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甲兵只在你心中

北京。

或許是天氣真的很熱。一切都顯得無精打采,連草木也蒙上了一曾灰塵。外面的雀兒偶爾扇翼幾下就又呆呆不動,只要剛剛纔脫去堅硬外殼的野蟬鳴叫的甚是歡快。

乾清宮西暖閣裡的四個香爐還燃着,嫋嫋的暖香讓屋子裡更加悶熱,年僅七歲的福臨正半靠着硬榻打瞌睡。

軟嘟嘟的孩兒面上掛着微微的笑意,彷彿在睡夢中回到了涼爽的盛京,正偷偷爬上宮牆摘取書上的也椹子,嘴角的口水都流了出來……

“太后駕到——”隨着太監響亮的傳報聲,小福臨立刻睡意全消一骨碌爬起來,赤着腳跳下硬榻:“額娘來了,快把我的畫兒遮起來。”

“萬歲爺,趕緊穿上衣衫,這衣冠不整的樣子要是叫太后瞧了去,奴才們少不得又要吃板子。”內侍大太監海大富是從盛京跟着入關的,最清楚宮裡頭的規矩,趕緊幫福臨整理衣冠。

孝莊太后(就用這個稱呼吧,考據黨不必考據了,我承認當時不是這麼稱呼的,要是使用布木布素的話,很多讀者都不清楚說的是誰。)很重禮儀規則,宮裡的很多規矩都是親自制定。太后又很希望小皇帝成爲有作爲的明君。儀表、冠容都馬虎不得。

水紋明黃單衣是穿好了,鞋子也由小太監伺候的整齊,百儀帶着還沒有束的妥當,孝莊太后就已經進來。

第一眼就看見小皇帝散着的單服,束腰的百儀帶還拖在身後老大一截,登時就面如寒霜,沉聲道:“海大富,你就是這麼伺候主子的麼?自己去領二十板子吧。”

“嗻。”

海大富海公公躬着身子,小步退出。

“慢着。”小皇帝福臨清脆的童音響起:“不幹海大富的事情,是我嫌天熱,強要脫了衣衫的。”

“是麼?”孝莊太后語氣中不帶一絲情感,彷彿給這悶熱的房間裡帶着一股寒氣。

“都是奴才伺候不周,甘領責罰。”

“既然萬歲都替你求情了,那就減免一些,十板子吧。”

老太監海公公跪地謝恩之後,退出暖閣。

小皇帝福臨撅着個嘴,顯然對處罰海公公的事情心有不滿。

“好孩兒,你過來,”孝莊臉上露出慈愛的溫馨之色,把福臨攬過來笑眯眯的說道:“你不時常唸叨這裡悶的麼?我給你找了個玩伴兒。娜木柊你進來吧……”

從外間進來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女孩,約莫十來歲的年紀,穿件子過肩無袖的天藍色蒙式袍裙,袍裙上穿金絲走銀線。鑲珠嵌玉極盡奢華之能,足蹬一雙過踝的小皮靴子,頭上帶着一頂尖沿挑邊兒的軟緞子小帽,耳邊垂下兩縷流蘇……

這個一身科爾沁裝扮的小女孩一進來就趴下跪拜,清脆脆的童音響起:“科爾沁蒙古娜木柊請皇太后安,問大皇帝陛下吉祥……”

“行了,行了,都是一家人,哪裡用這麼多勞什子的禮節,肯定是你爹爹教的吧?”孝莊笑呵呵的示意這個叫娜木柊的小女孩不必多禮,並且親自把小女孩攙扶起來:“當年我離開科爾沁嫁到他們愛新覺羅家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呢,在眨巴眼兒的功夫,就已經長的這麼高了。皇帝,你也過來,這是你舅舅家的娜木柊,我特意讓她從蒙古過來這裡給你作個伴兒……”

終究還是個孩子,把家裡大人教的那一套規則利益“演練”完了之後,孩兒家的率直純真也就是顯露出來,拉這孝莊的手不住埋怨:“姑姑,這裡熱的緊了,你看看我這汗都冒出來,姑姑你受的了麼?”

“有什麼受不了的?習慣了就好,”孝莊讓宮人去來冰鎮的涼湯給娜木柊消暑氣,面帶微笑的說道:“你剛來就嚷着熱的受不了,過些日子真到了天蒸地烤的大暑節氣,你還不得躲到冰窖裡去?”

