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nee~mou、kurakunari……iikashira?……@#￥%*&……”
紅婷婷版的《Happy Halloween》驚悚的歌聲把楚夢從噩夢中喚醒。楚夢伸直雙腿在牀上掃了半周，把一個硬物踢到手邊來。她拿起手機，還沒睡醒的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好幾遍才關掉那個歡脫的鬧鐘。
扔掉手機，楚夢打算再眯會兒。然而睜開眼時看到的和平時不一樣的臥室環境讓一個名叫“開學”的念頭從她腦海裡閃過。她急忙把手機扒回來，重新點開屏幕。
07：01，9月1日，星期二。
噩夢。
“臥槽！”
楚夢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在牀上站了起來，又長腿一跨，跳下牀，心急火燎地衝向衣櫃，拖鞋穿反了都沒顧上。她心裡唸叨着校服，卻翻箱倒櫃都沒找到初中那套藍白色的運動服。
她突然想起來，搬過來時好像沒把校服收進行李。哎，鬼知道在換上新校服之前還要穿着初中校服啊！昨天新生報到時發的校服包裝還沒拆在桌上擱着，還沒洗怎麼穿？
最後，楚夢胡亂套了件格子襯衫和一條寬鬆的牛仔褲。
刷牙洗臉，以及用沾水的梳子和炸毛的短髮作鬥爭，收拾好後一看手機已經七點十分了。
看着桌上保姆出門前留下的一碗粥和一碟馬拉糕，楚夢摸着餓得沒有實感的肚子，決定做個守時的好學生。於是只拿保鮮袋裝了兩塊馬拉糕上路。
正值上班高峰期，擁擠的馬路，嘈雜的鳴笛，讓空氣密度都變大了。明明才早上七點多，空氣已經讓人悶得煩躁。
秋老虎每年都不會缺席。
雖然這個高檔公寓區每戶至少有一輛私家車，這個車站等車的人還不少。楚夢有些慶幸她沒穿校服，畢竟這個點哪還有學生在慢悠悠地等車啊。
更讓她慶幸的是，她一到車站就趕上了那輛她被迫記下來的A17公交車。她果然是被神眷顧的孩子。
直到車內的廣播響起前，她都是這麼想的。
【下一站，百貿大廈，要下車的乘客請摁鈴。】
【下一站，百貿大廈，要落車嘅乘客請摁鈴。】
納尼？！什麼“百貿大廈”？不是“華陽中學”嗎？!
02
華陽中學，由一個香港華人企業家創辦的一所民辦學校，坐落在珠江新城。該校以師資雄厚、學費昂貴著稱，是一所名副其實的“貴族學院”。因此，就算中考考砸了，只要有錢你就能享受不輸隔壁省實華附的優質教育。沒錢也不要緊，華陽中學有一個以創辦人歐陽國華命名的“國華助學金”，爲中考總分七百一十分以上的寒門學子提供三年學費與住宿費，還有額外獎學金。說白了，就是花錢買優生。
這些“寒門狀元”們一般被安排在兩個重點班，和其他同樣成績優異但家境富裕的同學一起學習。而作爲後者的楚夢，對於窮人還是富人一起學習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倒是聽她那在華陽教書的媽咪自從錄取結果出來後就一直嘮叨這一屆挖來了一個語文作文滿分的新生，入學總分級排第二，只比楚夢低了九分。這讓楚太太深感危機，也讓楚夢小朋友恨上了那個名叫邵樺的級第二——試問父母老是誇一個明明比你差的孩子，跟誇讚那些確實比你優秀的“別人家的孩子”比起來，哪種更打擊人？反正對於向來充滿自我優越感的楚夢來說，第一種更討厭。其實無論楚太太誇哪家的孩子，楚夢都覺得對方沒自己優秀。最噁心的是，她竟然要和那個邵樺同班！當初還是她自己義無反顧地選擇2班的，真是撲街了!
