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氣氛忽然就變了,本來還是柔情似水蜜意纏綿,那嗚嗚咽咽的哭聲卻將這份你儂我儂的氛圍弄得很僵。明媚的身子挺直,楞在了那裡,喬景鉉的嘴巴停在明媚的額頭上,還來不及親下去,明媚的身子一擡高,就撞到了他的牙齒。
“哎……”這後邊那個“喲”字還沒出口,喬景鉉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對,趕緊閉嘴,可一切都遲了,假山前邊那個人似乎聽到了後邊有動靜,止住了哭聲,小聲的問了一句:“是誰在那裡?”
一聽到這聲音,明媚皺了皺眉頭,又是這個陰魂不散的方慶薇。
她望了望喬景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方慶薇可真會選地方,連躲在背後哭泣都還要找到這個地方來,這難道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喬景鉉有幾分尷尬,伸手用力捏了捏明媚的手心,朝她瞪了瞪眼睛,言下之意便是:“你想太多了。”
明媚呶了呶嘴,喬景鉉瞧着她微微一笑,這才從假山後邊轉了出去:“方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方慶薇沒想到從假山後邊走出了喬景鉉來,一張臉頃刻成了粉紅色,一雙眼睛裡含着的淚水掛在睫毛上,楚楚可憐:“喬世子……”
聲音又軟又甜,尾音還嫋嫋的拐了一個彎,彷彿有一隻手在輕輕撫摸着心底,軟得發膩。明媚在假山後邊聽着,只覺得這方慶薇實在是兩面三招,對男人與對女人,全然是兩種不同的態度。
“你怎麼會在這裡哭?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喬景鉉皺了皺眉頭。
方慶薇臉上的紅潤更深了,似乎喬世子在關心自己,她的一顆心砰砰的亂跳了起來,朝喬景鉉羞答答的行了一禮道:“多謝喬世子關心照拂,慶薇自幼便體弱多病,方纔站得久了,只覺得眼前一片發黑,特地出來透透氣,可實在是頭暈得厲害,心中不舒服,這才啼哭了兩句,沒想到卻打擾到喬世子了。”
一邊說着,方慶薇慢慢的朝喬景鉉靠了過來,擡着頭用一種很是可憐的眼神望了過去:“喬世子,我頭暈……”
瞧着方慶薇往自己身上倒了過來,喬景鉉伸出了一隻手將她推擋住:“方小姐,既然你身子不好,那便自己在屋子裡好好休養,可別跑出來嚇人了。”說罷輕輕一撥,方慶薇的身子便踉踉蹌蹌的往假山上倒了過去。
“表哥,表哥!”郭慶雲從院子那頭走了過來,徑直奔到了喬景鉉面前,望着扶了假山站着的方慶薇,一臉嫌棄:“你怎麼老是這般不小心?不是摔跤跌到地上,便是站不穩腳跟?你還是趕緊進屋子去罷。”
方慶薇被郭慶雲挖苦了一通,臊得滿臉通紅,奔着往前堂那邊走了過去。郭慶雲看了看喬景鉉,笑嘻嘻道:“表哥,你怎麼把柳十弄丟了,反倒在這裡與她眉來眼去?你若不討好我,小心我去向柳十告狀!”
喬景鉉滿不在乎道:“你去告狀罷,她纔不會相信你。”
明媚在假山後邊聽着郭慶雲說話便覺好笑,從假山後邊繞了出來,朝郭慶雲笑着點頭:“郭小九,不用你告訴我,我全都聽到了。”
郭慶雲哈哈一笑,拍了拍明媚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準在附近,沒想到你卻在這麼近的地方!”望了望喬景鉉,又看了看明媚,郭慶雲眼珠子轉了轉:“表哥,我有個好提議,上回我說的那件事情,讓柳十也一起來!”
“媚兒一起去?”喬景鉉呆了呆,瞧着站在一旁的明媚搖了搖頭:“這可怎麼行?媚兒不會武功,若是遇着了危險恐怕就沒法子自保了。”
“誰說媚兒不會武功?”郭慶雲說得十分急切:“我教了她的,而且她還會有那麼多好東西,還能治病,帶着她一起去纔好!”
