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當家作主

以開封爲中心,赴死軍的勢力已經實際控制了衛輝。觸角延伸到山西晉城和直隸的最南端。更有傳言風起,說忠誠伯正厲兵秣馬,準備北伐,克服京城爲大型崇禎皇帝復仇。

驅逐韃虜光復國都,無論是說着還是聽着,都是熱血沸騰,彷彿只要李四李大帥一聲令下,韃子就得乖乖的退回關外繼續喝風去。

攻克開封之後,除了豫西一些地區之外,赴死軍已經實際控制了半個河南,只要願意,隨時可以席捲而下。

不是李四不願意,而是赴死軍已經是強弩之末。

北伐是肯定要北伐的,關鍵是現在的赴死軍已經沒有那麼大的力量。

整個後勤方面空虛的可怕。

依靠清掃地方勢力,甚至血腥清洗得到的那點兒資材除了要保證赴死軍之外,還有一部分必須反哺淮西,否則淮西的很多人口都沒有辦法渡過這個嚴寒的季節。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飛速崛起的缺陷才完全展露出來。過分的強調進攻能力,過分的先軍政策,把身後抽調一空,在大戰之後。身後的空虛再也掩飾不住。

要是韃子有時間把開封極其各州縣府庫毀壞一空的,赴死軍的軍資儲備連這個明年開春兒也堅持不到。

幾萬大軍,衣食用度,更關鍵是各種軍資軍材,動一動就是金山銀海的往外流淌,淮西又有數以百萬計沒有任何儲備的人口,後勤方面的壓力愈發凸顯。

不光是有赴死軍,後面還有數量龐大的民衆,是他們支撐着赴死軍。在這個困難時期,赴死軍必須用行動來反饋民衆。

要是赴死軍不能爲身後支持他們的民衆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這支隊伍根本就維持不下去。

所以李四毫不猶豫的把開封已經黃河以北幾個州縣席捲一空,府庫裡乾淨的連只老鼠也藏不住。然後就露出猙獰的嘴臉,刀子拿上繩子提上,開始明打明的向那些官員和富戶索要物資……

然後就是通過商業途徑購買,我要糧食、要一切能吃的東西;我要布匹、要棉麻、要一切能夠渡過這個寒冬的物資。

面對已經傾向於赴死軍的這些商賈,忠誠伯依舊是毫不掩飾自己的無賴行徑:“不管你們能弄來什麼,我全都要了。老實說,我的錢確實沒有幾個,可我絕對不會賴賬,你們要是不信,開封城就在這裡,先抵押着吧。”

面對敵我關係還很模糊的晉商,李四更是窮兇極惡:“我要羊肉、我要黃米、我還要皮子、要氈子。回去告訴你們的東家,要是能幫我渡過這個寒冬,以前的種種我就一筆勾銷,要不然……我過不了這個冬天,你們也過不了這個冬天……”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和訛詐了,比明火執仗的土匪還要兇惡。

來自後勤方面的壓力使得赴死軍很難再進行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唯一能夠緩解這種情況的做法就是把一些精幹的隊伍化整爲零,重新變成土匪和強盜,用種種見不得人的手段進行血腥掠奪。

幾十個赴死軍中百戰餘生的精銳隊官,再加上幾十個小旗官,都是絕對信得過的老底子,隨便拉一個出來放到地方上,起碼也是個把總的料子。

李四臉漲的通紅,吐沫星子噴在這些人臉上:“你們的父母,你們的親人支撐着我們,支撐着整個赴死軍。現在他們要捱餓、要受凍了,我就把你們放出去。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只要能把我們需要的物資帶回來,你們想要什麼我就給你們什麼……”

“是!”

“一個一個都給我記住了,出去以後隨便你們怎麼折騰,隨便你們在哪裡折騰,我都不管,我只要結果。只要你們能把衣食給我帶回來,天塌了有我頂着……”

做爲赴死軍的老人,這種手段早就熟悉了,誰還能不明白大帥的意思?

這些即將成爲土匪、強盜或者綁匪的精銳出去之後,李四再次聚將。

這一會沒有召集那些高級的營官,更沒有驚動各營,只是叫來了兩個直屬營的三名隊官。

“四火。”

“在!”