想來有點小後悔，這2班是偏文科的，也被當成文科重點班來培養，俗稱“文重預備班”。暑假比平行班早開學，進行那什勞子閱讀培優集訓——華陽曆屆重點班都要開辦的特色課程，另一個重點班數理競賽班上的是競賽培訓課。她對前者真的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於是她死活央求楚太太同意她曠了兩週課，啊不，是請了兩週假。而昨天，8月31日則要求全校師生返校報到，她又請假了。今天……
有句話說得好：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楚夢看了眼手機顯示的時間，視死如歸地撥打了班主任的電話號碼。
“噗——啊哈哈哈哈！你搭反了吧？哈哈哈哈！”
隔間裡爆發出一陣狂笑聲，尿槽前一正要拉下褲腰的男生被嚇得差點失禁。
“你媽咪把你的公寓地址和周邊路線發給我時我就奇怪，”躲廁所裡打電話的鄭喬彬意識到自己聲音太突兀了，便壓低了聲，“我說我一住宿生怎麼照看你一走讀生?沒想到你還真向我求救了啊哈哈哈哈！”
“笑屁啊笑！”手機那頭的楚夢罵道，“這車已經開到城市盡頭了你妹！”
“我妹就是你啊！“鄭喬彬趁眼下楚夢奈何不了他趕緊佔一把便宜，又損道，”你還知道城市盡頭在哪裡，有長進！”
“嗯——？”
隔着手機都能感受到她上揚的尾音中的威脅之意，鄭喬彬迅速斂去笑意，轉移話題道:“你現在搭到總站再搭同一路車回來，肯定不會反。”
“那還得搭多久啊！”手機那頭傳來一陣哀嚎。
“你肯定趕不上前兩節課。雖然你‘曲線救國’是爲了不驚動你媽咪，但你曠課她肯定知道的。”鄭喬斌彬一面“好心”地提醒，一面幸災樂禍地勾起嘴角。反正楚夢看不到。
“大丈夫！我已經跟班主任請假了！”楚夢得意地說。
“你還請假！你請了兩個星期了！”鄭喬彬憤慨地說着，聽到外面響起喪鐘般的上課鈴聲，便道，“不跟你說了，上課了。”
03
“我這個人呢，是睚眥必報的。”講臺上唾沫橫飛的男老師五十歲上下，體型瘦削，穿着斯文得體的西服，但鬍子拉碴，又擺着一副社會的嘴臉，“如果你不尊重我，那也別怪我……”
“報告！”
一個響亮而尖銳的聲音橫插進來，打斷了老楊的講話。
大家都好奇地看向門口。老楊面露不悅，便假裝沒聽到，繼續道：“別怪我也不給你面子……”
誰知那遲到的同學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環顧一週後看到第三組最後排的空位，便走了過去。
“這位同學！”老楊喝道，“我有讓你進來嗎？”
“沒有嗎？”楚夢條件反射地反問。
一個字，狂！
天地良心，楚夢絲毫沒有頂嘴的意思，她是真的以爲老楊是默認讓她進門的。畢竟以前在初中，遲到、欠交作業這種小事她跟老師打過招呼就沒事了。但現在在新的同學老師眼裡，她儼然一副目無尊長、桀驁不馴的樣子。
底下的同學不住地打量這個“遲到”了兩個星期的新同學，只見她高高瘦瘦、眉目清秀，戴着中規中矩的黑框眼鏡，留着一頭清爽的短碎髮，深色系的衣褲和純黑色的書包襯得她皮膚異常白皙。她的打扮很中性，聲線也雌雄莫辨，有人掃了她一馬平川的胸部好幾眼，最後發現了她單薄的衣衫底下若隱若現的內衣肩帶印子，才確定是個女生。一個帥氣的女生。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討論楚夢的身份。這個班已經一起上了兩週課了，彼此就算叫不出名字也都面熟。沒見過的也就那一個人。
可老楊不知道啊，老楊也是第一次給2班上課。他被嗆了一句，依他的性子理應大發脾氣。但他見對方是個女生，而且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彷彿是他欺人太甚。只好自找臺階：“你知不知道現在快下課了，你怎麼現在纔回來？”
“我跟班主任請過假了。”楚夢說。
班裡有幾個認識楚夢的不由爲她捏把冷汗，尤其是鄭喬彬，生怕楚夢會對老楊出言不遜。
老楊又被噎了一下，再次找臺階下：“一開學就請假，學習又認真到哪裡去？就這個態度，你怎麼進的重點班啊？”
這老師還數落上癮了？楚夢心裡不爽，想着以後得做點什麼膈應一下這個自以爲是的老頑固。她也是個睚眥必報的人。當下，她也來了脾氣，這次是真的懟：“考進來的唄！”
滿座皆倒吸一口涼氣。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鄭喬彬不知道該給楚夢燒香，還是給老楊燒香。
老楊氣急：“把名字報上來！我看看你排第幾，這麼大口氣！”說着就抄起放在講臺上的名單。
“楚夢，我叫楚夢。”
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在，楚夢都想用“老子”自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