郭慶雲這般火急火燎的,明媚看得微微一笑:“郭小九,你着急什麼,我相信你表哥會讓我一道去,有你們兩這麼武功高強的人保護着,難道還怕我被韃靼人欺負?”
“可不是嗎。”郭慶雲笑這點了點頭,拉了明媚的手便往前堂那邊走:“有我在,還怕柳十被欺負?就這麼說定了。”
喬景鉉站在那裡,瞧着明媚翩躚而去的身影,嘴脣邊露出了一絲笑容來,這麼多日沒有見着她了,此刻乍然見着,只覺得心中有些激動不安。方纔將她摟入懷中,能感覺到她也很激動,一雙眼睛亮閃閃的看着他,那份柔情就如一灘春水,緊緊的包圍住了他,又如那藤蔓一般伸出觸手,思念,在肆意蔓延。
偏廳裡邊擺了幾桌酒菜,鎮國將軍府衆人爲柳太傅家的小姐接風洗塵,這衆人裡邊,也包括了方慶福與方慶薇。
方慶福與一干男子坐在一處,眼睛瞧着那邊由郭慶雲陪着的明媚,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一路同行的時候,原以爲她只是尋常人家的女子,身份再高貴,父親不過也是七品八品的小官,自己若是勤快些,多積攢些銀兩,指不定也與她喜結連理。
可現在得知她是柳太傅的孫女兒,自己的想法就顯得十分可笑了,再怎麼樣,自己也沒法子攀上這朵嬌豔的花朵,只能遠遠的望着她,不敢靠近,也不敢伸手去攀摘,只覺得無論怎麼做,對她都是一種褻瀆。
食不知味的將這飯吃完,方慶福大步走回小跨院,那個粗使的小丫頭桃花見着方慶福過來,慌慌張張將手中的活計丟了下來,眼睛瞄了瞄他:“公子回來了。”
方慶福見她似乎有幾分慌張,忍不住問了一聲:“怎麼了?小姐呢?”
“姑娘……”桃花有些爲難的指了指裡邊:“姑娘,姑娘正在哭呢。”
“什麼?”方慶福大吃了一驚,快步走了進去,就見方慶薇半歪着坐在牀上,拿了帕子正在擦眼睛,眼圈已經紅了,還微微腫了起來,顯見得是哭了又一會子了。
“薇兒,你怎麼了?”方慶福心中有幾分着急,大步走過去在方慶薇身邊坐了下來:“誰欺負了你呢?怎麼又這般不爽快?那位柳小姐不是說過,讓你千萬心裡邊不要積事情嗎?如何又這般想不開了?”
方慶薇擡頭看了方慶福一眼,又低下頭去抽抽嗒嗒哭了起來,只是不吭聲,委屈的淚水成行的流了出來。
“是不是哪個丫鬟又在背後取笑你了?”方慶福見妹妹不搭理自己,便有幾分氣惱:“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去買個小宅子,咱們兄妹倆搬出去住,也勝過在這裡聽人家的閒話兒,你卻偏偏不肯搬!現在弄得自己這一副委屈模樣,何苦來着!不行,我得去和鎮國將軍辭行,咱們下個月就搬出去!”
“哥哥……”聽方慶福提出要搬出去,方慶薇不由大急,若是搬出去,那豈不是以後看不到喬世子了?把帕子扯了下來,露出一雙紅得像桃子一般的眼睛:“沒有誰在背後說薇兒,只是薇兒心裡有些不爽利罷了。”
“什麼爽利不爽利的,你自小便是心眼兒多,凡事都想得多了些,這才神思倦怠,人的身子也不大好了。柳小姐不是說過了?叫你凡事放寬些心思,你這病大部分還是心裡鬱積,想通了,自然會好了。”方慶福扶起妹子,盯着她的眼睛道:“今日你又是因何心裡不爽利?郭家九小姐是個好相處的,鎮國將軍府裡頭的丫鬟也沒幾個嘴碎的,你又爲什麼會不爽利?有什麼話不和哥哥說,你還能和誰說去?”
