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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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嬛幾乎是思緒混亂地回到倦雪閣,面色極爲難看地坐在菱花鏡前,鏡中的人髮絲微亂,雙眸含水,紅腫的脣,怎麼看都是一個狼狽。

忽然而生的煩躁,伸手拍拍臉後,趴倒在桌上,手臂緊緊收緊。

樓予湛推門而入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就算沒有看到她的樣子,此刻都能感覺到她所散發出的濃重悲傷,“嬛兒。”

“嗯?”樓嬛擡起頭,活動活動僵硬的臉部,扯起一絲笑,然而在對到樓予湛的目光時,笑容迅速枯萎在脣畔,“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是啊,很難看,怎麼辦呢,我的妹妹變醜了。”樓予湛一本正經地直言不諱,然而,在話音剛落的時候,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唉,丟了丞相長史的面子,真不應該呀。”樓嬛也故作遺憾地搖搖頭,可比較初時,顯然此刻的心情已好了許多。

樓予湛見她放鬆了許多,欣慰一笑,“好了,快去收拾收拾,晚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好。”

樓嬛重新洗了把臉,重新坐回菱花鏡前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淡上鉛華,淺薄地幾乎感覺不出絲毫的脂粉味,莞爾一笑,拂得皎月如霜,眸中清止如水,無喜無悲,美得靈秀旖旎。

胭脂堂很熱鬧,賓客雲集,美酒佳餚,美人秀色,紛紛雲集而匯成了一種極爲奢靡的氛圍,一樓爲大堂,客人身份都較爲普通,而二樓,則是一個個包間,到了三樓,就是四大雅間,客人的身份自然是逐級遞增的。

樓嬛爲自己留了一間落雁,今日的場合她雖然身爲未央樓的樓主,但卻是不適合她出現的,她不希望爲樓裡帶來任何麻煩。

“姐,你是烏龜嗎?這麼慢騰騰,都開始了!”陸息一看到樓嬛,就忍不住抱怨。

“誰讓你來這的?馬上給我滾出去,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還敢對我囂張?”樓嬛一邊氣定神閒地說着,一邊坐到軟榻上,爲自己尋了個看錶演舒服的姿勢。

陸息不服氣地朝着樓嬛做了個鬼臉,“誰讓你是我姐姐!”

樓嬛一臉黑線,爲什麼紅袖綠萼他們還擔心息兒少年老成,太過懂事,每天頂着個冰塊臉不利於他成長,依她看,明明就好得很,混世小魔王一個!“三哥,有毒藥沒,毒死他算了!”

安安靜靜看錶演的樓予湛瞥了兩人一眼,淺笑,或許這就是真正的血緣至親吧,每次嬛兒不悅時,她雖然掩藏地很好,但息兒總能敏銳地感覺到並想辦法讓她開心,這是自己永遠也無法做到的事。

嬛兒今日問他,爲什麼不帶書硯出來,自己當時胡謅了一個理由,其實,事實並不是如此,而是出行前,書硯說了一句話,將他一直藏在心底的感情被赤裸裸得擺了出來,所以,不敢再帶!

他說,少爺,你明明早就知道五小姐並非你的親妹妹,你明明一直喜歡她,爲什麼卻要親手將小姐送到別人手中?

書硯不明白,自己卻明白得很,然而,就是這份太清醒太明白,讓他只能這麼做,眼睜睜地看着她愛上另一個人,爲那人哭,爲那人笑,甚至爲那人讓自己痛得生不如死……

他們是兄妹,這是自倆人有記憶以來唯一的認識,就算自己知道她並非自己的親妹妹,然而,她不知,他曾想過,其實,就算她知道,她也只會把自己定位爲她的哥哥,如此而已。

“三哥?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樓嬛伸手在樓予湛眼前晃了晃,“我問你,有什麼毒藥可以讓陸息再也別開口說話!”

“你這個黑心女人!真捨得毒我?”陸息砰一聲從位置上站起來,咬牙切齒地指控樓嬛。

“你放心,你姐姐可捨不得毒你,好了,看錶演吧。”樓予湛將陸息拉回位子上,睇了一眼樓嬛,對她搖搖頭,有時候這兩人吵起來總是要爭個輸贏,而嬛兒也總是會忘了息兒再早熟也畢竟還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由橙落親自指導的這一曲《花神》自然是精品,可謂是集大成之作,表現的是仙境之中,十二花神婆娑起舞的仙姿妙韻,同時還有十二花神每月下凡的故事,而十二位花魁分別飾演的花神也都十分生動地展現了其特質,整一個舞曲,讓人如癡如醉,如置仙境。

