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似有一聲輕咳入耳,南宮圖一慌,也不管這些虛的了,忙道:“婉兒,以前都是爲叔的錯,你不要見怪,南宮世家只會有一個主人,那就是你,爲叔馬上就走,連夜就走,沒有侄女的召喚,不會來安樂城一步,老王,你那一家人很快就放回來,侄女留步,不用送了。”
南宮圖像是被鞭子趕着的奴隸,倉皇跑開,南宮婉與老管家又驚又疑,一時反應不過來,還是老管家先清醒過來,道:“小姐,老奴跟過去看看,二老爺不出安樂城門,老奴就不回來。”
南宮婉點頭,老管家馬上匆匆走了。
南宮婉呆在房中,忽然奔出門立在院中,顫聲道:“是你嗎?我知道是你的,你…你能出來嗎?”
一個黑影無聲閃到她面前,南宮婉哇的一聲撲到他懷裡,緊緊摟住,哭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是你在幫我,‘蕭’……你是個壞蛋,壞到透頂,那天就突然丟下我一個人騎馬走了,讓我一個人坐了一路的空車……”
看着這個又哭又鬧的女孩子,蕭雲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忽地他痛呼一聲,肩膀被南宮婉咬住了,直到咬出血,南宮婉才鬆口,憋在嘴裡的嗚咽成爲嚎啕,這陣的大哭卻不似那夜郊外的發泄,是完全放鬆的、沒有後顧之憂的喜悅。
在蕭雲懷裡幾乎苦盡了一輩子的淚,南宮婉才止住,兩手把着蕭雲,在夜中看着他,忽然撲哧一笑,撤掉蕭雲面巾,嗔道:“討厭,每次出來都蒙着臉,好怕人家記下你長什麼樣子似的。”
蕭雲無言,如電的眸子射向暗中一處,那裡,一個人失神地倚在假山上,背後隔着假山就是蕭雲二人,他喃喃道:“婉兒竟然是喜歡別人的,那個人一直在暗中守護她……我知道先前她爲什麼不接受我了……連璧對婉兒竟然一向是自私的,只以爲她能嫁給我就是幸福,就能感受我的愛,連璧……原來我什麼都沒爲婉兒做過……”
他跌撞着步子離開。
蕭雲輕輕把南宮婉推開,道:“南宮——”
“你就不能叫我婉兒嘛,張口姑娘閉口南宮,酸死了。”
南宮婉皺起鼻頭,煞是可愛。
“好吧,婉兒——”
南宮婉打斷道:“要一直這麼叫!”
“婉兒”,蕭雲正色道:“我爲你做的,也就這麼多了,以後你要儘快學着掌控整個南宮世家,這樣你二叔才永遠沒有機會奪位,我不久也要離開了。”
“你就不能留下來嗎?我知道你私底下要做許多事情,其實,這並不衝突,我只要你仍在安樂城,偶爾夜裡能見我一見,婉兒就滿足了,婉兒不用你出面做任何事。”
“我不會在任何地方長呆的。”
“那……那我能不能爲你……生個孩子。”
南宮婉羞紅臉道。
“什麼?!”蕭雲一驚,轉身就要走,南宮婉急道:“你不要走!”
她緊抱住蕭雲後背,貼臉上去,呢喃道:“我喜歡你。”
蕭雲身子一震,南宮婉大聲道:“我喜歡你!”
蕭雲回覆平靜,道:“南宮婉,現在不方便告訴你,但是,你不能喜歡我,我們也是沒有任何可能的。”
南宮婉霸道地道:“我不管什麼理由,南宮婉萬分確定,她喜歡你,十分的喜歡,她希望……你能永遠在她身邊……”
接着她進入幻想,閉眸道:“將來,你到哪裡我就到哪裡,當然,你不反對的話,如果你反對,我就在家陪着咱們的孩子,要告訴他,他有一個常常蒙面見不着人的父親……等他長大一些了,就接管南宮世家,那時,我就會離開,你就再不能拋下我了,因爲,除了你,我將一無所有……”
良久,兩人未動,蕭雲忽道:“婉兒,你要知道,喜歡,不是愛,喜歡只是表層的東西,而當你不瞭解一個人,對他的就只能是喜歡,而不會是愛。”
“看着我的眼睛。”蕭雲扭回身,把着她問:“你能看出什麼?”
南宮婉仔細觀察,搖了搖頭,道:“你的眼睛好深奧,又好平靜,好奇怪,不過不難看,我喜歡看。”
蕭雲道:“如果你瞭解我,就不會這麼說了。”
南宮婉道:“那你告訴我你的事,我不就瞭解了?”
蕭雲道:“真正合適的一對人,看着對方眼睛的時候,會有感覺的,如果你感覺不到,所謂喜歡,那就只是你的幻想營造的直覺。”
南宮婉道:“哦,我明白了,就像我以前對上官林一樣,‘蕭’……你喜歡過很多女孩子嗎,不然爲什麼懂這麼多?”