雖然僅僅是一個不大的隊官,可四火這個隊官確實是威風的很。

首先是大帥直屬的甲字營。除了大帥本人之外,這個營的所有隊官不必聽從任何人的指揮,他們也沒有營官這種頂頭上司,直接對大帥本人負責。從品級上來說,和一個營官也差不多了。再就是四火的這個小隊是甲字營這個赴死軍第一營的第一隊,基本就是大帥的親兵衛隊了。雖然這個小隊的功勞一般都是直接記在大帥本人的頭上,可這種赴死軍第一隊的榮耀和大帥親兵衛隊的光彩,就是給個營官也不換吶。

“你是護村隊的老兵了吧?”

“回大帥,我是護村隊第一批隊員,還是大帥親訓的……”

李四微微點頭,很滿意的樣子:“你也算是我的親傳子弟了,又能認識幾個字,算是個人才吧。這麼些年風風雨雨的走過來,你的忠誠我都記着呢。眼下我給你安排了倆去處,你看看哪個更好。”

“第一,放你到杞縣做個縣令,正正經經的七品,談不上多好的前途,可也算是謀了個好出身……”

“大帥,不必說了,我選第二個。”

李四看了看這個叫四火的老兵,其實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給個縣大老爺也不要?你還不知道第二個去處是什麼呢?”

“已經不必知道了,縣令有什麼好稀罕的?只要能爲咱們赴死軍做事,爲大帥做事,我相信會有更好的……”

“好兵!”

……

蕪湖。

素有煙火萬家樓臺層列之稱,尤其是蒙元以後,手工業一時鼎盛。同是江南繁華之地,商業上雖不及鎮江、揚州等水陸樞紐,但是另有一種繁華正飛速崛起。

因爲織造業的發達,淞江素有“衣被天下”的美譽。天下的衣衫被服的布料子。有超過三成就是產自淞江或者經過淞江週轉,無數織機的日夜忙碌打造了淞江衣被天下的地位。

但是蕪湖人敢說,要說沒有蕪湖,淞江的布匹就什麼也不是。

因爲淞江的布匹起碼有一半要拿來蕪湖印染上漿,要是沒有蕪湖大大小小的印染作坊,淞江的布匹就只能算是粗糙的老坯布,根本就不能拿到市面上去銷售。

淞江爲天下織造之甲,蕪湖則爲世間印染之最。

被稱爲“蕪湖巨店”的印染作坊,不僅僅是規模龐大,而且僱工衆多。正是這些印染、上漿的巨型作坊(其實已經可以稱爲工廠了),把一匹匹毛坯布染成五顏六色花色繁多的細布,然後順着長江銷售往各地。

蕪湖“豔天下”的名號就是這麼個意思。

瘦小的田老漢拿過幾張蔫荷葉,把桌子上殘留的肉肘子和沒有吃完的燒雞一股腦包起來,看看幾個杯子裡還有些殘酒,都灌到肚子裡。然後拿起酒壺使勁搖晃幾下,確認沒有剩下哪怕一滴酒之後,順手把桌子上一個精美的細瓷碗揣在懷裡,這在大叫:“店夥,結賬。”

店裡的夥計趕緊跑過來,臉上的笑都能掉到腳面上了,把早就算好的賬單子遞給田力國:“田老爺,總共四兩七錢銀子,老爺您看看單子……”

“哎呀?我纔要了幾個菜?你就要四兩七?真是比黑店還黑吶,是不是欺負我沒有吃過酒席?想要敲竹槓還是怎的?”田力國剔着牙,把菜單子仔細的看了倆來回:“一個醉雞就要三錢銀子?你們是開店還是殺人吶?怎麼這麼貴?還有這螃蟹,分明就是江裡的螃蟹,你們怎麼能賣湖蟹的價錢?叫你們掌櫃過來……”

“小店哪敢敲您田老爺的竹槓?實在是公尺公道的價錢。”店小二心裡早把田力國罵了好幾遍了。這個老財主的家產多了去了,說不上蕪湖首富也絕對是在三甲之內,印染作坊的僱工都有七百多,要說富可敵國肯定是有點兒誇張,可要是說腰纏萬貫是半點也不虛。

這麼一個腰纏萬貫的大財主,怎麼說也應該是酒樓裡最喜歡的那種客人。可事實恰恰相反,蕪湖有名的酒樓不僅不喜歡這個人,而且是厭惡的很。

不爲別的,就是因爲這個老傢伙是個比鐵公雞還要鐵,手裡雖然家財萬貫,卻是一毛不拔。屬於那種雁過拔毛魚過刮鱗的吝嗇鬼。到酒樓吃一頓飯食,不僅想方設法的討價還價,甚至還有順手牽羊的毛病,他要是不拿走點什麼物件兒,會心疼是三天睡不着覺。

