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們大受感染,舉臂或劍大叫:“管它是風是雨,儘管來吧!”
尹先生最後道:“宗之,如何應對,一切要看對方具體態度,並嚴遵爲師的命令,要去除浮躁或慌亂之心,剋制律己、寬懷微笑、防範謹慎,這就是爲師爲你們擬定的十二字方略,先好好琢磨吧!”
吩咐完了弟子,尹先生又轉對薛至君道:“師弟,前番的佈置執行下去了麼?”
薛至君點頭,道:“照師兄所說,撤回了前山關卡上所有執勤的崗哨,而山中其他地域的禁制皆已打開,只要是擒住了亂闖者,只要問清不是五大派的,可任意處置!”
這是必要的考慮,對劍閣的神秘有覬覦欲知者,絕不止五大派中人,到時候若有一些混上山來妄圖竊取情報,就不需要照顧他們性命了。請大家搜索(品#書……網)看最全!
……
就在山中尹先生於劍臺前動員弟子們的時候,山下鎮外的僵持,正在演變。
展鎮長在尚未接獲尹先生的指示,左右爲難的時候,有一個戴着斗笠的人自五大派旁邊那些江湖客中行出來,一邊摘下頭上東西一邊笑道:“展老爹,多日不見,無恙否?”
展鎮長看清了來人面貌,大驚道:“是你,小齊?”
小齊當然就是引導着五大派前來劍閣索問答案卻又在行進途中一直匿身的劍閣師長級弟子齊不仁,他與尹先生薛至君在尚是山中年少弟子的歲月裡,時常到劍纓鎮中,與那時已經是鎮長的展庸關係很好,相互間的稱呼也很親近,只不過尹先生後來就任閣主,齊不仁與薛至君也各有司職,距離雖近無干的走動卻少了,即便這樣,也不減雙方距離。
而看到來人是齊不仁,展鎮長身後的鎮民們對此更是吃驚,蔡老闆夫婦,武安夫婦等皆道:“齊兄(老齊),聽說你在外面辦事沒有消息,現在終於安然回來了,太好了!”
而那俞小劍則叫喊着齊伯伯由鎮內人羣裡踏過石橋奔出來。
展鎮長代衆人道:“小尹小薛還有城秋這些弟子們都在擔心着你呢,現在好了。”
那些鎮民們則有另外的考量,蔡夫人喜道:“老齊,你來得正好,你不知道,面前這幾千人正要不利於劍閣,強行登山,咱們想阻止也無能爲力,那個叫‘總無辜’的老頭還發了一掌嚇唬咱們,你來發一招更狠的,回擊他們一下!”
她是想,齊不仁身爲劍閣長輩,尹先生的師兄,那身手肯定好過面前這些人,而尹先生坐鎮山中下不來,由齊不仁這個有身份又同爲江湖人的高人進行阻止再合適不過,所以其他鎮民也抱定着類似想法,叫嚷着讓齊不仁出手鎮場以嚇阻五派。
展鎮長似乎知道些什麼,遲疑問道:“小齊,你認爲怎麼辦?”
從他聲音裡,可聽出那麼一點希冀,希冀齊不仁答應,希冀齊不仁不要說出不好的答案。
齊不仁面向衆鎮民,做出萬般可信賴並和藹的樣子,壓手道:“諸位相親、朋友,大家先別激動,聽我說,其實,誠如這位林掌門所言,五派此行前來,雖有些唐突,卻並非真的有什麼惡意,而是爲着請願!”
“請願”,這是齊不仁正式對五派行爲定義的詞彙。
最後他正色道:“況且,他們也並非不請而至,而是由齊某所引導來的。”
“什麼?!是你引導來的?!”
鎮民們一聽這話頭,一同驚怔,武安不解道:“齊兄弟,你……我老武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請他們來的,不過好請不好走吧?”
武夫人也道:“對啊,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萬一他們提了什麼尹先生難以接受的要求怎麼辦?那時他們肯罷休麼?”