方慶薇止住哭聲,望着方慶福望了半天,最後嘆了一口氣道:“我就是說出來,哥哥也沒辦法幫我解決,何苦讓哥哥掛心!”
方慶福瞧她那模樣,心裡便有些難受:“你倒是說說看!”
“哥哥,不瞞你說,我喜歡上了一個人。”方慶薇低下頭來,思前想後,決定還是不與方慶福打啞謎,哥哥與自己最親,不與哥哥說這話,還與誰說去?
方慶福聽了這話也是歡喜,妹子竟然有喜歡的人了!自己自然要爲她高興。兄妹兩人打小便相依爲命,這兩年自己一直在外跑生意,也沒管過方慶薇的親事,現在乍一聽方慶薇有了心上人,當然喜不自勝。他咧着嘴笑了笑,看了看方慶薇道:“你喜歡上了誰?哥哥託媒人去議親。”
聽到方慶福這般說,方慶薇的眼淚又涌了上來:“哥哥,那人便是英親王府的世子爺,喬景鉉。”哥哥真是說得輕巧!這般身份高貴的人,高不可攀,哥哥託媒人去議親?指不定英親王府會將媒人趕出來!方慶薇扭着身子坐在那裡,兩行眼淚又淌了出來。
小屋裡一片沉寂,兄妹倆面面相覷,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好半日,方慶福才訥訥說道:“薇兒,你怎麼便喜歡上了喬世子?他身份實在太高,不是你能攀得起的。”
方慶薇含着一包眼淚,楚楚可憐的望着方慶福道:“我也知道他身份高貴,可是喜歡便是喜歡,我又能有什麼法子?我現在心中已經喜歡上了,每日裡想着的都是他,若是不嫁了他,我便覺得這一輩子沒有什麼意思了。”
“薇兒,如何能這般說!”方慶福大急,一把將她的手帕子扯了扔到一邊,臉上全是焦急的神色:“你不要瘋魔了,喬世子不是你攀得上的,早些歇了這份心思!是哥哥不好,沒有及時替你去尋門合適的親事,倒是耽誤了你!”
方慶薇沉默了一陣子,咬了咬牙,一雙眼睛盯住方慶福不放:“哥哥,你先別替我尋親事,我還不着急!無論如何你也該顧及着我的想法,可不能隨隨便便便將我給許了人家!”
方慶福見妹妹似乎有轉圜的意思,這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臉色露出寬慰的神色來:“你只管好好的養着病!要許什麼人家,哥哥自然會先問過你的意思,不會將你胡亂許配了的。喬世子身份尊貴,不是咱們能肖想的,你便歇了這個念頭,不要再多想他。”
“我自然省得。”方慶薇點了點頭,見着方慶福滿臉笑容看着自己,心中有些憤憤然,喬世子身份尊貴,自己也不差!祖父也曾做到知府,父親是知州,姑母是皇上得寵的明妃,如何便配不上喬世子了?
就算現在身份配不上他,做不了喬世子的世子妃,可是,方慶薇一雙手無意識的扯着自己的衣裳角兒,心中不住的在想着,做個側妃,哪怕是做個侍妾姨娘,也是不差的。
第二日明媚剛剛睜開眼睛,就發現外邊已經大亮,日影從茜紗窗戶透了過來,淡淡的影子投在地上,將外邊走廊裡的人影也剪了下來。外邊郭慶雲在逗那八哥兒說話:“郭小九,快喊我,郭小九!”
“郭小九,郭小九!”八哥歡快的喊了起來,這三個字實在好念,嘰嘰喳喳的,衝口就喊了出來。
“好聰明!”郭慶雲讚歎了一聲,指着屋子裡邊道:“懶柳十!快喊快喊,懶柳十!”
這三個字有幾分拗口,八哥疑惑的看了看她,忽然間便啞了,緊緊的閉着嘴巴,小黑豆般的眼睛轉了一圈,抖了抖羽毛,仰着脖子喊了起來:“郭小九!”