“再熱了我就回草原去,草原上涼爽的很,比這裡好多了呢……”娜木柊歪着腦袋天真的說道:“草原上的野奶子榴榴花也開了。再過些日子就可以摘榴榴來吃,又酸又甜,我爹爹說姑姑你最愛吃那個,不過現在還沒有長出來……”

“你還小,很多事情還不明白,咱們科爾沁的女人又有幾個是能夠遂了自己心願的?”孝莊遙望窗外,似乎是在極力回憶中童年的美好時光。

科爾沁蒙古和愛新覺羅氏相互聯姻由來已久,兩者之間互通婚嫁的事情多了。就在本月,還有兩個愛新覺羅的公主遠嫁科爾沁。

這種純粹的政治聯姻可不管什麼兩情相悅,都是雙方事先安排好的,爲了雙方部族的利益把小女孩們送到萬里之外,至於她們是不是幸福根本就沒有人去關心。

貴爲皇太后的自己,不也是這種聯姻的產物麼?就是眼前這個小侄女,也是同樣。爲了加強和科爾沁之間的關係,多爾袞奉行舊例,極力主張在蒙古強勢部落中挑選未來的大清皇后。爲了科爾沁的利益,孝莊當然要在自己的老家找出人選。

而這個娜木柊就是最佳人選。

既是純正的科爾沁出身,又是孝莊的侄女,不選她還能選誰?

“娜木柊,你和皇帝玩吧,我想一個人坐會兒。”孝莊有些疲倦的坐在硬榻上,連貼身的宮人都遣了出去。

皇帝還是太小,連最基本的一點實權都沒有,不要說展布經濟調動軍馬的權限,就是每日的奏章都要由哪個攝政王先過目定奪,甚而至於連宮中宿衛都是多爾袞安排調動。所謂的皇帝和皇太后不過是個擺設而已,這麼下去可如何是好?

那邊的娜木柊和福臨終究是小孩子,沒有這麼多的心思和顧慮,很快就嘰嘰喳喳的玩到了一處:“您在蒙古的時候讀過書麼?”

娜木柊趕緊說道:“自然讀書的。”

“我今天讀的是《詩經》和《問庶》,你呢?”

“我讀的可多呢,”科爾沁蒙古出身的娜木柊根本就沒有讀過什麼書。最多是在來宮裡之前臨時抱佛腳認識幾個字而已。不過她知道福臨這個小皇帝喜歡讀書,所以打腫臉充胖子。唯恐被福臨看出自己不讀書的本質,年歲稍大一點的娜木柊趕緊轉移話題,一把掀開書桌上的白色絲絹,露出掩蓋在絲絹下的一副畫來。

畫上只有一株垂柳,一小兒能踮着腳拿竹竿子去捅樹上的雀窩,雖是寥寥數筆,小兒憨態也是躍然紙上,頗有幾分山野情趣。

“這是你畫的麼?”娜木柊問福臨。

“是我畫的,不要告訴我額娘,額娘不許我弄這些東西,說是玩物喪志……”

“畫這個有什麼好?你若是喜歡就讓宮裡的畫師來畫呀,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別人畫的哪有自己畫的有趣?繪畫不就是講究是抒發新意的麼?

福臨忽然感覺這個衣衫華貴的表姐和自己不是一路人,生性有些懦弱的福臨甚至不願意和這個娜木柊再多說話。一個人走到桌後拿起畫筆,蘸飽了墨,在畫紙上再添幾筆雲紋,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在盛京的時候我也捅過雀窩的,有趣的很呢,只是做了皇帝就不能再去了,很多有趣的事情都不能做了……”

“捅鳥窩哪有做皇帝好?你做了皇帝,全天下都要聽你的,你想打誰就打誰,想殺誰就殺誰,全天下的人都怕你呢。”

福臨無語。

能夠做到此等境界的只有攝政王多爾袞吧,他纔是真正的想殺誰就殺誰,連皇帝也怕他呢。

“還有,你這個皇帝未免寒酸了些,看看你還穿着軟底侉子鞋呢,你再看看我這雙皮靴子多華麗?能值整整一羣牛的錢……”