齊不仁不得不好言又鄭重道:“各位鄉友,我齊不仁也是生於斯長於斯的劍閣一份子,這裡也是我的門派,我的故鄉,我會將自己的師門置於不利的境地麼,那不是無情無義欺師滅祖了麼?何況齊某也不是將他們引領至此就再不負責了——”說到這裡,他轉身,面朝着五大派一方,朗聲道:“諸位,誠如你們所見,齊某人這數月來行道江湖,目見耳聞,皆我輩坦蕩熱血豪俠,此心已將整個正道江湖安危牽繫在了心中,所以纔有意佐力,指引大夥兒到此,但說到底,齊某也是劍閣弟子,帶着大夥兒大舉到自己山門之下,自己的良心、名譽、信任也在經受質疑和折磨,所以,下面,大家可否答應齊某一個自私的請求,對我自身、對劍纓鎮民,算是都有了交代。”
林如正代問道:“什麼要求,齊大俠請講吧!”
他卻沒有直言答應。
齊不仁慢慢道:“請大家答應,入山、以及向尹師弟提出請願,這諸般細節,皆由齊某牽線搭橋,作爲受代理的代表人,以更溫和地達成目的!”
齊不仁這話,即是自己要全權代理五派此次的行動,林如正直覺性地不敢決斷,笑一聲齊大俠稍候,就和定閒等與白眉七個聚首低聲商議。
林如正率先道:“宗師祖,霍師祖,白眉前輩,二位道祖、師太,晚輩多少有些不夠放心,這位齊…兄在華山絕頂突然出現,指引我們來此,卻又於發言後說一聲‘有事劍閣山下會面’就隱遁而去,現在再次突兀現身,要作爲‘請願代理人’,我們是不是有些被動了?”
天乾天坤二道雖與林如正不對付,但也找不到無償協助齊不仁的理由,就默許了林如正的話。
崑崙元英點頭,道:“恐怕這位齊大俠不是另有要事,而是一直隱匿於隊伍中或暗處察看,不然我們中途如果打消了行進意圖,就非其所願了。”
少林沒表意見,慧能是出家人不好妄論人非,其長者慈難大和尚則是對與劍閣有關的都不太對付,峨眉掌門定閒卻堅定地道:“如若這位齊大俠能指引出一條正道圖騰之道,縱有些許私心,也都在可容納之列!”
白眉嘆道:“我五大派是因着齊不仁本身武學以及他所言道的劍閣機密而來,尤其是弟子們,對通過那未知途徑變得強大的志願異常強烈,但這一路行來,多少頭腦都該冷靜些了,但是,既已到了這劍靈山下,便不可能不得到任何滿意的答案就退走,不過即便我們總人數數十倍於劍閣,劍閣又答應了半數人入山,真的到了那陌生的山中,彼爲主場,我爲有所圖之客,還能依舊按着人量優勢進行威懾索問嗎?”
霍七思接道:“不錯,所以我方接下來的策略就該是以求穩爲先,而由本身即爲劍閣長輩的齊不仁做中間代理人,是較爲合適的做法。”
宗五穀卻不太在乎道:“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世間有利益在,就總少不了衝突爭鬥勾心鬥角,但我數千皆爲活人,即便先前被利用,還能一直被牽着鼻子走麼?若依事前計較,問出了劍閣機密,誠然大喜,半途廢了,就急早抽身罷了,何又怕之……白牛鼻子,你們幾個意下如何?”
白道人、黑道人、定逸、定茹,連同慈難和尚都表示同意,兩位師太更強調了和字的重要性,慈難也補充道:“老衲雖不喜劍閣門大欺客的做派,心底裡也不願真的起了什麼爭鬥,佛殺畢竟只針對月魔這類邪徒而已。”他的禪杖曾被蕭雲斬斷,氣悶下甩脫到了劍閣接待大堂前的平地中,但回山後卻又於方丈慈恩手裡接到了可作爲鎮寺之寶的金剛伏魔禪杖,轉禍爲福,對劍閣雖未改觀,怨氣卻消了。
長輩們既然這種態度,後輩若再猶豫,就顯得膽魄不足了,所以林如正等皆對齊不仁拱拳道:“願一切聽齊大俠掌舵!”
得了這應承,齊不仁也鬆了口氣,轉身直面劍纓鎮百姓時,又多了份問心無愧的慈和笑面,即便這樣,鎮民們仍舊直覺怪怪的,就算有笑容也是乾巴巴的,那俞小劍本來是衝到齊不仁身前想撒嬌的,模糊理解發生了什麼之後,也閃過了齊不仁本欲去撫摸她頭頂的大手,躲到了展鎮長身後。
展鎮長見己方氣氛尷尬,開口笑道:“我是看着小齊長大的,相信他的話,好,既然這樣,就請貴五派各選出五百人,由老朽及小齊引領入山吧!”