“笨鳥!”郭慶雲伸手拍了拍那八哥兒,正準備鍥而不捨的教它念懶柳十,這時身後的房門一響,明媚從屋子裡探出頭來,笑微微的望着郭慶雲道:“你怎麼在我背後說壞話?我又哪裡懶了?”
“你還不懶?”郭慶雲將那八哥撇到一旁,笑着走了過來:“竟然睡到這時候纔起來,我都已經練了兩小時的武藝了!”
“咱們術業有專攻!”明媚笑着伸了個懶腰:“要不你和我換換?專門來研究這些罈罈罐罐,藥草藥膏?”
“我纔不要!”郭慶雲搖了搖頭:“你快些梳洗,咱們用過早飯以後出去瞅瞅,我給你與表哥看個好東西!”
旁邊春喜很知趣的去給明媚盛水,另外一個丫鬟也過來幫忙,不一會子便將明媚打扮好了。郭慶雲在旁邊指揮着挑了一套銀紅色的騎裝:“咱們要騎馬,別穿那些綾羅綢緞,料子輕薄又不方便。”
喬景鉉昨日歇在鎮國將軍府,郭大夫人特地替他準備了一個小院子,休假的時候喬景鉉便住在那裡。昨晚喬景鉉等着大家都安歇了,躡手躡腳溜到明媚窗戶外邊,本來想擡手敲窗戶讓她出來,可沒想到春喜一盆洗腳水倒了出來,濺到門口的青石上嘩啦啦的響:“柳小姐,你早些歇息,這麼晚了,不該看書了。”
聽着春喜的聲音,喬景鉉驀然醒悟到這是在鎮國將軍府,不是在京城的柳太傅府,那服侍明媚的丫鬟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些,只能歇了想喊明媚出來的那份心思,怏怏的回到自己院子裡邊,可終究心中存着事情,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
起來以後不久,就聽着外邊有細碎的腳步聲,伴着郭慶雲的歡笑:“表哥,快些出來,咱們帶柳十去玩!”
喬景鉉整了整衣冠邁步走出來,便見着郭慶雲與明媚並排站在那裡,兩人都穿了騎裝,神采奕奕,不由得心情大好:“走,咱們一道出去。”
三個人帶了郭慶雲的貼身丫鬟追風趕月一道往外邊走了去,有說有笑,卻沒留意到外邊的園子裡站了一個人,正滿眼妒恨的望着他們幾個。
“爲什麼,喬世子對那個柳小姐這般好,一雙眼睛都只瞧着她。”方慶薇心中酸溜溜的一片,眼饞的望着喬景鉉的背影,有幾分仰慕,又有幾分無奈。
原先瞧着喬世子對郭慶雲很好,自己羨慕得不行,現在來了位柳小姐,喬世子對她又更好了幾分,這究竟是何道理?方慶薇十分不解,想來想去,她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肯定是這位柳小姐見喬世子一表人才,家世又好,所以不顧一切的貼了上去。她模樣兒生得比郭慶雲好,身世不會比郭慶雲差,那喬世子自然便喜歡上了她。
可是,自己哥哥怎麼辦?自己又怎麼辦?方慶薇皺着眉頭站在那裡,一條手帕被她揉得皺巴巴的一片,一顆心也團在一處,怎麼也舒展不開來。
“姑娘,姑娘。”桃花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公子讓我來尋姑娘,他說今日帶姑娘出府去外邊逛逛,看姑娘想要買些什麼東西。”桃花一臉的羨豔神色:“姑娘,公子對你真好,這般關心你。”
“他是我哥哥,不關心我,還關心誰去?”方慶薇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見着桃花滿眼的羨慕,不由得又高興了幾分:“你也想得這般關心不成?只可惜你沒個好哥哥。”
郭慶雲與喬景鉉去後院馬廄那邊替明媚挑了一匹馬,三個人揚鞭打馬出了鎮國公府,策馬來到一處郊外,郭慶雲將馬停下,朝明媚笑了笑:“咱們先到這裡來瞧瞧。”
明媚下馬望了望,這塊地方四周空闊,草木不生,到處都有坑坑窪窪的小洞,地面上有數處焦黑。“這裡是什麼地方?”她有些奇怪:“郭小九,你帶我們來這裡要做什麼?”
