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裡,春意已是盎然,奼紫嫣紅之間,滿院春色關不住。
整個後宮之中,晉貴妃有孕不能侍寢,另外兩個嬪妃以爲總算熬到機會,卻不想,晉侯爺竟將自己的侄女晉慧送進宮來。
只是不知爲何,每次陳帝到晉慧的平樂宮去時,晉慧會是如此冷淡,彷彿時刻想着如何才能把陳帝推走。
陳帝了無生趣之後,便往別的嬪妃處勤去了幾次,竟讓如嬪意外也有了身孕,卻沒想到,被晉麒發覺。
於是晉麒進宮,對晉慧好一番數落,甚至搬出晉慧已過世十多年的父母出來。
自那以後,晉慧便再不敢冷眼冷麪陳帝,漸漸地竟然接受了命運對自己的這般安排。
那日午膳過後,婉嬪照例來到晉貴妃的紫蘿宮裡,陪晉貴妃說說話。
晉貴妃道:“妹妹,聽說,這段時間皇上都是召你侍寢,怎久不見你肚子有什麼動靜呢?”
婉嬪輕笑道:“姐姐這裡不正懷着一個嘛,妹妹只要好好照顧着姐姐,到時姐姐生下健健康康的大皇子就是了!皇上如此疼愛姐姐,姐姐所生的孩子日後定是我們大陳國太子,明日的天子皇上。”
晉貴妃笑着用手指戳了戳婉嬪的額頭道:“傻丫頭,咱們姐妹二人一起在這後宮之中,姐姐當然願意看到皇上恩寵你了。雖說我如今已有了身孕,自然也更願你早日生下一男半女,咱們姐妹相攜,如此也是對過世的叔父叔母的一個交代!”
婉嬪的雙眼立即黯淡下來,“他們去世這麼久,從未入過我夢。”
晉貴妃忙道:“沒想到叔父叔母竟會突然之間得重病身亡,老天爺也是嫉妒他們如此相親相愛。妹妹你放心好了,他們在天上定會過得安穩,纔會不想入夢徒惹你傷心罷了。”
婉嬪微微一笑,擦乾眼角的淚水道:“妹妹沒事,已經過去這許久了,這十多年來,多虧有伯父伯母的照顧,也多虧了姐姐,否則妹妹早就餓死街頭了。”
晉貴妃道:“你我本就是親姐妹,怎還需多說謝字呢。對了,今年春獵,我這懷有身孕自然是去不成了,妹妹你便好好陪陪皇上吧。”
婉嬪道:“皇上出宮,如果我也隨皇上一起去的話,那這宮中姐姐可連個好好說話的人都沒了,而且你好不容易懷上這一胎,自當萬千小心。妹妹早就想好了,留在宮中陪你。”
晉貴妃笑笑道:“那豈不惋惜,要你陪我這個孕婦。”
如此絮絮叨叨地說了許久後,婉嬪方轉身離去。
而就在婉嬪離去之時,晉貴妃便問自己身邊的宮女芙蓉道:“婉嬪如今仍在用那隻簍空金碗嗎?”
芙蓉回道:“是的,娘娘,奴婢見過多次,見婉嬪無論是吃飯還是喝水均用着呢!”
晉貴妃輕哼一聲道:“哼,她倒是識趣!如今本宮已懷上了身孕,她此時若趁虛也有了,可叫本宮如何是好,再說了,本宮這一胎是男是女還未可知呢!”
芙蓉怯生生道:“聽太醫說,如嬪的身孕已有兩個多月了!”
晉貴妃惡恨恨道:“賤人,本宮一個疏忽,她竟趁虛而入!”
芙蓉壓低了聲音道:“那娘娘,要不要奴婢找人……”說着便用手作勢狠狠往下一劈。
晉貴妃斜着身子靠在榻椅上淡淡道:“不必了!她一個小小的嬪位還能攪得起什麼風雲不成嗎?她那六品小官的爹也是個窩囊廢,成不了什麼大氣。至於婉嬪那邊麼,你看好便是了,如果她能乖乖地每次侍寢之後便用此碗就無需動她!”
芙蓉忙應了聲是。
晉貴妃又道:“對了,那些坐胎藥仍要命人送去!否則顯得我這個姐姐不夠大度了!只是她用那隻金碗吃東西的事,咱們便權當不知道好了。”
芙蓉輕聲問道:“娘娘,婉嬪她又要喝坐胎藥,又要用那隻碗,這兩種截然相反的藥性在體內相沖,婉嬪她吃得消嗎?”
晉貴妃斜看了眼芙蓉,把芙蓉嚇得一個哆嗦,“管那麼多幹什麼,又不是我們要她用的。吃不吃得消的,她自己不知道嗎!”
芙蓉忙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天色黑沉,承德殿的寢殿內,肖公公正服侍着陳帝就寢。
“皇上,今兒個您早點休息吧,明日春獵,路上顛簸,估計也沒法好好休息呢!”
陳帝點點頭道:“內務府準備如何了?”