決斷既已下了,對峙雙方都鬆動了,五大派平時依着武學、性格等對弟子們各有編號以及編隊,所以,很快就指定除了每派的五百人,隨在了師長的後面,而餘下的一半五派弟子則被嚴令守在山下,不得有任何擅自的舉動,若真有不測之事,會由山中發回信鴿或者燃放信號彈,這般小心,多少有些類似那次七長者在蕭雲邀請下共登天魔山。
如此,較龐大的隊伍就初步形成了,在齊不仁和老鎮長牽頭下正要進發,忽聽一堆人的叫喊聲:“慢着!”
衆人止步,見聲音竟發自那些原本尾附現下則圍聚在五派旁邊的江湖人,那最首的一個叫道:“五大派各位前輩、同道,以及劍閣齊大俠,原本此次舉事爲五大派所主導,我等不相干武人尾隨看熱鬧也就罷了,實在沒有理由真正參與,但是,五大派此次所情願的主題是提請劍閣出面剿滅月魔,而我等也系江湖蒼生一份子,深感月魔禍亂之痛,也想向尹先生等表達更爲普遍的武人心志,所以,也有心隨行入山參與請願,此心赤誠,不摻虛假,不知齊大俠等以爲如何?”
白眉等五派一方皆看向齊不仁,須知這羣編制外的武林人來自四面八方,良莠難表,即便一路來有不少次到五派的隊伍中來陳情求見,己方也一直不冷不熱,最多由林如正等出面打發了事,深恐被不知名份子入侵而攪亂了目的,不過,若真的有更多勢力加入以對劍閣形成義壓之勢,倒不見得是壞事,而且由齊不仁允或不允,真因此出了事也可撇清。
但齊不仁卻並未太爲難的樣子,先是向宗五穀先前所擊出的深坑再添一掌,待到對面江湖人色變生出退卻之心時,卻又和聲笑道:“大家勿怪,齊某這一掌並非爲炫耀武力威嚇,實在是,衆位雖可能皆是豪俠仗義的正派男兒,但在齊某私心來說,並不如五大派知根底,因此,爲維護師門安危,齊某不會讓任何人心存渾水摸魚的僥倖,不過……太原道上的汪聰汪大俠、來自漠北和南疆的南北雙俠、西域刀客賽女俠……請出陣來。”
齊不仁一口氣,竟有名號的點出了近百人,且皆以俠稱,被點名的人本來不太知曉用意,齊不仁卻補充道:“但是對於你們百位,齊某這一路之中多有觀察,言行、舉止、武學,雖不敢多大面上了解,也敢說其心可交,諸位若有心入山,也請加入到這方來吧……當然,到了山中還望收起不相干的好奇心,否則,齊某也不敢保證不出問題。”
衆人這才發現,齊不仁潛身江湖人羣中,並非無所作爲,而是遴選出瞭如此衆的代表,且熟記了每個人的形貌、名稱、來歷,可謂是個有心之人。
一時很多人大起欽服,而未被點名的更多武人也無話可說了。
就這樣,兩千多人連帶往回走的鎮民齊齊行向劍纓鎮入口,只是快到那石蛙前時,展鎮長卻叫停大部率先走出,原來,這石蛙一向神通,偵測到有敵意的人靠近就會噴發出大量毒霧迷煙,只有鎮長等少數人站於石蛙前擋護住,祂纔不會發作。
雖說多少有些玄奇,但衆人乍來時石蛙確實遠遠就鳴叫開了,所以都嘖嘖稱奇,也無人敢去真的向石蛙靠近試驗。
山中直達現場的短暫一路,在爲首的齊不仁引領下,五大派數千人既有着緊張又有懼怕擔憂的行進着,由於進山時被各派長者嚴令了不可喧譁吵鬧肆意行動,要一切聽從上位人安排,所以整支隊伍幾乎悄然無聲,同時,因窺伺到這平常人難得一見的世間最神秘威望門派的真面目而受好奇心支配的衆弟子們,也不時東張西望,讓行進稍微磕絆。
若用一個字概括山中所感所觀,那就是大,卻絕非單純空間意義上的拓展性,而是一種博大感,此劍靈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似乎都在這一博大的主旨下進行了雕琢佈局,千年累積下來,已經全然的一體化了,不見一分生澀違和,而其它險、奇、秀之類己方山門也共有的成分,反倒在其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