這曲《花神》名動天下,人人都爭跳此曲,後來,還有人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唯有《霓裳》媲。因此,後人將《花神》與《霓裳》齊

稱爲音樂舞曲史上兩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當然,這是後話。

除了《花神》外,最令人期待的節目,也是壓軸節目自然是十二花神的評選,這也是所有京中名姝翹首以待的時刻。

除了十二花神的名號,未央樓還會送上一套價值連城的禮物,一套由惠寶閣打造的以花卉爲主題的首飾,由天水碧、琉璃錦、瑤光緞等千金難求的錦緞製成的繡花衣裳。

當聽到這一份令人瞠目結舌的禮品單時,饒是在座出身富貴世家的閨閣千金們也心動不已。

“黑心女人,你到底有多少錢?”陸息向來知道樓嬛有錢,從那日她能將那些珍寶隨便丟在地庫就知,他不奇怪,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多有錢。

“不清楚,沒算過。”

“人人都說日進斗金,怕是未央樓一個時辰便有鬥金可入吧。”樓予湛也饒有興致地參與了這個話題,對於出身首富之家的他來說,這些禮物不算什麼,但也能估計出這些禮物的價值,否則也不會讓在座這些見慣大富大貴之人露出如此表情。

“秘密!”樓嬛深不可測地一笑,然而一回頭時冷不丁地對上一雙深幽平靜的眼睛時,笑容凝固。

祁穆黑白分明的眼眸印着她變換迅速的表情,脣畔微彎,凝着冷寂,如水一樣遠,水一樣長,水一樣空。

就在樓嬛恍惚之間,聽到站在臺上被封爲水仙花神的蘇皖晚開口拒絕了這個榮譽,引得所有人一陣譁然。

青卿也有過一瞬的怔愣,她未曾想過有人會拒絕,然而,她亦是經驗豐富的,所以很快就鎮定下來,“我想請問郡主不接受的原因是什麼?”

“原因很簡單,據我所知,有人應該比我更加適合水仙花神這個稱號。”

“哦?不知是誰能比得上榮樂郡主,不知這位姑娘在不在現場?”

“我所說的人大家應該都認識,她是……”

“本王的王妃。”蘇皖晚話說到一半,就被人打斷接了下去,可大家並不在乎這句話是從誰口中說出的,重要的是這個名字的主人。

七王妃樓嬛,自然大家都知道,兩年前她曾是媲美祁朝第一美人楊纖宛的絕代佳人,亦是大家口中的禍國妖女,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兩年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絲半點的消息都未聽到過。

在場有兩人的臉色瞬間蒼白,一個是剛獲得牡丹花神的楊纖宛,另一個,就是站在落雁的樓嬛。

“不知七王妃可在?時隔多年,我等連王妃的樣子都忘了,還請王爺將王妃請出來讓我們看看,是否真能比過榮樂郡主擔上水仙花神之名。”說話的是姚相之子姚空洲,這句話他自然是挑釁,七王妃的長相他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只不過自風華宴後自己處處受到打壓,出門甚至還被人莫名地毆打,後來才知,一切都是七王爺搞得鬼!

他知道外人不知的事,七王妃和七王爺分居許久,所以今日,他一定要讓七王出醜!

祁穆沒有答話,反而是將目光投向對面的樓嬛,似是在等待她的反應。

“怎麼,王妃不在王爺身邊嗎?還是王爺藏着,不捨得讓我等一睹王妃芳容。”姚空洲見祁穆半晌未出聲,更是得意,他倒要看看,今日這七王爺拿什麼交人!

“姚公子,本王的王妃現在就在此處,只不過,她是否出來本王可就左右不得了。”祁穆不緊不慢地回話,然而,他的話順利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在小聲討論,左顧右盼。

“嬛兒,他是在逼你自己回到他身邊。”樓予湛望着如雕塑般靜止的樓嬛,本來她可以不出面,但是經姚空洲這一番鬧騰,她是再也躲不掉了。

“我知道。”這一點,樓嬛心裡很清楚,就算沒有姚空洲,祁穆也還有別的辦法逼自己出來,只不過,有個蠢豬自己出來做了靶子。

陸息大致清楚情況,但卻不明白內裡,伸手拉了拉樓嬛的衣袖,輕聲道,“姐,就當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他一個機會吧。”

臺上的青卿表面上還維持着鎮定,可其實心裡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七王爺這是什麼意思,好端端的怎麼又會扯上小姐。