福臨愈發的不想和這個表姐說話了。

外面靴聲橐橐,小福臨沒來由的趕到一絲畏懼,趕緊拿白絹子把畫遮掩起來……

能夠不經通傳宣調直闖而入的,自然是叔父攝政王多爾袞了。

多爾袞甲劍不解,大踏步進來,目光如電掃了福臨一眼,小孩子的那點把戲早就看在眼中,上前拿開那面白絹,看到下面的畫。先是一愣旋即大聲質問:“皇帝,你整天就做這些的麼?萬千勇士正浴血廝殺,你卻在宮中做這些玩意兒,怎麼能夠做個好皇帝?”

福利年紀幼小,本就懼怕多爾袞,此時此刻,更是畏畏縮縮的不敢回話。

似乎也沒有想過要小皇帝回話,多爾袞看看娜木柊,面色柔和了許多。臉上掛着笑說道:“你就是科爾沁的那個娃娃吧,還不錯嘛。咱們滿蒙一家,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再過幾年就和皇帝完婚,你就是咱們大清國的皇后國母。”

“謝攝政王。”臨來之前,娜木柊就很清楚誰纔是大清國真正的主人,也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既然多爾袞這麼說了,那皇后的位子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科爾沁蒙古願世代追隨攝政王的戰馬……”

“哈哈,好的很,你可比咱們的小皇帝要懂事多了。”

“皇帝怎麼就不懂事了?命禮部爲攝政王建碑紀績,爲後世子孫崇慕,這是可皇帝親下的旨意。”聽到多爾袞的聲音,孝莊輕步出來,臉上盈盈滿滿的都是笑意。

多爾袞戰功卓著,又是擁立福臨的重要人物。尤其是現在,已經把大清國的軍政大權牢牢掌握在手中,從名義上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其實已經沒有人能夠再製的住他,所謂的皇帝不過是個傀儡而已。

連宮中宿衛都不能調遣,這樣的皇帝還有什麼用?

位已至極尊的多爾袞和所有的上位者一樣,在經歷了奪權時代的精明和謹慎之後,也開始想着樹碑立傳之類的勾當。於是,小皇帝福臨很“乖巧”的順從“天意民心”,在宮裡頭給叔父攝政王建造一座功績碑。

以多爾袞的精明,當然不會認爲小福臨是真的有這個孝心,小聲調笑道:“樹碑之事是太后所爲的吧?”

宮中所有俱是多爾袞的沿線,又有什麼事情能夠瞞得過他的耳目?

“我母子一體,誰立還不都是一樣的麼?”自始至終,孝莊都是在微笑:“攝政王說是也不是?”

“太后說是,那自然就是了。”多爾袞呵呵笑着說道:“我聽說太后又爲皇帝禮聘了幾個師傅?”

“是有兩個前明的翰林進宮爲學,教授皇帝些四書五經漢書詩賦之列。還有那個西番的太常寺少卿叫做湯若望的,我也叫了過來,據說他的算學和曆法很是不錯。”孝莊親自斟一盞子濃茶遞到多爾袞手上:“知道你愛喝奶子,可我這裡之後茶水,將就些吧。”

“嘿嘿,到了太后這裡,就是叫我喝鴆酒我也能將就。”

孝莊當然聽的明白這話裡話外的曖昧,眼色一挑,看看外間的福臨和娜木柊,輕聲說道:“這裡不是慈寧宮,你我……讓孩子們看到不好”

“我曉得,哈哈哈,我曉得,太后說正經事情吧。”多爾袞擺出正襟危坐的樣子。

“太子的幾個師傅都是經攝政王親自審定的……”

“我不是說那些漢官和湯若望有什麼不好,太后也知道這些漢人的東西最能蠱惑人心,很容易就把皇帝教壞的。”多爾袞喝口濃茶,似乎很不習慣這茶水的苦澀一般皺着眉頭:“什麼聖人文章,都是糊弄人的鬼玩意兒。有了這些東西,咱們滿人才可以治理億兆漢人,讓他們都想着當咱們的奴才而不是去造反,尊孔重儒也就是擺擺樣子給那些讀書人看的,咱們可萬不能相信吶。”

孝莊正色道:“這其中的道理不必攝政王說我也明白,可漢人治理千年,儒家總是有些精髓的,也不全都是糟粕。皇帝用的雖都是前明遺留下來的經書、詩文,可都是經過我仔細挑選。可就是皇帝孩子之心太重,不懂得學習其中精華,反而流連書法繪畫這些無用之雜學……”

“哈哈,也非全都是無用,太后當年也是師承范文程,學習的不也是這些東西麼?”多爾袞看看外間的福臨,湊近孝莊很不端莊的說道:“若非如此,太后怎能有今日之韻味?”