就知道這個吝嗇鬼會挑毛病,爲的就是少花錢,所以酒樓的掌櫃都躲的遠遠,打發一個店夥過來結賬。

“醉了九個月的老母雞,用的是春日的槐花蜜浸的。三錢銀子你還嫌貴?”店夥都想揍這個老傢伙一頓了:“江蟹是便宜,可田大老爺,這是冬天吶,您也不去打聽打聽,這個時節的螃蟹有便宜的麼……”

不管怎麼說,田大老爺就是不幹,本着蕎麥皮也要榨二兩油的宗旨,把一頓上好酒席的價錢從四兩七砍到了四兩三,這才老大不情願的付賬走人。

“田老爺,您等等……”店夥知道這個大財主的毛病,早把桌子上的大小器皿數了一遍,缺了個湯碗還能看不出來?

“老爺,你吃酒便吃了,喝湯也就喝了,總不成連我們店裡的湯碗也喝下去吧?”

店夥這話說的可真夠不客氣的,田老爺立刻就惱了臉面,一把揪住店夥的領子,大怒道:“怎?疑老爺我拿了你們家的破碗?老爺我什麼人你不知道?會拿你的東西……”

正說着,藏在懷裡的細瓷小碗兒就從袍子裡滑落下來,在田大老爺腳邊滾了幾滾……

店夥冷笑不止。

田大老爺一點也不感覺到尷尬,還做出不可思議的樣子:“咦?這小碗兒怎麼到我身上的?怪了,怪了……算了,你拿回去吧。我不和你計較這些個,我很忙的,一天就有幾船的大生意……”

對於這種主顧,還是儘量不要再來的好,店夥看着田老爺的背影,好像罵了一句什麼髒話,這纔有點兒忿忿的收拾:“什麼人吶這是,還大老爺呢,摳門兒的都能從叫花子碗裡搶飯吃了……不對,這酒盅怎麼少了倆?”

出了門兒拐了彎兒的田大老爺心裡那個得意啊,就甭提了,一手捏着一個小酒盅,不住的對身後的家人傳授他那一套:“別小看這倆小玩意兒,這也是白花花的銀子。做買賣講究的就是一個勤儉。不能因爲買賣做的大了,就瞧不起小東小西家三夥四的。要不是大老爺我這麼會過日子,咱們印染的工錢能那麼低?價錢不低能這麼多的生意?”

因爲印染的工錢足夠的低,所以只在這種不太上檔次的酒樓和商業夥伴吃喝一頓,就交了一筆七船的大生意,只要數目點過,就算完成,他田大老爺算是賺到家了。

“這麼精美的小酒盅,一個就值二三十個錢,五十個錢也說不準哩。這點兒錢就又夠一個僱工三幾天的開支……”

正在田大老爺洋洋得意的傳授他那“生意經”的時候,旁邊過來一頂小轎,擡轎的轎伕滿臉都堆着笑呢:“田老爺,坐轎子不?穩當又便宜……”

“切,要錢就不坐。”

田老爺這種人,寧可走着也不坐轎,爲的就是省下幾枚銅板。

就連他身邊的家人也在暗自偷笑:這幾個轎伕是新來的吧?全城的老老少少,誰不知道田大老爺是寧可跑斷腿兒也不花錢坐轎的鐵公雞?老爺只能賺別人的錢,別人想要賺他的錢,比割他的肉都難。

這些轎伕顯然就是新入行的,似乎還不知道田老爺的秉性,還在糾纏着:“老爺坐坐吧,便宜的很,只給幾個燒餅錢就好……”

“給你們燒餅錢,誰給我燒餅錢……哎呀,你們幹什麼……”

正說着話兒呢,田大老爺就被倆轎伕架起來扔了進去,然後擡着轎子飛跑……

那幾個跟隨的家人還在鬨笑,笑這幾個轎伕的“愚昧”,看着家裡的老爺被扔進了轎子,然後似乎呼喊了半句,就再也沒有了聲音,這才察覺有些不對頭。

再看那頂轎子已經跑出去好幾十步遠了,轎子裡的老爺連個聲音都沒有,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喊着“搶人拉”就去追趕。

