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在祁胤心中,專注於風花雪月的祁穆遠不及重兵在握的祁曜來得有威脅,何況,這個弟弟一向安分守己,對於朝政絲毫不上心,否則,就不會在自己搶了他青梅竹馬的戀人後依然忍氣吞聲,那次私奔,也是人之常情,不然,他倒要好好審視審視自己這個弟弟,究竟是真不在乎,還是掩藏太深。
尤其是此次受傷後,他更是深居王府,斷絕了一切來往。
祁穆溫雅恭謙地與祁胤道別,卻沒人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逝的嘲與冷,如今的三哥,諸事煩身,已是應接不暇,到了病急亂投醫之地,少了往日精明的他,此時最是容易上鉤。
祁穆離開書房,路經合歡殿前的花園,枝節交雜,花繁葉茂處,層翠疊碧下,隱隱可見纖弱綽約的身姿,斜斜地靠在門邊,孤寂而無助。
那是曾經京中的第一美姝,明豔不可方物的楊纖宛,那原本堪引牡丹折的容顏此時卻滿是悽楚,縱是華服加身,精緻妝容也掩飾不了的憔悴,於她,祁穆雖談不上愛,卻有深深的愧疚。
然而,那又如何?是他親手將她送到這個位置的,他欠她的,如何還得清!
淡淡一笑,踏步而去。
“主子,別看了,七王爺走了。”語云走近楊纖宛身邊,瞧着自家小姐宛如白瓷一般的肌膚上滑下的兩行清淚,心疼卻是無言。
楊纖宛的手緊緊攥成拳狀,心中溢滿了不甘與恨,“語云,他明明都看到我了,卻爲什麼連句話也不肯與我說。”
“主子,別傷神了,您要好好養身子纔是。”
“語云,我笑我自己傻,嫁給太子後依然一心向他,縱然他利用我我也心甘情願,只要能夠在他心裡留下位置,可是我錯了,我怎麼忘了,他是如此無情的一個人!”
初見他,他是意氣風發的嫡子,懿賢皇后還在,那韶華勝極的七皇子就深深地吸引了她,她爲他着迷;再見他,他從雲端跌落,她不敢相信這是一個活着的人,可她看到了他眼底的孤冷與無助,他的害怕,讓她心疼,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的心,落在了他身上。
她不顧女子矜持,不顧自己的身份,只要他好,她就好,爲此,她義無反顧。
想起往日時光,只覺歲月荏苒無情,她付出的一片癡心,卻被殘酷地剪碎,再也無法拼湊。
煜凰琴,祁穆,你可知我是如何每日練得十指流血,傷口還未結痂就繼續練,只爲讓外人以爲,我是它的主人,只爲,不讓你失望。
祁穆,你可知,我愛你,愛得有多麼卑微,即使明明知道你不愛我,我也愛你如癡如狂,可是,你卻辜負了我,愛上了別人,還對我,不屑一顧……
“祁穆,我恨你!既然你如此在意樓嬛,那麼,我要讓你嚐嚐永遠失去最愛的人,不復再得的痛苦!”楊纖宛伸手拭去臉上淚水,雍容嬌美的面容不復往時純雅,只留萬念俱灰後的決絕,“你不能再愛我,那就恨我吧!”
“小姐……”語云看着小姐一絲一絲的變化,變得逐漸陌生,讓她有些害怕,但是,有一點她很清楚,無論小姐變成什麼樣,她都誓死相隨。
“語云,人世這一場,我走的疲憊且不堪,從今日起,楊纖宛,就死了。”楊纖宛的話淡薄如煙,悠然地飄過,去留無意,輕盈地越過寒潭暖水,卻不復再回。
這一刻,雖是暖夏驕陽,卻冷得刺骨,寒得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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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