孝莊咳嗽一聲,掩飾過面色之間的羞澀和尷尬:“皇帝也在學習滿蒙文字,還有弓箭騎射,每日課程都是滿滿,從卯時三刻起牀,一整天都在學習,我怕他年紀太小學不了這麼多,欲速則不達呀。“

“太后和皇帝也信佛了?”看着孝莊手上的佛珠,多爾袞問道。

“信佛也好,心裡安平。”

“嗯,好的很,最好讓皇帝也信佛,再請幾個大和尚做師傅,這樣的話,皇帝就不會閒着沒有事情做……”

滿人本信奉薩滿教,入關之前也有不少信奉佛教的,入關之後也開始供奉關二爺,信仰十分雜亂。作爲皇室,自然是都要照顧到,每天早晚兩次祭神就是多爾袞確立的制度。每日清晨祭拜佛祖和關帝,晚間祭拜愛新覺羅始祖神和蒙古神,至於日祭月祭春秋大祭,更是繁雜瑣碎,無一可以或缺。

其實多爾袞本人是典型的無神論者,什麼佛祖神仙他都不搭理,就是信佛也是擺擺樣子而已。至於把這麼多的祭祀確立成爲制度,在很大程度上還是針對小皇帝福臨,除了可以在小皇帝心中種下“無爭”的念頭,還能把他每日的時間擠佔的滿滿當當,讓福臨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思考別的事情。

“說起漢人的文章,還真是有意思,這幾天我也做了首詩詞,念於太后聽聽。”

“難得攝政王有此雅緻。”

“蒹莢蒼蒼,白露爲霜, 所爲依人,在水一方。”多爾袞學着那些酸儒的樣子搖頭晃腦的吟哦,旁邊的孝莊早就臊的滿面潮紅,不時偷看外面的小皇帝,取笑道:“怕不是攝政王所做吧?”

“是誰作的不要緊,只是感覺十分貼切這纔拿來。”多爾袞攬住孝莊的肩膀,欲行親熱之舉。

孝莊急忙躲閃,正色道:“我聽說豫親王在揚州似乎進展不順?”

“豪格又派人給太后說我壞話了?”多爾袞根本就沒有回答,而是看着孝莊,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太后承認與否就說道:“這個豪格,打仗還沒有原來一般的勇氣,反而學了一股子女人氣,整天派人進宮在太后和皇帝面前說三道四,幸好當初他沒有做我大清的皇帝,要不然沒有你我和皇帝的活路不說,整個滿洲人的事業都會被他糟蹋乾淨,先帝不立豪格爲太子是早就看清楚了他的這點小肚雞腸,成不了大事的傢伙。要我說,當初你就不該替他說話。”

作爲皇太極長子,作戰勇猛的豪格也是手握重兵,當時也是皇位最有力的爭奪者。因爲各種機緣和各方勢力的相互妥協,小娃娃福臨才做了清國皇帝,而真正攝取大權的則是多爾袞。

在入關之初,多爾袞隨便找了個藉口就把豪格廢掉,貶爲庶人,清除掉一個異己。

但是在這之後,孝莊反而極力遊說,聯合起一部分滿洲老親王勢力,無非是“社稷正值用人之秋”的言論,終於迫使多爾袞做出讓步,復豪格之職,並且加封肅親王,至少在名義上可以和多爾袞系的多鐸和阿濟格等人抗衡。

“我也是憐豪格之勇……”孝莊極力讓豪格復起,本意就是制衡日漸強大的多爾袞系人馬,雖然豪格的勢力已經大不如以前,終究還算是有點家底的。也只有這個以前的死敵才和孝莊母子有共同的目標,在利益面前,以前的種種不快都沒有人再提起,豪格反而成爲孝莊母子最親密的戰友。