郭慶雲哈哈一笑,對着喬景鉉一擠眼:“表哥,你看,柳十可真是個大家閨秀,完全沒想到我拿這塊地方是要做什麼的。”
喬景鉉笑着走到明媚身邊,伸出手來替她攏了攏外邊的披肩,低聲在她耳邊道:“這是小九試驗火龍珠的地方。”
“火龍珠?”明媚有幾分愕然,這個名字實在太江湖氣息了,讓她忽然想到了前世裡看過的武俠電視劇,估計該是炸?藥之類的東西。瞧着郭慶雲滿臉的笑,明媚有些興奮了起來,若真是炸?藥,她還能提些小建議,自己以前讀了那麼多書,可不是白讀的。
郭慶雲從馬背的行囊裡拿出一個小圓球,那球上有一根線,線的盡頭掉了一個小墜子,她抓住那小墜子猛的一拉,就聽到有噼裡啪啦的響聲,然後她用力的把那小圓球扔了出去,落地以後不久,一聲巨響,就見遠處的泥土被炸得到處都是,上下紛飛。
“怎麼樣,表哥,我這東西可是不是好東西?”郭慶雲洋洋得意的拍了喬景鉉一掌,轉眼看了看明媚,見她站在那裡,臉色自若,不由得很是奇怪:“柳十,你難道原先見過這火龍珠?如何一點都不奇怪?”
明媚笑着搖了搖頭:“沒見過,只是已經被你這小玩意給鎮住了,完全說不出話來。”
郭慶雲聽了咧嘴一笑:“別這麼誇我,我也會不好意思的!”
“小九,你這個東西可真是好寶貝!”喬景鉉激動得雙眼發光:“小九,你若是男子,那鎮國將軍府以後定是你當家了!”
“我可不要什麼當家不當家的!”郭慶雲無奈的一笑:“我也想上戰場打仗啊,可惜大陳軍隊裡不收女的,否則,憑我的本領,當個將軍也不是不可能啊!”
“爲什麼女子不能上陣打仗?”明媚在一旁也爲郭慶雲抱屈:“不是有花木蘭從軍,穆桂英掛帥?咱們的小九去做個女將軍也未嘗不可!”
“是啊。”郭慶雲惆悵的嘆了一口氣,往前走了幾步:“我去瞧瞧看,是不是還有些地方要改進,總感覺威力不夠大。”
明媚跟着走了上去,查看了下那個被炸開的地面,面積不是很大,地上的枯草正在冒着煙,刺啦刺啦的往上躥着。“小九,我知道個配比方子,能讓你這火龍珠威力更大。”明媚蹲了下來,伸出手摸了摸那簇枯草,仔細的回憶了一番,依稀還記得那些原材料與配比,心裡頭想了想,笑了起來:“我們仔細琢磨琢磨,肯定能比這個要好。”
“沒想到你還有這本領!”郭慶雲快活的笑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明媚的肩膀:“柳十,你可真是個好寶貝,簡直是我的救星!我正在想着要怎麼樣才能讓這東西威力更大些,你一來便說有法子,這可真教人開心!”
郭慶雲將明媚拉了起來往旁邊跑:“我那邊屋子裡什麼都有,咱們好好合計着去!”
喬景鉉跟着走了過來:“等等我。”
那屋子在空地旁邊不遠的地方,門口站着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見郭慶雲帶着人過來,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句:“九小姐。”
“金叔,我帶了個能人過來!”郭慶雲笑眯眯的指了指明媚:“她能幫咱們做這火龍珠。”
那金叔驚訝的望了望明媚,見她嬌嬌怯怯的模樣,不由得有幾分不相信:“瞧着是一位養在深閨的大小姐,她能幫咱們做這火龍珠?”
明媚笑了笑道:“金叔,這火龍珠其實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不就是用硫磺、木炭加上一些特殊的東西?”