“既然七王妃在此地,青老闆,還不將王妃請出來。”蘇皖晚出聲添了一把火,經過近日在花神廟白蘭師傅的一番話,她已大徹大悟,她自有她的好,何必去追逐他人的影子。

“這個……”青卿偷偷瞄了瞄小姐的方向,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整個胭脂堂一下子陷入了尷尬的氛圍,百號人聚在一地,此刻卻悄然無聲。

“承蒙榮樂郡主好意,只是這個封號樓嬛受不起。”靜謐之中,忽而傳出清越的女聲,溫婉之間帶着四分清,三分豔,二分俏與一分冷。

光是聽到這個聲音,就已讓許多人如癡如醉,尤其是在大家看了一圈後,也未找到聲音是從何處發出的,只聞其聲未見其人,更爲聲音的主人添了幾分神秘感。

“榮樂郡主,青老闆,我想大家還未忘記七王妃的惡名吧,如此一人怎可擔得上水仙花神的名號?”楊纖宛冷言冷語,樓嬛,既然你陰魂不散,我就絕不會讓你好過,讓你也知道什麼叫人言可畏。

“楊小姐說的是,所以我還是不出來了,省得害了人。”沒有意料之中的憤怒,樓嬛話語之中盡是平靜。

“既然七王妃與榮樂郡主都覺得自己無法出任水仙花神的美名,那麼水仙花神就暫且空置,好了,現在請大家每人拿一盞花燈到半月湖放花燈吧。”青卿抓準空子連忙結語,若是再繼續下去,怕是麻煩不斷。

既然主人家都如此說了,大家也都不好再說什麼,再是膽大之人也不敢在未央樓鬧事,何況,還有七王爺在場,要知道,如今的七王已非當年那個手無實權的閒散王爺了。

在場的都是有見識的,身份使然,讓他們很快認清情況,按着順序取了花燈就各自出門了。

看着人羣涌動,不再多做糾纏,青卿才鬆了一口氣。

“你們去放吧,我沒興致。”樓嬛撫了撫額,靜靜嘆息。

樓予湛與陸息對視了一眼,知曉她此刻心情不佳,也就不再打擾,自行離開了落雁。

“不與我同去放花燈嗎?我的王妃。”淺薄的聲音自耳邊響起,驚得樓嬛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來。

雙眸怒嗔,凝視着眼前這個淡雲微月般的男子,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如何,你很清楚。”

“你死了這條心,我不會與你去放花燈,也不會和你回王府中去的,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哦?樓嬛,若你想在下一刻就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七王妃是未央樓樓主,或者,想給樓府帶來麻煩,你可以違逆我,未央樓主不怕,我想,樓府五小姐也不怕嗎?”祁穆脣邊噙着淡淡的笑,話語溫和,卻讓人冷徹心扉。

樓嬛瞳孔驟縮,衣袖內的手瞬間握成了拳狀,咬牙切齒,“你卑鄙!”

“呵,卑鄙?若能讓你留在我身邊,這又算得了什麼。”祁穆轉身,頭也不回地踏步而去,從容不迫。

樓嬛的手重重地拍在梨花木製成的桌上,一瞬間,桌子四分五裂,有些地方甚至化爲了粉末,她縱然不甘心,卻也無法違抗,祁穆是吃定了自己,這個男人,在這一方面,總是令人害怕。

所謂的花燈,其實就是孔明燈,不過燈面上印了花卉而已,此刻,已有不少花燈被放上了天,成爲點綴這個夜空的一顆顆星辰,承載着放燈人的希望,飄揚而去。

“許願吧。”祁穆將一盞花燈端在樓嬛面前,橘黃色的燭光跳躍在兩人的臉上,是驚人的美麗。

只見樓嬛用筆刷刷地寫了四行字,燭影斑駁,淡化了她臉上的冰冷,平添了幾分暖色,“放吧。”

祁穆也未說什麼,一鬆手,花燈就慢慢升了上去,直到了半空中時,他才低聲問道,“寫了什麼?”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待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樓嬛毫不避諱地言語,淡地猶如一碗清水,無痕無波。

“好一個何如當初莫相識,可惜……”祁穆的話音未完,就聽到人羣中有人大聲尖叫,只見一個剛剛升上半空的花燈彷彿就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火光垂垂,掉入水中發出呲呲的聲音。

衆人可惜、擔憂的聲音此起彼伏,可唯有樓嬛,一臉平靜,因此她知道,這盞花燈就是他們剛剛親手放上去的,也是某人,親手打下的。

“現在,你的希望破滅了。”

樓嬛一言未發,半垂着眼眸,滿是苦澀。

一勾雪白的月掛在空中,灑下清冷的月輝,落在他們的身上,明明捱得十分近,可映出的,確是各自孤獨的影子。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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