也是偏偏趕的巧了,剛追過一條巷子,一個又聾又啞的老漢駕着一輛糞車,把巷子一堵,誰也別想過去。等到衆人明白過來,別說那頂轎子,就是那個聾啞的老漢也沒了影子。只餘下一架臭烘烘的糞車和幾個頓足捶胸不知如何是好的老家人。

過了好半晌子,這些傢伙終於回過味來:“老爺讓人給搶了,趕緊回去告訴夫人……”

要說這世道也真是邪門了,滿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婦不搶,搶一個乾巴老頭子做什麼?可這事還真就出了,而且不只一件,一天之內,蕪湖就有三個頗有身價的人物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被搶了人。

大夥總算是弄明白了,這是綁票哇。

就算是綁票的,遇到田力國這個天下頭一號的吝嗇鬼,能榨出一個銅板來?田大老爺可絕對是捨命不捨財的人物,綁票的歹人割下他的肉容易,拿他的錢……估計夠嗆。

田大老爺的家是在蕪湖城裡,可他的產業卻是城外的籍山,那麼老大一片的印染作坊,佔地好幾十畝,在城裡的話,容納不下那是肯定的,各種廢水也無處排放不是?

這個季節本來就黑的早,等把老爺被人搶了的消息傳給田夫人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田夫人已經年過五旬,年紀比田老爺還大好幾歲,頭髮都白了一半。

這麼一大攤子,裡裡外外的事情都要操心,可不是要有白頭髮的麼。

田夫人埋首於各種賬目之中,手裡的算盤珠子打的噼裡啪啦亂響,手邊的熱湯都涼了還沒有顧得上喝。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老爺讓人搶去了……”

“怎?”田夫人並不是如遭雷轟那樣受到重大打擊的樣子,更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震驚,反而問回來報訊的家人:“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樣的人會搶走老爺?”

“是真的呀夫人……”

田夫人仔細問了緣由,心裡也就明白了個大概:這是遇到綁匪了。

“夫人吶,要不要報官?”

“報官,一定保官……”老家人正要出去報告官府,田夫人忽然止住:“等等,既然是綁人索錢的,肯定會來要錢的,先等等再看吧,能綁老爺的人,我估摸着也不過是小毛賊而已。若是要不了幾個錢咱們就出了,若是獅子大張口,再報官也不遲……”

貓鼠有道,或者說是盜亦有道,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規矩。就好像田夫人掌櫃的這個巨型印染作坊,雖然家底兒和技術都有,僱工也不缺。可入了這一行就得遵守這個行當的規矩,你就做的再大,只能印染,不能上漿,不能搶漿水作坊的飯碗子。要不然就會受到所有同行的排擠……

那些綁匪既然是綁走了田老爺,肯定也不過是幾個小小毛賊,或許是賭錢輸急眼了,或者是江湖道上的漢子遇到了什麼緊急的事情,實在是缺錢,這纔不得不出此下策,絕對不算什麼大事情。

因爲這個巨型的作坊的真正主人根本就不是田大老爺,而是田夫人。吝嗇到了極點的田老爺之所以那麼吝嗇,是因爲田夫人“收緊銀根”,根本就不給他幾個小錢兒,他想不吝嗇也不行。

至於作坊裡的銀錢貨物,所謂的東家田大老爺只不過是個擺設兒,一點真正的東西也動不了,最多是讓他通知一下買賣的上下家,是個跑跑腿兒的小角色。

看在夫妻的情分上,要是綁匪要的錢不多,田大老爺的贖身錢肯定很痛快的就出了。若是獅子大張口的漫天要價,田夫人肯定報官,拼着田大老爺被撕票兒也不能動了這個作坊的筋骨。

這個作坊是田夫人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遠比田老爺本人重要。

要說不爲田老爺擔心,那就是瞎說了,都幾十年的夫妻了,還能真不擔心的?

可田夫人也是見過大市面的,知道這種事情發生之後應該做什麼,田老爺不大可能真正有什麼生命危險,畢竟綁匪要是錢而不是命,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上門要錢來了。

一整夜都沒有閤眼,到第二天清早的時候,早就守候在門口的老家人就開始大聲呼喊:“來了,來了,老夫人,來人了……”

田夫人也知道對方會來索要贖金,又精心準備過,並沒有趕到一丁點兒的意外,稍微整理一下儀容,推門兒出來……

立刻就呆住了。

這一切和想象中的根本就不一樣,眼前的情形怎麼也想象不到。

要是有人拿着血淋淋的書信,或者是送過來田老爺半個耳朵什麼的,田夫人也不會感到太意外,可眼前……

眼前就是活生生的田大老爺。

田大老爺一看到老婆,就好像孩子見了親孃一樣,立刻就嚎啕大哭起來:“娘子,可唬煞我了……”

田夫人也納悶兒呢?不是被人綁了麼?怎麼好端端的就回來了?