金叔睜大了眼睛,方纔相信了明媚對於這火龍珠確實知道一二,臉上立刻出現了熱絡的笑容:“如果真是這樣,那可便是再好也不過了。”
這進屋子有幾間房子,一間是那金叔住的屋子,一間裡邊是堆放各種原材料的,還有兩間屋子便是用來進行加工製造的了。明媚瞧着那一屋子的原材料,不由得對那金叔實在佩服,成天睡在炸?藥桶旁邊,竟然這般安心,也算是膽大的了。
郭慶雲介紹說金叔是韃靼鐵蹄下餘生的獵戶,他的妻子兒女都死在韃靼人手裡,所以對韃靼人恨之入骨,被郭慶雲收留以後,一心一意幫着她做那火龍珠,想要用這致命的武器去殺韃靼人,爲自己的家人報仇。
明媚聽了心中也是惻然,戰爭讓多少人家支離破碎,就如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金叔一般。金叔看着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可他卻那般堅強,這還不是被無情的戰爭給逼迫所致。
明媚拿起紙筆,努力的回憶着自己所知道的那配比方子,很是奇怪,原來還以爲會要想很久才能想起的那個配方,忽然清清楚楚的浮現在腦海裡,她拿起筆來將配方寫了下來,交給郭慶雲道:“咱們一起去試試。”
喬景鉉站在旁邊,嘴巴張得很大,幾乎能塞進一個雞蛋:“媚兒,你、你竟然會做這火龍珠?”
瞧着喬景鉉一副瞠目結舌的模樣,明媚笑了起來:“瞧你這樣子,會做火龍珠難道很讓你吃驚?”
“吃驚,實在是太吃驚了!”喬景鉉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讓明媚覺得十分好笑,朝他翻了個白眼:“我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本領呢,預先跟你說說,免得到時候你見着不敢相信,下巴都要掉了下來。”
喬景鉉一把捉住明媚的手,連聲感嘆:“媚兒,我這是走了什麼運氣,竟然撿到你這樣的寶貝?實在是太走運了!”
明媚本來想哼一聲說他走了“狗屎運”,可轉念一想,可不能這般說,這狗屎運裡的狗屎,豈不是會扣個帽子到自己頭上來了。她瞧了瞧喬景鉉,忍俊不禁,微微的笑了起來,就如那三月裡開放的春花,豔豔的照亮了人的眼睛。
瞧着這樣的明媚,喬景鉉實在有些忍不住,望了望周圍,郭慶雲已經與那金叔去了旁邊屋子取材料,一把捉住明媚的手放在脣邊親了親,只覺得又香又軟,讓他好一陣心旌搖搖,幾乎不能把持住自己。
“媚兒……”正低下頭去想要更進一步的舉動,外邊傳來一聲巨響,屋子都被震得不住的在搖晃,屋子裡邊的兩個人被唬了一跳,趕緊拉着手逃竄了出來。跑到外邊一看,郭慶雲與金叔兩人站在那裡咧着嘴笑,旁邊站着的追風趕月臉上也都是驚奇的神色。
“柳十,你這個配方實在好用!”郭慶雲躥了過來,掰開喬景鉉的手指,將明媚的手拉了出來,捧着她的手一通亂搖,眼中全是討好的神色:“柳十,你到玉門關住下來罷,我這裡可少不了你。”
喬景鉉心中滿不是滋味,一把將明媚的手扯了回來,眼睛瞪着郭慶雲道:“小九,你怎麼能和我搶媚兒!”
追風嗤嗤一笑:“姑娘,你瞧瞧世子爺,這滿臉的緊張,還差不多打翻了個醋罈子!”
趕月在旁邊挑了挑眉毛,笑得全身都在發顫:“可憐春喜她們,還一心以爲咱們姑娘與喬世子是天生一對呢,沒想到其實完全不是這樣!”
喬景鉉聽了指着郭慶雲問趕月:“我與你們家姑娘天生一對?”
趕月忍着笑點了點頭:“可不是這樣?我們家夫人就是這般想的,姑娘院子裡頭其餘的丫鬟都這麼想呢。”
“我與她,是天生一對好兄妹!”喬景鉉聽了直嘆氣:“不,好兄妹都不能形容你們家姑娘,只能說是天生一對好兄弟!”