“皇上,您放心吧,規矩都是現成的,出不了什麼事的。只是往年都有晉貴妃娘娘陪您去,今年貴妃有孕,娘娘緊張腹中胎兒,所以便留在宮中了,婉嬪娘娘也請求留下來陪貴妃。那,皇上,後宮還有如嬪和妍嬪,您怎也不讓她們陪您去呢!春獵時間雖不長,但這來來回回的總也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有娘娘們陪着,老奴心裡也踏實些!”
陳帝笑笑道:“這幾日雨水綿綿,那春獵之地也是羣山環繞,動物經過漫長的一個冬季也出來覓食了,何苦再讓她們跟去,倒不如在宮裡清靜得好!”
肖公公輕笑不語。
片刻後陳帝又道:“而且晉貴妃不去,朕便要帶別的女子去,那這女子豈不是就步了辰妃的後程了!”
肖公公的臉色變了變道:“是老奴考慮得不周到。”
陳帝擺了擺手。
肖公公又道:“另外今年新添了祁老將軍父子,老奴也已差人去看過,也已準備妥當了,張元大人亦隨駕,晉侯爺與往年無異,仍留守京城處理政事!每日會有快馬將一些重要的奏摺送到行宮請皇上過目,其餘六部大臣均與往年無異!”
陳帝點點頭,未再多說什麼,那些奏章是否需要他過目早已不重要,只不是一個形式罷了。
第二日一早,沒想到連綿的幾天陰雨竟放晴了,陽光照在水珠滾動的落葉上,竟如金子般灼灼生輝。
浩浩蕩蕩的皇宮儀仗隊從大陳國四四方方的皇宮內出發,綿綿數十日後來到距離京城五百里左右的皇家獵場。
獵場四周環山,連綿疊起,而在一座高聳的峻山之顛大陳的先祖們在這裡建造了一座宮殿,宮殿不大,不到皇宮的五分之一,隨駕的官員則住在行宮的四周,將整個行宮緊緊地包在其內。今年因爲沒有嬪妃隨駕,所以對於章總管來說要輕鬆上太多,日常要準備的東西也少了許多。
獵場的四周在幾天前早已清理過了,何況四周的百姓們也全都知道春獵時間,早早地便已經不進山了,往年一貫的例子便是如此,因此內務府的那些個人便多多少少有些偷懶,幾十人粗粗看了幾圈便嘻笑着回去了。
第一天照例是祭天地和大江山水,陳帝帶領百官在行宮外行祭祀禮,整個祭祀嚴肅而隆重,上祭天,風調雨順,下祭地,五穀豐登,祭江河山川,百姓安康大陳國長治久安。
祭祀禮結束之後,已至晌午時分,衆人匆匆用過午飯後便踏青狩獵去。
難得出來透口新鮮的空氣,何況陳帝也才二十一歲,正是年少愛玩之時,於是換上戎裝,腰配長劍,手持箭羽,足蹬八寶靴,跨上一匹駿馬與祁步君和章俊銘這些同齡人飛奔而去。
並不是看誰的騎術精湛,更不是看誰狩的獵物多,而是那種放飛的心情尤讓人心曠神怡,縱情於大好山川之間,三個年輕人臉上的笑容尤爲真心,儘管章俊銘和祁步君從不互看對方一眼,更不會彼此交流一番,但有陳帝在,馳騁之間,自然豪氣萬丈。
才行出不過兩三裡地,陳帝似乎已注意到了前方有動靜,“噓,都別出聲,朕看到前面有隻兔子,正好打回去!你們誰也不許和朕搶!”
二人笑笑,自然不會有人要搶他兔子了。
馬蹄輕輕在青草中來回,陳帝自小騎射了得,一隻小小的兔子拿下自然不在話下,手拿弓箭已經瞄準,正待要將手中箭射出去之際,祁步君身下的馬卻無端嘶叫起來,前腿仰起,立即奔了出去,自然那原本眼看要到手的兔子受到驚嚇拔腿便跑。
陳帝與章俊銘二人立即調轉馬頭向兔子追去,好在沒多久祁步君也追趕了上來。
駿馬飛奔,馬上的人大聲道:“怎麼回事,你那不是朕送你的汗血寶馬嗎?怎麼會無端端的狂燥起來?”
“春天冬眠的動物都醒了,有條蛇爬上了馬腿而已,沒事,並未被它咬到!皇上,你看,那兔子正在前面!”
“好!”陳帝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手中箭羽“嗖”地一聲如破空的絲竹一般,直向前方草叢中的白色身子射去。
“好箭法!皇上,您百發百中,微臣實在佩服!”
陳帝哈哈一笑翻身下馬道:“走,同朕一道將兔子取回,晚上讓御廚紅燒野兔肉!”
祁步君道:“那微臣可也要一飽口福了,聽說春天的野兔最肥美了!”
“哈哈,當然,不過朕可知道,你以前在西域邊境吃得野味不少吧!”
“那邊也就野狼多,成羣結隊的,十分兇悍!偶爾也得打上幾隻!”
三人說笑着便來到二十丈開外的草叢中,春天草叢肆無忌憚的瘋長,如不拔開着走過去,只怕連腿腳處也沾滿露水。
章俊銘先行過去,待他拔開草叢之時,卻是猛地一驚,大聲喊道:“皇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