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疼!”心情極壞的羊林楓輕叫了一聲,人卻仍舊平躺在牀上,雙眼緊閉眉頭深鎖…
“好了…”又爲羊林楓敷上藥的碧如正在給他裹緊紗帶,“這會子又知道疼了,這個傷口已經撕裂兩回了,再不敢有下次…”
“再有下次就會怎樣?”石瞻痞笑着接話到,“碧如姑娘可是在心疼?”
“今日是米闊魯節,將軍不用去忙嗎?”碧如收拾着桌上的餘藥沒好氣的說到,
“薩滿正在燒香點燈、誦經行咒,這樣重大的祭祀禱告,大單于可都是要參加的…”說話中,碧如就已轉過身去,她在將草藥放入袋中。
“哦,難怪今日讓我殿後。我剛剛還在奇怪,爲何這大響午的就安下了營寨,軍中還這般混亂,原來是這樣…”石瞻愣愣的說完,又從牀前繞到碧如身邊,
“這是怎樣的活動?去歲裡我怎的沒有參加?”
碧如也不看他一眼,便又徑直轉身去打開包裹、找尋着自己的新衣,
“將軍去歲裡沒有參加,可問上我了?”碧如淡淡的說到,“這是祈求消災免禍,保佑人畜平安的節日。在草原上,節日在一大早便開始了,人們要給兩歲的馬兒做印記,給羊兒行“割勢”、剪耳記,在軍中這個估計就沒有了…”
話不說完,碧如便已挑好一件衣裙,“將軍快去吧,我要換衣服了…”
“換就換唄”,石瞻壞笑着說到,“他能在這兒看你換衣,我爲何不能?”
“將軍說爲何?”說着,碧如便上前推着石瞻向門口走去,“將軍不着急,大單于還着急呢,快去吧…”
“唉唉唉唉…姑娘莫推呀…”
話不落音,碧如便硬生生將石瞻塞出門外,關上了帳門。
石瞻與碧如的嬉鬧絲毫也沒有感染到羊林楓,他做不到石瞻那樣收放從容,他仍在憤懣怨恨…對於這個石瞻,他真是萬分的不解。
羊林楓清楚的記得在來到碧如馬車前的那段時間裡,那石瞻的每一副面容:
“面色鐵青、一言不語,緩緩舉手…這是在制止胡軍放箭。
面若冰霜、厲聲怒喝,“放他們走!”…這是在放走自己的族人。
面無表情,冰冷輕語,“放箭!”…這是將我拉入身邊的一剎那,對着自己族人的背影…”
“林公子看我這身衣服怎樣?”正在怨恨中、回憶連連的羊林楓被碧如這甜甜的聲音打斷了,他睜開眼睛,轉過頭來…
就見身着節日盛裝的碧如、正雙手輕拎兩側裙襬,臉上那深深的酒窩中盪漾着粉嫩的萌光,她在用那熠熠靈動的雙眼、滿懷期待的注視着自己。
羊林楓仔細的打量向了碧如這身着裝,就見她頭戴白色羔皮紅體錐形帽,那帽子頂端綴着潔白的纓穗。她身着面吊天藍色綿布的羔皮長袍,這長袍領、肩、襟、下襬、袖口、開衩處均飾有白色花邊,這白色花邊的“奧特斯”(線形)花紋呈紅綠相間狀。這衣服衣領較大、上身貼身、下身裙襬多褶寬大。腰間束有三寸寬面吊同色“奧特斯”花紋綿布的羔皮腰帶。腳踩精緻的飾“道高昂”(蝴蝶花)去毛犢皮靴。她耳飾純銀血珊瑚耳墜,手戴數條瑪瑙手鐲與純銀腕帶…
“這競是個色彩斑斕卻宛若出水芙蓉般、冰清玉潤的純淨女子。”羊林楓不由得在心中暗歎,
“林公子…”看到羊林楓出了神,碧如又甜笑着叫了一聲,
“嗯?…嗯嗯,真不錯,這衣服真漂亮…”羊林楓連連誇讚到,
“嗯…今天過大節,外面可熱鬧了…”碧如怯怯的眨着大眼睛直盯着羊林楓,“我知道公子心情不好,身體也不好,可是…一個人窩在家裡…”
“碧如姑娘出去逛吧,我一個人在這兒可以…”羊林楓一笑,“姑娘要擔心安全問題,就叫上石瞻。”
“纔不叫他呢”,碧如一臉燦爛的俯下身來爬在羊林楓臉前,“我陪公子出去走走、散散心可好?”