“你怎麼能這樣說,誰和你是兄弟!”郭慶雲白了喬景鉉一眼,拉住明媚就往一邊走:“咱們再去弄弄這火龍珠,別理睬他。”
見着兩人笑眯眯的往一邊走,喬景鉉有幾分着急,快步趕了上去:“小九,怎麼就將我扔一邊了?你們兩人怎麼能把我扔到一邊?小九,我想過了你的提議,覺得還真有幾分可行性,咱們三人去韃靼那邊摸摸他們的底細,順便查看一下他們的地形,下次打仗時就可以派得上用場了!”
郭慶雲聽到這話站定了身子,轉過臉來眼中放光的喊了起來:“好啊好啊!可是,表哥你能出去嗎?你不還要在軍營裡輪值的?”
喬景鉉得意的說:“我向你父親請幾日假,咱們帶上幾個人手,喬裝打扮做那返貨的行商,沿途探路,快去快回便是。”
郭慶雲聽到喬景鉉這麼說,也點了點頭:“表哥,我一直就盼着出去闖蕩一番呢,就這麼說定了,明日我們帶好東西在這裡集合,我和柳十帶上兩個丫鬟,你帶幾個手下,咱們去給大陳探探路,到時候打起仗來咱們可以做先鋒!”
“媚兒,你去不去?”喬景鉉望了明媚一眼,心中充滿了希望,本來不想讓她去,覺得會很危險,可被郭慶雲一煽動,覺得帶着明媚去未嘗不是一個好法子。
“去,怎麼不去?”明媚不滿的叫了起來:“你們兩人想將我甩了不成?”
郭慶雲哈哈一笑,挽住明媚的手便往那屋子裡邊走:“咱們抓緊時間,趕製出幾個火龍珠出來,帶在身上也好防備着。”
幾個人在外邊籌劃了一番,越說越起勁,一直到了差不多太陽要落山才返回鎮國將軍府,在回去的路上,明媚瞧着四處荒蕪,枯草連天,一輪鮮豔的紅日正慢慢的往下墜落,不遠處竟有幾道應景般的煙霧嫋嫋而上,旁邊還有數道飛鳥的身影疾閃而過,不由得詩興大發,隨口吟誦了王維的一句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柳十,你就是這般文雅。”郭慶雲在旁邊嘖嘖稱讚:“一張口就來詩了,我可比不得你。”停了停又哈哈一笑:“不過拳腳上邊你也比不過我。”
喬景鉉在旁邊聽着笑了笑,一雙眼睛望着明媚捨不得放開,頭越歪越厲害,就連前邊有幾棵大樹都沒有看見,差一點要撞到樹上去。
“喬景鉉!”“表哥!”“喬世子!”幾道驚呼聲提醒了喬景鉉,將臉轉過來一看,他才發現一棵灰黑的樹幹就在眼前,幾乎要與他臉挨着臉,趕緊一偏頭,從踏雪身上滾了下來,身上的白色袍子上粘了點點灰塵。
“嘖嘖嘖,這還是我那神武英偉的表哥?還是那個京城萬人迷的喬世子?”郭慶雲挖苦着道:“你現在這副模樣,恐怕也只有那方慶薇覺得你還是那般帥氣逼人了。”
方慶薇果然在郭慶雲院子前邊等着他們回來。
還沒走近院子,一線蜿蜒的院牆那邊,亭亭的站着一位妙齡少女,穿着淺白色繡折枝梅花的掐腰小襖,下邊繫着一條粉白色的湘水月華裙,外邊罩了一件粉色的披風,看起來該是新買的,亮得有些閃了人的眼睛。
“喬世子,郭小姐,柳小姐。”方慶薇走上前來,笑盈盈的與他們打招呼:“今日去了哪裡?”
郭慶雲白了她一眼:“我們去外邊騎馬了,怎麼啦,你莫非也想要去騎馬不成?你那小身板兒,可不能去騎馬,萬一摔着了該怎麼辦纔好?”