“不過豫親王在揚州耽擱的日子也不少了吧?”宮裡頭的事情對於多爾袞而言,沒有任何的秘密,孝莊很清楚這一點,也沒有打算隱瞞:“豫親王橫掃中原,突進江淮,想來也卻是師老兵疲,久戰之下已是強弩之末,肅親王有增援豫親王也是公忠體國老成持重的想法,我正想和攝政王說起這事情呢。”

“豪格?哼,”多爾袞冷哼一聲:“豪格打的什麼主意我能不知道麼?增援多鐸?只怕是爲他自己着想吧。”

讓豪格征剿四川的張獻忠,當然是藉此消耗其實力的意思,無論是豪格還是多爾袞都明白這一點。所以豪格才一直走三步退兩步的磨磨蹭蹭,他心裡還是希望多鐸被拖在揚州久戰不下,多爾袞已經拿不出更多人馬的情況下,再加上宮中的助力,有機會爭奪江南這塊肥肉不是沒有可能。

“揚州爲江南之鎖,宜儘快打開爲要……”

“揚州雖重,有多鐸在足夠了。”滿清的兵力大多已經派遣出去,除了京師附近還有些像樣的主力之外,兵力早已運用到極限。因爲剃髮令的強力實行,各地義軍風起雲涌,地方上的清軍忙着四處救火都焦頭爛額,根本就拿不出兵力來。

要想大規模增援,只有調集豪格部,多爾袞顯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我已命多鐸速下揚州不可拖延,儘快渡江剿滅南明僞朝。以多鐸之勇,再有幾日當有揚州捷報傳來,這期間的事情太后就不要過問了。”

這已經是明打的明的告訴孝莊,不要再和豪格系人物有什麼牽連。

孝莊是何等聰慧,自然明白多爾袞的意思,當然不想在這個觸及到核心利益的問題上多爾袞展開任何形勢的正面爭奪,而是很自然的岔開話題:“豫親王雖勇,然則定天下不能一味依靠刀兵之銳,此次我大清入主,非比從前擄掠資材。前番皇帝厚賞洪承疇,我才知道攝政王欲將強力推行薙髮令……”

“洪承疇真是多嘴,這些事情也能傳到太后的耳朵。”多爾袞笑罵道:“這事情是有的,剃髮易服是咱們大清的根本。如今大勢在我,若是任由那些漢人不改往日衣冠,必然念着咱們是異族的短處。如今山東、直隸各處多有打着僞明旗號的亂民起事,雖是疥癬之疾,終究要我大清疲以應付。我也和鰲拜等先帝幾位重臣商量過,都認爲當斷了漢人的根本,剃其發易其服已勢在必行,否則難彰我大清之威,難滅僞明之餘遺……”

“我大清初定,前明尚有江南半壁,豫親王又在揚州僵持不下,我以爲此事不宜頒行薙髮令,以免弄的民怨沸騰。”孝莊儘量使自己的語氣更平和委婉一些,也儘量做出不在意的樣子:“在入關之初,攝政王不也說過君之道爲存百姓之先的麼?”

“哈哈,你倒是還記的,那是咱們剛剛入關立足未穩的時候,不得不暫時放縱那些漢人。如今咱們大清士馬雄壯,還怕什麼百姓不百姓的?想留髮的我就砍了他的腦袋,看他還怎麼民怨沸騰。漢人軟弱,一見到血就順從了。”多爾關說出這麼急切頒佈實行薙髮令的直接目的:“多鐸在揚州遇阻,天下人必然以爲江南還有希望,南明心存二想。我就是要用刀子逼迫他們剃髮,斷了他們的念想。只要剃了發,就是我大清的好奴才,若是不剃髮就統統砍了。我大明掃蕩天下,還怕幾個亂民不成?”

預料中傳檄可下的揚州正激烈抵抗,這場戰事越來越有曠日持久的徵兆,在政治意義上已經打破了滿人無敵的神話,難免讓北地的漢人心存故國,這纔是多爾袞急切要推行薙髮令的根本原因。

“怕是不怕的,咱們的攝政王怕過哪個?”孝莊很得體的開個小小玩笑,嫣然一笑到:“不過我聽着洪承疇的意思也不是沒有道理。當前局面於我大清有利,不宜推行激烈之策,萬事求穩求緩爲要……”

“哈哈,你也不能總是聽那些漢人的,若是一味的求緩,咱們現在還在關外呢。說什麼求緩,若是求緩,現如今的大清皇帝能是福臨?”