“田夫人吧?小子有禮了。”

這才注意到後面還有個人,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

小夥子穿件子洗的發白的灰色夾襖,一看那種掉色的程度,田夫人就知道這步料子是在印染的時候放的鹼太多了,要不然不會這麼快就把顏色掉成這個樣子。

這個本行的東西只不過是在腦子裡一閃,巨型印染作坊的真正主人立刻就明白了這個小夥子的身份——綁匪。

對於田夫人這種見過風浪的人物來說,自然曉得應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說的也不卑不亢:“我也不問壯士是哪條路上的朋友了,既然走到我這裡就是緣分,又能把我們家老頭子平平安安的送回來,這裡頭的道理我懂,田福,去封二十個元寶,送給壯士做盤纏……”

這麼做算的把裡裡外外都打圓滿了,綁匪拿銀子走人,田夫人就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那個小夥子站的如標槍一般筆直,通身上下就好像了打了線兒標了墨一般筆挺,渾身上下都是說不出的精悍之氣:“老夫人,小子此來不爲錢財,另有他事相商。”

不爲錢的綁匪?說出來都是天大的笑話。

田夫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小夥子幾眼,也是驚奇的不行:“不爲錢財?……好,進屋詳談……”

“夫人,他是土匪,我這就去召集人手一繩子綁了……”

“請!”田夫人單手虛引,示意四火進屋,好像面對的這個小夥子不是窮兇極惡的綁匪,而是鄰家的子侄一般。

至於田大老爺吆喝着要叫人過來捉拿綁匪的舉動,田夫人根本就不當一回子事情。人家既然敢隻身前來,就不怕你動粗。真要是動了手,後面說不定還有什麼大陣仗呢。打開門做買賣的商家,爲的是賺錢,可不是爲了鬧事的。

這種事情,能夠化於無形之中,那是最好。實在應不下的條件,再下手拿人也不遲。

“壯士所爲何來?難不成是看上了我這作坊?”既然小夥子敢把田老爺完好的送回來,而且敢於一個人前來,這份膽色和勇氣就非尋常是亡命之徒可比。這裡上上下下近千口子人,也不怕他動粗。

“我看上了老夫人泊在江口的七船布匹……”

老夫人心裡還清楚拿七船印染好的布匹是怎麼樣一個巨大的數字,這人把嘴巴張的這麼大,老夫人雖是震驚,卻也不發作,靜靜的聽他往下說。

“我們也知道這不是老夫人的東西,原貨主要是讓老夫人賠償的話,老夫人一時也陪不出來。”四火好像很講道理的樣子:“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只借其中的三船……”

要說這事情,四火比誰都窩火。

本以爲拿了田老爺,就可以把船上的布匹順利的弄走。可完全不是那麼回子事情,這個田老爺的號令根本就不好使喚。

每條船上都有好幾十號人,真要用強的話,還真不好收拾。因爲四火的一個小隊早用同樣的手段控制了七八條船,也拿不出許多人手。

就算是用強拿下了,這種事情不可能做的天衣無縫,人家肯定能順着蛛絲馬跡找上門來。蕪湖又不是敵佔區,地地道道朝廷的地盤兒,赴死軍下手硬搶,實在說不過去。

更主要的是,這也是大帥的本意。

“三船?不行,你們若真是有了難處的江湖朋友,走到我門上來少不得要照顧個衣食周全盤纏豐足。”老夫人還是不動聲色的說道:“你一開口就要三船,你可知道三船是多少布匹?一船四十包,一包一千八百尺……嘿嘿,我知道壯士肯定是有些手段的,可我們田家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老夫人差異,我們不是打明火的匪類。我們也不搶老夫人的東西,”四火還是不溫不火的樣子,說話的時候都帶着笑呢:“我們不是搶,是借,既然是借,肯定會還……”

“這是借據,老夫人看看再做考慮。”

片刻之後。

老夫人再次打量面前的小夥子:“你就是叫做四火的隊官?”

