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達小屋,卻已經遠遠地瞥見那人一襲青衫袍子,佇立在屋前,谷中靜謐,卻也孤獨,還好他有袁塵的陪伴。
“妖軒,”我輕輕地開口,算算看,已經有小半年不曾踏足這兒了,這半年來,他定是恨我的,所以纔會出谷發泄的吧。
“師父倒是記起妖軒了,”他頓了頓,瞥見從屋裡閃出的人影后,停住不語,仍舊背對着我,凝望着那靜謐的山林。
“袁塵見過主人。”本是漁家女,幼年卻目睹了父親的慘死,被我救下後,精習武藝,寧願終其一生,守在藥師谷。
我“嗯”了一聲,“起吧,到這來,是爲了一件事。”我踏進竹屋,兩人對視了一眼,隨我進屋。剛剛坐下,卻聞到一股茶香,雪蓮稀有,培植不易,他還真是捨得。
“公子知道主人要過來一趟,日日命袁塵備下,主人嚐嚐。”她兀自奉上茶盞,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和妖軒的僵持。
“妖軒,師父近些日子忙了些,疏於對你的注意。這半年師父未來,你在怪我?”我緩了緩口氣,大半年未理會他,是我的錯了。
“妖軒不敢。”他的面色仍是淡淡的,看不出怒氣,也看不出欣喜。
我攏了攏髮髻,“既然如此不待見爲師,那爲師辦完事就不留下用飯了。”略掃了一眼他的臉色,雖板着,但眼角露了絲笑意。
“不知師父前來有何事?”他呡了一口茶,入口淡香,繚繞不散,眉梢上帶着無法抑制的喜意。
“那藥你用在誰身上了?”我一改話語裡的清淡,需要殘影親自辦的事,自然事關重大,牽連甚廣,如今被妖軒打亂,少不得要給東方家族一個交代,不過好在影閣地位超羣,無大礙。
“那個男人?”妖軒的口氣陡然降得如冰一般,猜測着我是否是爲那名男子前來興師問罪。
“妖軒,”我低斥一聲,“影閣不好惹,下次找別的門派試藥。”
“既如此,妖軒謹遵師命。”話完,那自我到來一直壓抑的喜悅,才緩慢地擴散開來。
袁塵吩咐侍女上膳時,妖軒突然神色凝重地眯起眼。
“唔,忘了告知你一聲,我來之時,有人準備闖谷。”我挑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歪在軟榻上,神色悠閒地把玩着一縷青絲。
“師父你倒是安閒。”他低嘆一聲,“袁塵,去看看。如果是求醫問藥的人,立即打發走。”
不一會兒,我不動聲色地抿了抿脣,面色好奇地看着侍女的動作,有什麼菜,妖軒的廚子每次都有新意。
低喘聲清晰地傳來,腳步凌亂,僅有兩人闖谷成功,稍弱的那位,若不得救治,活不過一個時辰,這谷中的機關是我命人設下的,想要闖谷,總得留下點東西,纔對得起藥師谷的名聲啊,不然有點本事的都要來闖了,那藥師谷外的弱水湖應該都要填滿了屍體了吧。
我執起玉箸,不想關心闖谷的兩人姓甚名誰。
“在下銀暝國楚弈,求見藥王。”氣息依舊不穩,實在不算是什麼高手,不過,他的身份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攏了攏衣襟,才往外走去。
“你說你是楚弈?”我微微依着妖軒,他竟是楚弈?沒想到啊,沒想到。
“無論你是誰,我都不救。趁早滾出藥師谷。”妖軒揮了揮衣袖,周圍立刻出現了一羣黑衣人,“主人,公子。”
“妖軒,不得無禮,先讓他進來。”我斂了斂情緒,掃過楚弈身上的傷,丟過一隻長頸玉瓶,“服下療傷。”
“多謝。”看他溫文爾雅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介意我先前的袖手旁觀與見死不救。
“不必,先說說,你要救誰?”我依舊歪在軟榻上,而妖軒站在窗前撥弄着一盆長勢正好的雪嬰子,看那力度,是活不過今晚了。
“姑娘能代替藥王決定?”他服下藥後,臉色已不似剛剛的蒼白,有了一絲紅暈。脣角微勾,眼中卻有幾分冷意,看來也並非不介意啊。
“但說無妨,”我假寐着,“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在下想救銀暝太后。”他在低頭間一絲憂愁泄露出來。唔,當真是個孝子啊,外界所傳果然不虛啊,侍母至孝。
“妖軒,最近出谷一次,帶上袁塵。”我的嗓音在這竹屋中響起,淡然冷靜。斜眼看了看那盆雪嬰子,只怕是連這個時辰也活不過了。
“師父,你……”妖軒剛想言語,便被我揮手打斷了,一時氣結。
“條件是,在今晚的慕醉設的接風宴上,拒絕慕醉的聯姻,不得娶悠舒公主。”既然說不得慕醉,那便只能從楚弈身上下手了。
“在下明白。”楚弈在說話間明顯比剛纔多了幾分敬意,我自是知曉來源於何處,藥王的師父——名動天下的醫仙。
送走了楚弈,人也乏了,用過膳後,便未久留。無論如何,都不能嫁到銀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