蕭雲搖頭,南宮婉道:“這就是了,你也只是想象着兩個相愛的人應該是那樣而已,婉兒不知道什麼叫喜歡或者愛,婉兒只遵從自己的感覺,不會放手。”
蕭雲無奈,確實,他又怎能知道什麼叫兩個人的心靈相通?
“你明天還要接管南宮世家,去休息吧。”
南宮婉乖乖點頭,一步三回頭行向閨房。
到門口的剎那,南宮婉忽然轉身,道:“蕭,你能告訴我名字嗎?”
蕭雲遲疑,道:“蕭雲。”
“嘻嘻,蕭雲,蕭哥哥……”
南宮婉蹦跳着進了房。
蕭雲心嘆:爲什麼面對她的時候,我總狠不下心……
夜裡,蕭寒月輾轉反側,等身邊二師姐韓千雪傳出均勻的呼吸,才悄悄下了牀,穿着完畢,打開窗戶躍了出去。
她沒想到,她打開窗戶的時候韓千雪已睜開了眼睛。
蕭雲等了小半宿,以爲蕭寒月不來了,正要失望,窗子一響,一個鵝黃衣身影閃了進來,一把撲住了他,呢喃道:“雲弟,幾日不見你,姐姐已覺得過了好多天。”
兩人倚着對方坐在牀邊敘話。
蕭雲道:“我還以爲你沒有看到留在你房門上的暗號。”
蕭寒月道:“今日二師姐在我那裡,所以晚了……雲弟,那南宮小姐怎麼樣了?”
蕭雲遲疑,道:“還好。”
蕭寒月奇道:“發生什麼事了麼,雲弟?”
蕭雲正考慮怎麼說南宮婉的事,耳根一動,聽到窗外有聲響,起身掏出武器月明輪,沉聲道:“月姐,你等在這裡。”
蕭寒月也站起,道:“怎麼了?”
蕭雲不答,閃身出了窗。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城中追逐,越過一個個房頂,不久,到了郊外,白衣人站定,轉身。
蕭雲極目望去,這白衣人像是那日南宮世家羣雄聚義時的劍閣女弟子,但他不願表示出認識,道:“姑娘是誰,伏在我窗外做什麼?”
韓千雪的聲音冰冷至極:“應該先接受質問的是你,你又是誰,爲何誘騙我七師妹蕭寒月?”
“誘騙?”
蕭雲冷笑:“我們相識的時間比你早得多。”
韓千雪拔出斬情劍,指向對面,道:“不管你是誰,我身爲劍閣第二弟子,有權利考察與七師妹有關的事情,劍閣弟子,更不能輕易託付給一個不明底細的人。”
看來她對自己與月姐的關係並不完全明瞭。
蕭雲也不打算解釋,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不習慣無故與人動手。”
韓千雪不管,冰心訣急速運轉,那斬情劍劍身透出一抹冷色,一聲破冰龍吟後,人與劍凌空襲來。
這第一式看不出絲毫訣竅,蕭雲一時未動,對那“劍閣天下”的說法,他有心考究。
斬情劍臨身,蕭雲仍覺不出對方首招有什麼後式,只好輕輕閃向一旁,哪知劍尖隨着他的瞬移,也改了方向,蕭雲只好再閃,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他心中才駭然,爲何對方可以洞悉自己的招式,他確定自己幾乎是平挪,基本不存在身未動肩先動的破綻。
蕭雲不知道,劍閣弟子對兵器以及真氣的流動有着近乎先天的感應,也即,你不動必敗,動的話,已經輸了一半,更不用說劍閣劍法首重快,破空般的速度,足夠扼殺一切未發動的招數。而韓千雪所持的,還是一把劍閣藏兵室選出的靈劍。
蕭雲連退十幾步,右手一擎,半開的月明輪噌的一聲嗑開了當胸的斬情劍,韓千雪也吃了一驚,停下,那半圓的黑色兵刃舞動時,自己竟然感應不到任何真氣運轉。
兩人面立對峙,良久,韓千雪再次凝神注入劍身真力,這次斬情劍反應出奇的劇烈,劍身指向對面那黑色兵刃,抖動雀躍不止,而蕭雲手裡的月明輪也不再安分,發出陣陣要飛起的嗡嗡聲。
兩人不由自主的隨手裡的兵刃襲向對方,劍與輪的躁動隨着距離的接近越發明顯,等到觸體相接的瞬間,劍輪平息,緊緊粘連,兩人錯身而過,劍輪又被強行分開,躁動再次開始。
幾次錯身,幾次相連又分開,劍與輪,就像一對承受悲苦命運的戀人,魂魄寄託了其中,被激起了舊日的情緣,重複着悲歡與離合。
兩人一時停下,轉身,都感應到了兩把兵器間的吸引,同時開口:“你的兵刃——”
還未說出下句,忽有一人急匆閃現,喊道:“二師姐,雲弟,不要打了!”
嗯?兩人一下怔住。
蕭寒月放了心,趕過來道:“二師姐,這是我那失散的弟弟蕭雲,雲弟,這是二師姐韓千雪。”
“你姓韓?”
蕭雲心一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