“正是。”

“我早就應該想到了,爲非作歹的匪類怎麼會有如此的氣概?原來你們是赴死軍的人。”

那借據上都有李四李大招討使的個人印璽和赴死軍的大印,應該不會錯,這麼一來,估計這個忠誠伯的衛隊長應該不會用下手硬搶一類的手段了。

做買賣開自號爲的是賺錢,這又是江南是朝廷的地盤兒,老夫人並不怎麼怕忠誠伯這個天大的人物。別說一個親兵衛隊的隊長,就是忠誠伯本人來了,他也得講道理,不拿銀子一村布絲兒也別想拿走。

借是肯定要借的。

因爲四火綁架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爲了索要錢財,而是在示威。

你要是真不借,赴死軍隨時會過來找麻煩,這纔是最要命的。

四火還在一邊兒打着邊鼓:“淮西百萬生靈衣食不周,我家大帥不得不想方設法。我家大帥說了,要是貴號能援手今日,他日比有厚報。”

你要是真不借也可以,以後的路子還長着呢。不過要是和忠誠伯合作的話,這裡頭的利益可也同樣巨大。

老夫人微微一笑:“忠誠伯的意思我也明白,不過那幾船布你們就不要想了,都是有主之物……”

老夫人這麼說,四火也不着急,同樣是靜靜的等待着下文兒。

“拿都是綾子和細緞子,你們用也不合適。我這裡還能湊出幾十包麻布和棉布,若是真能和忠誠伯商量好了,立刻就可以發出去……”

老夫人要見忠誠伯的舉動完全就是在四火的意料之內,因爲其他幾家也是這樣。

“淮西百萬人口即將飢寒交迫,還請老夫人即刻啓程……”

“不必了,我是不去的。”老夫人很輕鬆的笑道:“這事情我們家老爺就能辦理……”

他?那個小氣而有做不了主的田大老爺?

田夫人喚來田大老爺,低聲的囑咐了幾句什麼,田大老爺的小眼珠子立刻就冒出光來。就好像比他還要摳門的吝嗇鬼憑空撿了個大金寶一樣:“夫人當真?”

“這麼大的家業光憑我一個孤老婆子,終究是不成,這就是一個機會,你要是做好了,就是百年不衰的基業,城裡的同行誰也不如咱們。也只有這樣,我纔敢撒手……”

田大老爺都有些等不及了,拽住四火就往外走:“走,走,咱們趕緊走,去見李四……忠誠伯大人……”

田大老爺和四火手挽手的出來,田夫人微笑着目送二人遠去。

那些準備着繩子棒子的家人可算是看着稀罕景兒了,活了這麼些年,誰見過這樣的情形?綁匪都和苦主並膀子了,貓和老鼠是不是可以同窩了?

……

李四還真是親自接待了這三個人。

印染的田大老爺、掛漿的嚴大掌櫃和臼棉麻的喬老爺。

“諸位都是衣被天下的巨擎,這寒冬已然到來,我淮西、豫中百姓多有難處,實在是沒有了法子,這纔出此下策……”李四笑眯眯的說着,好像是在和這些人商議一樣。

至於強“借”和強搶有什麼分別,暫時先顧不上了。

“忠誠伯,”田老爺再也沒有就斤斤計較的神色,如一個真正的商賈一般,言談之中都是大利大益:“我田家四十包棉布和粗麻布立刻就到,另有四十包也會在半月之內送到。爲我同胞渡此寒冬略盡綿薄,當是我輩義不容辭之事。懇請忠誠伯將所需衣、被、毯、氈、帳、幕、旗屬等物爲我田家印染,並允我在諸般實物上留下田家印記……”

李四知道那些奉送的東西不是真正免費的,也是要歸還,只不過一年的期限,赴死軍絕對已經渡過這個最艱難的時刻了。

對於這種大型的賒欠,就是田家這個的巨型作坊肯定也要付出相當代價才能週轉的開,畢竟在這個時代,都是以加工爲主,一時的流動不開,尤其是這樣大量的賒欠,將是一場很嚴重的災難。

“這就是四火說的那個什麼主也做不了的田老爺?這就是那個吝嗇之極其的田老爺?”李四甚至懷疑四火是不是搞錯了。

一下子出讓這麼大的利益給赴死軍,緊接着連口氣兒也不帶喘的就要好處,完全就把這個名動天下殺人不眨眼的忠誠伯當成了老主顧的樣子,這份膽氣和韜略還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夠具備的。