“嗯…”羊林楓略一猶豫,碧如臉上燦爛的笑容便有些凝固,
“好吧,這樣大個美女,誰人能夠拒絕?”羊林楓笑着起身,“哎呦呦…疼疼疼…”
“嘿嘿嘿,還是林公子好…”碧如開心的攙起羊林楓,就向門外走去,
“軍中的米闊魯節也不知是怎樣過的,小時候每每到了五月二十日,額尼(媽媽)便開始置辦過節的貨物了,到了二十二日,便會拿出最好的馬奶酒,做出最豐盛的菜餚去邀請親友。阿米(爸爸)會忙着給我家兩歲的馬匹剪鬃毛、割尾梢,並在馬臀上烙下印記。忙完馬了又要再去給羊兒行“割勢”,並剪耳做記。額基(嬸嬸)呢,每年都會送我一隻母羊羔…”
碧如在開心的不停的說話,而被碧如攙扶着並排而行的羊林楓,雖面帶微笑,卻並未曾聽到多少,他腦中仍在糾結,這個石瞻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林公子…林公子…”碧如的叫聲又打斷了羊林楓,
“嗯?”
“我們去那兒看看?那兒好像在套馬…”
羊林楓順着碧如的指向一看,一大片荒蕪的良田周圍、圍滿了身着節日盛裝的胡男胡女,
“好吧,只是,這軍中怎的會有這麼多女人?”羊林楓詫異的問到,
“林公子一直有傷未曾出門,這些女孩兒都是大單于一路而來解救出來的女子呀”,碧如還是面帶笑容甜甜的說到,“她們大多都是晉人家中的奴隸,多虧了大單于才重獲了自由…”
聽聞碧如這番話語的羊林楓心中一驚,他本欲說話,兩人卻已經來了那圍觀的胡人之中。
羊林楓與碧如艱難的探身擠到了前排,這真是在一片廣沃卻又荒蕪的良田中舉行的套馬比賽。場中,幾十名身強力壯的年青騎手正在馬背上歡呼着,揮舞着手中的套馬杆,飛快地追套着前方一大片正在奔騰的烈馬。
“咦~石將軍也在裡面…”碧如跳躍着指着,
羊林楓定睛一看,那個最爲瘦小者果真是石瞻。他那長長的套馬杆首的圓環已經快要落入一匹赤紅黑鬃馬的馬頭…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碧如緊張的輕叫着,
“哦~~哦~~哦~~好~”
“唉唉~套住了套住了…”碧如又跳躍着、跟着全場一片的喝彩聲、高聲的歡叫着…
羊林楓只靜靜的看着那滿場歡呼的人羣,只看着石瞻托馬而走,看着那壯漢跳上石瞻所套馬匹的背部、又看着有人拉住那馬尾、又看着有人緊握馬耳,看着他們一剎那間將那馬兒摔倒在地,剪馬鬃、剪馬尾、剪耳記、打烙印、拔牙……
還未看完,羊林楓的臉上,莫名的便滾上了淚水,“這帝都腳下大好的田地、怎就荒蕪着成了胡人的馬場…這當下,我,姐姐,芳姐,世子,這許許多多晉人可不就如這馬兒一樣…”
“喲~~單于給石瞻將軍獻“哈達”賜酒嘍…石瞻,石瞻,石瞻……”碧如仍在跟着人羣歡快的叫喊着,
頓感失態的羊林楓拭了拭淚水,轉向了碧如,他笑着說到,“姑娘好好玩,我有些累了,回去睡會去…”
“嗯…”正在興頭上的碧如稍收神色、稍一猶豫、又甜笑着說到,“好吧,公子小心些,回去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一會兒碧如帶好吃的回去給公子,今晚還有更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