“當初先帝……駕崩之時……”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這一男一女最清楚皇太極的真正死因。不過皇太極死了也就死了,現在還有誰敢追究這個事情?最重要的保住福臨的皇位。

以多爾袞的實力,就算是廢了福臨也是輕而易舉。

孝莊誠懇的說道:“先帝倉促而去,內亂陡生,我孤兒寡母眼看就有不忍言之禍。若非攝政王力排衆議,我們母子哪能有今日?我時常對皇帝說起攝政王的恩惠,無論如何都難酬攝政王之功,我琢磨着在叔父攝政王前面再加個皇字,稱爲皇叔父攝政王,如何?”

雖然孝莊心思聰慧善於制衡,但在多爾袞絕對的實力面前,幾次攻守俱是無功而返,只得做出可憐巴巴的低下姿態,做出感恩戴德的模樣

“皇叔父攝政王,好像有點意思。”多爾袞起身坐在孝莊身側,孝莊微微躲閃着身子,早被多爾關伸臂攬住腰身:“不如把那個叔子去掉,就叫皇父攝政王,豈不是更加合適?”

被多爾袞攬住,孝莊掙扎幾下卻沒有爭脫,又不敢過份拂了多爾袞的心思,只好低聲哀求:“別,別這樣,這是在乾清宮呢,別讓孩子們看到了。”

“皇帝,你們都出去,我和太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皇帝福臨不管違背多爾袞,和娜木柊出去,剩餘的宮人都知道要發生什麼,趕緊躬身退下。

沉重寬大的宮門在指壓吱呀的聲響中關閉,暖閣中只餘下孝莊和多爾袞二人。

孝莊還是有些畏縮,小聲道:“這……這不好吧,不如以後……”

“什麼以後,我的玉兒,我可等不得了。”多爾袞迫不及待的抱住孝莊親嘴兒扯褲子,然後翻身壓上……

“太后在和攝政王說軍國大事麼?”娜木柊好奇的問道:“爲什麼把你也趕出來了,你可是皇帝呢?”

“軍國大事?我怎麼知道?太后和攝政王總是有很多大事要單獨商議的吧。”小皇帝福臨在石階處坐下,望着天際悠悠的浮雲,出神的說道:“我看佛經上說,人生如浮雲,如夢亦如幻,富貴榮華也不過是過眼的雲煙……”

“哈哈,你這皇帝說話怎麼象個老和尚?”娜木柊也的童言無忌,笑呵呵的和福臨並肩而坐:“我在草原上的時候就見過一個老和尚,說話的口氣和你差不多呢,讓人聽着似乎懂了卻又不懂,很高深的樣子。我拿給他肉他也不吃,真是古怪的緊。後來,忽然之間就找不見那老和尚了。部落裡的人都說那老和尚是有道的高僧……”

“高僧是不吃肉的,”福臨很鄙視娜木柊,連這個最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真是蒙古蠻子沒有見識。

“怎不吃,草原上的和尚就吃肉,只有外地來的纔不吃肉。”

福利懶得給她解釋青、黃教的區別,一個連喇嘛和尚也分不清楚的女娃娃,沒有必要去解釋更多。

“我就不吃肉,因爲我總想起牛羊也是生靈,我們爲萬靈之長,怎麼能吃它們呢?”

“哈哈,”娜木柊大聲的笑着:“那你去做和尚吧。”

福臨不語。

依舊看着天邊的浮雲。

過了一會子,大太監海種田顛着腳步過來,溫聲道:“主子,這石頭上涼,坐在我背上的吧。”

“海老公,板子打疼你了吧?”福臨關切的問海大富。

“海老公都是下邊的奴才們叫的,萬歲爺可不能這麼叫。”海大富如孩子一般的雀躍幾下,笑呵呵的對福臨說道:“奴才這身子是鐵打的,太后賞的那十板子還吃架的住,不礙事,不礙事的,還能給萬歲爺做事情呢。”

“那我就放心了,你能不能給我弄點吃的?我餓的緊了。”

