別是時候。”
“我就知道你會把媛媛叫來。”金元寶還有些輕咳,但已經能夠正常講話了。“我是想說,我掉下來的那一天的那一刻,我心裡竟然想的是一定要和紅英把事情講出來,否則我若是真的沒了,那她可能就真的會恨我一輩子了。當然那時候她再想罵我,估計我也不知道了。”
“呸呸呸,金叔叔,你這話說的,真不讓人愛聽。”曹曉宇輕拍病牀表示不滿。但是金元寶不以爲意,繼續說道:“人固有一死嘛,不過我就是覺得你們可能也遲早會發現的,不如還是我來說吧。就從劉學禮死的那一天說起。”
硃紅英此時只是看着他,眼睛裡有猶疑的光。洪姨明顯渾身一抖,也坐直了身子。
二十一年前,金元寶和劉學禮要去收購一處蘇州舊宅子中的窗櫺。朱廣山提出要跟着一起去。因爲那時金元寶的父親已經去世一年,朱廣山覺得最好的師兄弟走了一個,心情一直極差,想着去外地散散心也是好的。
朱廣山也是鑑定舊物件的高手,他到了現場之後,很快就發現了幾件賤賣的舊屏風是名家畫作,馬上就買了下來。之後,那家的主人還說閣樓上還有一些,讓他上去看看。
劉學禮一聽也來了精神,馬上跟着朱廣山要去閣樓看看。
金元寶跟在他們二人的後面,也有點興奮。
閣樓在三樓的頂端,通過一個破舊的木梯子爬上去。朱廣山爬上去看了看,覺得這裡面很多“破窗戶”的木料竟然是品相極佳的黃楊木和黃花梨,無論是重新打磨或者收拾出來另做他用,他們都會掙一大筆錢。
他上上下下好幾次,並且也叫着劉學禮跟着一起看,畢竟劉學禮在做舊物品買賣的事情上現在也很有自己的一套。他們兩個悄悄商議了一下,覺得還可以再壓一壓價格。
劉學禮和屋主東拉西扯起來,朱廣山則在一旁琢磨起辦法。他們有一個通用的做法,就是假裝在搬運物品的時候受傷,然後迫使屋主以低價將所有的東西都賣給他們。
金元寶很不齒這種做法,但朱廣山是岳父,劉學禮是師父的兒子,他沒有一點辦法去說他們。
朱廣山乘人不備,將通向閣樓的木梯子的一個橫板踩出了裂痕。他想當着家主的面,讓自己的腳陷進橫板之中,破皮流血。他篤定是因爲穿着鞋襪,即便是受傷也不會特別嚴重。
計劃的確很完美,他們也曾經在其他交易中百試百靈,但就在這一次失手了。
劉學禮和家主說着什麼的時候,忽然又要爬上閣樓去拿東西。結果他踩到了那個有裂痕的橫板,或許是朽木過於脆弱,他不僅僅是腳陷進去,而是整個身子從這塊橫板斷裂的位置掉落下去,重重地摔死在了一樓的金磚之上。
面對這一變故,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去喊救護車,去救人。
金元寶慌慌張張地從樓上跑下來,跪坐在劉學禮的身邊時,他已經奄奄一息,血流成河。看來是頭部先着地,所以傷勢極重。劉學禮可能也意識到了自己怕是不行了,就對金元寶說:“幫我照顧好我媳婦,她一個人大肚子太難了。你要不然娶了她,給我的孩子一個名分也好。”
金元寶哆哆嗦嗦地用手按住了劉學禮後腦的大窟窿的地方,希望能夠將這汩汩流出的血阻擋住。但是,生命轉眼即逝,人是如此的脆弱。
等到朱廣山和那個家主跑下來的時候,劉學禮早已經斷了氣。誰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生意也不談了,那個家主還報了警。
當然,家主是因爲看到出了人命,才先想到的是報警。但朱廣山想的可不是這個事情,而是自己弄壞橫板會不會被發現?但這種東西年月久遠了,要是有裂紋都是極正常的事情。
他一言不發,看起來像是被嚇傻了一樣。只有金元寶知道他們兩個的伎倆,甚至金元寶還看到了朱廣山故意弄壞橫板的瞬間。但是,他能怎麼做呢?又能夠怎麼說呢?
警察來的時候做取證調查,金元寶什麼都沒說。
朱廣山也沒有看金元寶一眼,只是對警察說是因爲這個閣樓年久失修造成的命案,他要求那個家主賠償劉學禮的性命。
警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事情,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先將劉學禮的屍體拉走了,其餘的事情讓他們找法院律師來解決。
朱廣山看着那個家主,還問道:“你現在這裡已經是凶宅了,你要賠我徒弟的性命。”
那人也嚇壞了,哆哆嗦嗦地求朱廣山莫要走法律程序,否則他的房子就更賣不出去了。
朱廣山赤紅着雙眼看着他,說是要把閣樓裡的所有舊物全拿走,並且一分錢不給。那個屋主一點都不知道那些物品的珍貴,很是痛快的將所有的東西都讓朱廣山拿走了。
後來走法律程序的時候,屋主還是因爲過失致人死亡,賠了劉學禮死亡費喪葬費五十萬元。這在當年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足夠劉學禮的遺孀過上不錯的生活。
但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剛剛拿到這筆錢,劉學禮的遺孀就因爲產後大出血,命在旦夕。最後,就是用這五十萬救了性命。
錢也沒了,人也沒了,身體極弱,又帶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今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呢?
金元寶看着這一切,心裡極爲難過,但他卻知道,這事情的真相不能對警察說出半句。
“難道是洪姨?”金媛媛忽然問道,因爲她看到洪姨正在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