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推開棋盤,緩緩俯身而就的男子,夏寧微正滿心苦惱不知該如何推開他纔不會惹來誤會的時候,玉山忽然進來了。
看見面前曖昧的情形,玉山彷彿也意識到了自己進來的時機不對,但他終究只能硬着頭皮道:“啓稟王上,太后娘娘急召。”
齊王漫不經心地起身,問:“可問清了太后要見孤是爲了什麼事沒有?”
雖然他的語氣聽來雲淡風輕,可玉山跟隨他多年,卻知道他是有些惱了。倘若自己此番沒有大事,只怕少不得要遭訓斥,好在……
“據說,楚相眼下正在長樂宮陪太后敘話。”
齊王眼底閃過一絲寒芒,冷冷笑起來:“原來,是孤的好舅舅進宮告狀來了啊。”
這樣陰陽怪氣的聲調,聽得夏寧微都有些毛骨聳立,她蘊了體貼的微笑道:“既然太后傳召,王上便快些過去罷。無論如何,楚家是楚家,太后是太后,終歸是不同的。”
齊王拉了拉她的手,附在女子耳邊低聲道:“今兒欠你的,晚上孤再來補償你。”
夏寧微不覺紅了牙根,忙不迭推了他出門去,待見人走了,這才能鬆口氣。從前沒和顧傾城說開前不覺得什麼,眼下她既決定了要和他在一起,若非萬不得已,她便再不願意和旁的男子親近了。
在門外,齊王便聽見了屋裡傳出來的笑聲,透着難得的歡愉與溫柔。許是想到了些什麼,齊王眉宇間的厭惡更甚,推門懶散道:“孤可許久沒見母后笑得這樣高興了,果然還是舅舅有本事。”
見到他來,無論老太后還是楚相神情間皆有些不自然。
楚相忙起身給齊王請安,而齊王彷彿沒看見般,徑直大刺刺坐下喝茶,竟直接將人撂在了那裡,氣氛一時倒變得有些微妙的尷尬。
終歸還是老太后開口打破了沉默:“王兒,你舅舅謹守君臣之禮向你問安,你怎可這般不理會?”
齊王一副如夢初醒的神
情,歉意道:“哎呀,孤一時沒看見,倒教舅舅受委屈了,舅舅快快請起。一家子坐着說話,原不必這樣拘禮的。”
可只瞧他神色倨傲,目光之中滿是不屑的打量嘲諷之意,哪有半分道歉的樣子?
楚相面色便有些不好看起來,語氣頗爲生硬道:“老臣不敢,老臣教女不善,當不起王上的厚待。便是王上有心給老臣難堪,老臣原也只有忍受的份兒。”
果然,繞了半天,終於還是繞到了這裡來。
老太后彷彿不知情,聞言疑惑地望向吊兒郎當的齊王道:“王兒,出了什麼事?什麼教女不善,什麼故意給他難堪,你舅舅好好的怎會說出這些話來?”
齊王無辜地聳肩,擺手道:“母后這話問得孤好冤枉,舅舅說出來的話,您老人家不去問他,怎的倒跑來問孤?雖說是一家子親戚,可到底人心隔肚皮,孤哪裡能猜到舅舅的心思?”
這番話,連消帶打,着實也夠那位腹黑的楚相吃一壺的了。
果然,楚相的臉色更黑了一些。誠然他一肚子壞水,可論起厚顏來,無疑這位君臨天下的外甥比他更技高一籌。不錯,他的確是來告狀的,可眼下被齊王這樣一慪,他便再厚臉皮也說不出口了。
老太后狐疑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最終嘆氣道:“哀家雖不知道你們兩個間發生了什麼問題,可只瞧着你們這股彆扭勁兒,哀家都覺得難受。俗話說得好,打斷了骨頭連着筋,到底還是一家人。哀家只盼着你們兩個都能看在我這張老臉上,彼此多容讓些。手心手背都是肉,哀家實在不願夾在你們中間左右爲難了。”
齊王漫不經心答:“母后的苦心,孤一向是懂得的,也始終對舅舅優容有加。若非如此,又何來今日楚氏一門的榮耀?只是倘若有些人貪心不足,做出一些欺君犯上的事來,便不能怨孤手下無情了。”
楚相氣得一口氣差點沒順過來,老眼含淚道:“太后,您老人家且聽聽
,王上說這樣的話簡直就是誅心之言了。老臣對太后、對王上、對齊王,那是一片真心可表日月,怎知到了這個年紀卻反而遭到王上的猜忌?老臣這心裡頭實在是難過得緊啊。”
齊王撇撇嘴,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口吻:“孤說舅舅,覺得委屈你就來母后面前哭訴告狀啊,你怎的這般幼稚?莫怪人說老小孩兒老小孩兒,果然這人老了不中用,就變得跟小孩子一般幼稚了。”
楚相原本要扮弱博老太后同情的,這會兒卻被他冷言冷語諷刺地怔在了那裡,連連嘆氣道:“罷了罷了,老臣人老昏庸,也難怪不招王上待見。既然如此,老臣也不敢多加逗留,這便回家去閉門思過,再也不來惹王上煩心了。”
老太后卻喊住了他,疑惑道:“閉門思過?大哥乃當朝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敢責令你閉門思過?”
楚相一臉敢怒不敢言的委屈,可眼角餘光卻分明掃向氣定神閒的齊王,告狀的意味十分明顯。
而齊王這回倒也承認得十分乾脆利落,“不錯,今兒個早朝孤的確當衆斥責了舅舅,也連帶罷了許多人的官。怎麼這會兒舅舅是心中不忿,想要母后爲你做主麼?既然如此,孤便洗耳恭聽母后的訓誡。”
從來知子莫若母,齊王這個樣子,老太后哪有不知道他心裡是極不痛快的,當下也不敢說重了他。可倘若她不說,楚相那邊又難以交代,真真是爲難死人了。長嘆一聲氣,她只說了一句:“王兒,楚相總歸是你舅舅。從前咱們母子日子那樣艱難,若沒有你舅舅一家的幫襯,咱們何來今日的輝煌?說到底,做人不能忘恩哪。”
齊王額頭有青筋浮現,衣袖下的手攥得緊緊的,咬牙切齒道:“那依着母后所見,孤如何做纔不算是忘恩負義?是裝聾作啞認着楚氏滿門通敵叛國,還是該心甘情願將這王位拱手相讓纔算是知恩圖報?左右在母后和楚家人眼裡,這王位原本就是他們給孤的,自然隨時想拿走都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