“奴才就曉得萬歲爺餓了呢。”如變戲法一般,海太監從袖子裡摸出倆個塊芝麻糕和一個糖酥油餅。

福臨歡呼一聲,搶過就食。

宮裡的規矩是一日兩餐,每天早晨六七點鐘是早膳,中午一點多種就是晚膳了。以孝莊對福臨期望之深,自然是嚴加管教,只有到了深夜纔有些小點心吃,小孩子正長身子自然是餓的快,(史實,至於皇帝想什麼時候吃飯就立刻傳膳,至少是康熙以後的事情了——作者按)

十分愛憐的看着這個幼童皇帝,海太監輕聲說道:“萬歲爺是大清的皇帝,以後是要做大事情的,無論和誰說話,都不可以直言你我,要自稱爲朕纔是皇帝應有的威儀。”

“我曉得了,哦,是朕曉得了。”

對於這個其貌不揚的大太監海大富,福臨總是有一種莫名的信賴,或許是一直貼身的緣故,看着這個太監比見到孝莊太后還要親切一些。

功夫不大,暖閣門開,心滿意足的多爾袞從裡面出來,大笑着按刀離去,不遠處一干侍衛緊隨其後。

小皇帝福臨趕緊把手裡的吃食藏在身後,免得被攝政王看到又要斥責。

其實多爾袞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階下的福臨,知道多爾袞走的遠了,福臨才蹦跳着進去。

一進西暖閣,福臨忽然就是一聲尖叫。

一瞬間,縮肩塌背的大太監恍如換了個人,身形猛然展開,如白日鬼魅似晴天電閃一般快捷,間不容髮之間已經突入暖閣,站立在福臨身後。

那副淵停嶽峙的氣概分明就是大宗師風範。

斜斜坐在硬榻上的孝莊皇太后衣衫不整露出半個雪白的胸脯,髮髻凌亂青絲披肩……

孝莊似乎也沒有想到兒子福臨會突然進來,神色間極是慌亂,匆忙拉起衣衫遮掩。

福臨已經徹底呆住。

在外面的娜木柊也聽到了福臨的尖叫,正要邁步進來,大太監海大富已經展開身形欺到這個蒙古小姑娘的身邊,伸掌在她頸項間只輕輕一斬,娜木柊就已軟軟的暈倒在地。

“福臨,你……其實不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慌亂的無以附加的孝莊再也沒有身爲太后的從容,急急忙忙背過身子整理衣衫。

雖然年幼,福利也懵懵懂懂的知道些男女之事,自然明白剛纔發生了什麼。

“多爾袞,我要殺了你。”福臨大哭着轉身,就要去追趕已經遠去多爾袞。

“回來,”孝莊的聲音中也帶着哭腔。

海大富一把抓住福臨的衣領,凌空提了起來,輕輕的放在孝莊旁邊。然後有恢復到剛纔縮肩塌背的奴才模樣,低着頭不看孝莊,也不理會哇哇大哭的福臨。

“我的兒,多爾袞的勢力你不知道?我們母子能夠爭的過他,”孝莊抱住兒子不住哭泣:“額娘這麼做還不是爲了你麼?”

福臨依舊大哭。

“若不是額娘以這輕賤之軀,你如何能得皇位?若你能夠勵精圖治奮發圖強,額娘做出的這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片刻功夫,柔弱的孝莊已經不見,眼前的皇太后已經是一幅決絕模樣:“我做下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還不都是爲了你麼?只盼着你能做個有作爲的明君,我就是死去也心甘了。”

“海大富。”孝莊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平靜的如同一潭秋水。

“奴才在。”

海大富也是不動聲色,依舊是一幅奴才嘴臉。

“皇帝最聽你的,你替我好好開導開導他,我要回去慈寧宮了。”孝莊忽然轉頭問道:“那十板子……”

“奴才這身子還受得住。”

“那就好。”孝莊整理還衣容,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看看福臨再看看暈倒在門口的娜木柊,不動聲色的離去。

哭泣了好半晌子,福臨終於止住悲聲,聲嘶力竭的高叫:“我要掌兵權,剷除多爾袞這狗賊。”

海大富輕輕的撫着福臨的後背,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輕聲說道:“甲兵只在你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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