方慶薇咬了咬嘴脣,泫然欲涕一般的望着喬景鉉不放:“我知道郭小姐嫌棄我,我又不是不會騎馬,只是郭小姐覺得我是個累贅罷了。慶薇一個人在院子裡怪無趣的,現在來了柳小姐,眼見着熱鬧多了,所以也想着來湊熱鬧,可郭小姐還是像以前一般嫌棄我……”
明媚瞧着方慶薇那模樣,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嘆了一口氣道:“方小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你出了事,你哥哥還不得急死?”
方慶薇轉過臉來甜甜一笑:“有喬世子與郭小姐,我還能出什麼事?柳小姐,下回你們出去騎馬,可得帶上我,我成天關在院子裡邊,實在是悶得慌。”
郭慶雲板了板臉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你快些回自己院子裡去罷。”
方慶薇在這裡等了一下午,就是想見見喬景鉉,現在見着人了,卻不見他與自己說話,心裡有些微微的失望,看着郭慶雲趕自己走,更是拉不下面子,朝喬景鉉望了一眼,依依不捨道:“那我便先回去了。”猶豫了一會子,又開口道:“喬世子,你衣裳上頭有些地方髒了,要不要我拿了去給你洗洗?”
明媚聽了這話,心中的酸味不住的冒了出來,這方慶薇說這話,是把自己當成喬景鉉的什麼人了?替喬景鉉洗衣裳,這可是妻子才做的事情!她瞪了一眼喬景鉉,心裡想着,不知道喬景鉉會如何回答。
“方小姐,你不是粗使丫頭罷?”喬景鉉將身上的衣裳彈了彈,朝方慶薇點了點頭:“不過即算你想做粗使丫頭,這事情還輪不着你做。”
方慶薇睜大了眼睛,望着喬景鉉,忽然間那眼睛裡便有一層盈盈的水霧。
一陣風颳過,有幾片枯葉從樹枝上旋轉着飄落了下來,正好落在方慶薇面前,與她那全身透粉的裝扮極其不協調,喬景鉉笑着望了方慶薇一眼:“方小姐,你還不快些回去?外邊風大,小心將沙塵揚起髒了你的衣裳?”
方慶薇驚喜的睜大了眼睛望着喬景鉉,心中又暖和了起來:“多謝喬世子關心。”
喬景鉉這話分明就是格外愛惜她,怕她在外邊弄髒了衣裳,或者是關心她的身子,只是郭慶雲在一旁不好直說,裡邊隱隱約約的透出些意思來罷了。她洋洋得意的擡頭看了郭慶雲一眼,見她正在瞪着自己,不由得心情大快,朝喬景鉉行了一禮,方纔飛快的轉身走開,那披風不住的飄拂,就如蝴蝶在飛舞一般。
“表哥,我怎麼就覺得你最後一句這般多餘。”郭慶雲似笑非笑的望着喬景鉉:“你是在吊人家胃口不成?”
明媚哼了一聲,轉身便往院子裡走了去,喬景鉉見着明媚不搭理他,趕緊追着上去道:“媚兒,我只是想說句風涼話,沒想到她卻……”
“她怎麼了?”明媚氣哼哼的走到了自己廂房那邊,走在走廊下邊,一臉氣憤:“要是你不說多話,她如何會是這般情形?”
“我……”喬景鉉楞在那裡,一時不知道如何給自己辯解,這時就聽耳邊有人在喊:“喬景鉉,混蛋!”
“你才混蛋!”喬景鉉勃然大怒:“是誰這般亂說?”
“喬景鉉,混蛋,混蛋!”八哥在鳥籠裡跳上跳下,十分歡快。
明媚望着站在那裡一臉憤怒的喬景鉉,哈哈大笑了起來,伸手從旁邊小籠子裡邊抓了一把小米:“說得不錯,賞你一把小米!”
喬景鉉這才發現了八哥的所在,“咦”了一聲,好奇的湊了過來:“這不是太后娘娘那隻八哥鳥兒?看着這籠子都知道。”
“混蛋,混蛋!”八哥撇了他一眼,又喊了兩句,小黑豆般的眼睛討好的望向了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