“好,就如此辦理。”

李四這樣的身份當然不可能和他們這樣的作坊主詳細商談什麼,主要是確認一下赴死軍和他們的合作關係而已,具體的細節自然有人辦理。

從李四房中出來,嚴大掌櫃抹了抹腦門兒上的冷汗,深出大拇指讚歎道:“田老弟真是好魄力,我一見到忠誠伯,一想到他的威名,嚇的腿肚子都哆嗦了,哪還敢談什麼條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還是田老弟你有真本事啊……”

喬老爺也不得不讚嘆:“能和忠誠伯這樣的人物侃侃而談坐而論價的,全天下也沒有幾個了吧?你們田家能把生意做的那麼大,一直以來我就以爲的嫂夫人的功勞,今日方知真正的大主意還是田老哥你的本事……”

“哪裡哪裡,賤內確實是執掌一些瑣碎的事宜,也省的我再去操那份閒心。只不過這種真正的大事情,她一個女人家做不來了。我也只好出馬一次,哈哈……”田力國田大老爺把場面說的風光體面,其實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自己心裡清楚着呢。

要不是關係到未來能不能真正當家作主這個問題,他田力國也不敢過來,更不敢和李四這麼討價還價。條件是談妥了,可要說真的一點兒不怕那就純粹是胡扯了。

到現在,他的腿肚子還在轉筋呢,他自己還能不知道了?

第186章 過去不過去?第50章 跑出來就開始瞎琢磨了第132章 六十四萬種風情第88章 補鐵鍋第164章 識字了吧第171章 趁熱打鐵第178章 大帥的評語第165章 暗流第一步第159章 說金風道雨露第132章 六十四萬種風情第87章 小蘿莉的婚嫁事第219章 真正的底氣第179章 救星和銀子第191章 報復的火山第97章 藝術來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第121章 破局首戰第116章 匹夫得逯第163章 恨滔天血滿地第186章 過去不過去?第151章第221章 大火末日第208章 凌駕其上第160章 潸然淚下第113章 桃花笑江水流第223章 神魔同道第53章 黃瓜如鐵第21章 詭計與實力的抗衡第111章 露出來了第96章 我容易嘛我第76章 不,沒有花瓶,絕對沒有第20章 戰場上的九連環第64章 怎麼狠怎麼來第8章 活財神第51章 人心呀,看清楚了再說第82章 小號大號第36章 錢都去哪了?第80章 道不同第74章 該膽大的時候沒有膽大第192章 無路可走第37章 騎兵不是那麼簡單的第184章 鬼過清明人過關第16章 跟四叔好好幹第一張骨牌第27章 相反的道路其實是殊途同歸第69章 打跑了劫匪我就是搶劫的第138章 三天和五天的差別第4章 不想發財的是傻子第127章 何謂英雄?看這裡第10章 老辦法也有效第190章 定乾坤第197章 利益的選擇第188章 其實早就註定了第166章 都在想一鳴驚人第18章 利益和野心的結合第180章 南北皇權第4章 不想發財的是傻子第156章 又砸又補一大鍋第152章 一縷發 三千血第92章 把腦袋埋進沙子的肥豬第27章 相反的道路其實是殊途同歸第103章 堯舜還是靖難?難說的很第50章 跑出來就開始瞎琢磨了第189章 記的回來第116章 匹夫得逯第111章 露出來了第223章 神魔同道第168章 轉變,都在轉變第41章 天要塌了嗎?第178章 大帥的評語第145章 天那麼大第54章 搶劫之王被搶劫第33章 山寨版戰略家第134章勢力勢力,就是勢和力第135章 羣醜跳梁一幟獨出第84章 這裡的人們很好戰第113章 桃花笑江水流第90章 似是而非的道理忽悠人第113章 桃花笑江水流第201章 滲透之前第143章 以後不胡來第100章 我真的沒有辦法第224章 小買賣第229章 大結局第135章 羣醜跳梁一幟獨出第113章 桃花笑江水流第67章 該殺就殺第57章 勝利大分配第80章 道不同第159章 說金風道雨露第17章第74章 該膽大的時候沒有膽大第10章 老辦法也有效第74章 該膽大的時候沒有膽大第180章 南北皇權第104章 最後一塊籌碼第6章 亂世桃園第15章 檢驗蝴蝶第194章 生死之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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