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而已。”鳳寅緊接着又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非常瞭解鳳辰的性格,他決定聰明卻唯獨在感情上很是彆扭。明明就喜歡得要命卻總是想方設法的去掩飾。”鳳寅用右手支起腦袋,“你曾經瘋狂的追逐着鳳辰, 但鳳辰卻拼命的躲你。等到你死心墮入輪迴之後, 你們之間的狀態似乎變了, 變成鳳辰瘋狂的追逐你, 而你卻總是想要躲開他。唉, 其實現在的你也挺彆扭的。”說到這邊,鳳辰慫了慫鼻子。
彆扭麼?我只是缺乏安全感而已。我只是很想聽鳳辰親口對我說,他喜歡我, 僅此而已。我總是問鳳辰他是否喜歡我。而每次他都沒有給過我肯定的答案,我想過不去惹他的, 但他又總是對我極好, 讓我不得不像個冰冷的孩子般的往那個太陽般溫暖的懷抱靠近。
“告訴我吧!告訴我鳳辰究竟去了哪裡, 究竟幹些什麼?”
鳳寅搖搖頭,似有些無可奈何。
“對於你們這些神仙來說, 時間如空氣一般的稀鬆平常;而對於我們這些凡人來說,時間如白駒過隙,少得可憐。我要在最好的年紀與鳳辰相愛。我實真是不樂意就這樣一直等着,等到我白髮蒼蒼、垂垂老矣的時候,那個依舊風華絕代的鳳辰纔來對我說, 他愛我。”
鳳寅伸手揉揉我的短髮, 微微的嘆了口氣, 帶着一些異樣的情緒說道:“你的心思他知道, 他知道的。”
“所以, 你就然是不肯將他的行蹤告訴我麼?”
鳳寅沉默了。徹底的沉默了。我該氣他麼?然而我又有什麼權利去生他的氣呢?我撥開他放在我頭上的手,起身往門外走去, “既然你感到爲難,那就算了吧。如果鳳辰也爲難,如果真要等到白髮蒼蒼,我寧願從來都曾認識過他。”
說完我將門打開,也不再做任何的停留。我想或許要知道鳳辰的去處,也是有辦法的。那天在孤鴻山莊的還有阮石不是麼?明日北冥堯大婚,他會來的。
下樓梯的時候,忽的見着一團漆黑以閃電的速度撞到我懷裡,繼而拼了命的往裡面拱。這隻黑皮狐狸長大了不少,也變了不少,變得越來越熱情了。我揪住它的尾巴將它往外面拖。而它則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般的,將頭緊緊的紮在我懷裡,怎麼也脫不開。
“小黑皮,你給本公主過來。”身後響起驕陽脆生生的叫喚。我很明顯的感到小狐狸顫抖了那麼一下,然後繼續往胳肢窩裡面拱。
“讓它去吧。”鳳寅高聲說道,“我算到了會有黑雲踏雪出世。倒是沒算出來,養了幾百年的心肝寶貝到頭來卻是白白替別人養了。”
我放開小狐狸的尾巴,雙臂輕輕的環住它,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下了樓梯。我不是在氣惱,而是回那個讓我膽戰心驚的北冥府是一件必須做的事情,我害怕我這一回頭心裡頭的堅定便會土崩瓦解。
末了,鳳寅又說了這麼一些話:“你的倔強鳳辰看在眼睛,疼在心裡。他一直都在,就在你身邊的某個黑暗的地方默默的注視着你。”鳳寅清亮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大堂內,一聲一聲直敲進我的心坎。
他在麼?一直都在?在一個我看不到的地方?
回到北冥府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管家弓着腰立在門口,見我進來便急忙上前恭謹的對我說道:“少爺讓蘇小姐回來之後務必去趟書房。”
“勞煩管家帶路。”北冥堯要見我,不必說自然是因爲我偷跑出去這件事。而我偷跑出去的目的想必他亦是知曉得一清二楚的。所以我不用在費腦筋想借口,直接說我去了趟田禾齋。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爲我的不告而別而氣惱。
來到書房的時候,卻見着幾個魁梧的男子垂着頭立在門邊,那是門口的守衛,我早晨出去時見過的。只是他們一臉的陰鬱讓人看着甚是寒顫。
“他們這是……是因爲我麼?”我問道。是不是因爲我的偷跑而受到責罰了?
“蘇小姐無需在意。守衛期間睡覺,本就是他們不盡職。”
“可是……”沒待我說完話管家便將書房的推開,帶着公式化的口氣說道:“蘇小姐請。”
北冥堯負手背對着我站在窗前,“我以爲你再也不會回來了。”這是北冥堯開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一句出乎我意料的話,讓我一時間呆滯了,我以爲他會兇我。
“你們明天大婚,我還得幫小雙準備。怎麼可能會不來?”秦丹已經進宮了,在這裡我便是秦雙唯一的姐姐,她明日大婚,我不來幫忙,多少也有些說不過去。
“是嗎?爲了秦雙?”北冥堯沉默了。
“我來了,什麼理由,重要麼?”
許久北冥堯嘆了口氣,道:“我將秦雙送回了秦家別院。讓管家送你過去吧。”說完他揮手示意我出去。我將門輕輕關上,這才緩緩的舒了一口氣。我有點害怕面對北冥堯,特別是在那天他說了那句讓我感動得眼淚交加的話之後。我不能給他什麼,所以也不想在接受他的好了。
秦雙大婚之後,我便回去了,回到江陵,待在那個只有鳳辰在的地方。
秦家別院裡北冥府並沒有很遠,獨自一人坐在黑暗的馬車中,心裡頭是忐忑,也是惆悵。懷中的小狐狸已經睡着了許久。忽的響起鳳寅的話來,他說其實鳳辰一直都在黑暗的地方默默的注視着我。我深深的吸了口氣。
那麼,鳳辰你現在可就在我身邊呢?
秦家別院今夜燈火通明,熱鬧非凡。我進秦雙的閨房的時候,見着秦丹也在裡面。這讓我甚是訝異,她不是進宮了麼?秀女大選未定,她又是怎麼出來的?
秦雙見我進來,笑着起來迎我,“表姐,你可算是來了。大姐說,我們三個今晚要促膝長談,談一整晚。”她從陰霾中走出來了麼?我的愁緒也因她的興高采烈一掃而空。
“小雙明日大婚,我要是不來幫忙,北冥大哥可是要不高興的呢?”我亦開始開起玩笑。
秦雙臉色發紅,放開我的雙手,忸怩着跑到秦丹身邊,低聲說道:“盡愛拿我開玩笑。”
我笑着來到她們坐着的軟榻邊,脫了鞋子學着秦丹的樣子盤腿坐下,然後將小狐狸放到軟榻的最裡面,問道:“宮中可好玩?”
秦丹撇了撇嘴,“好不好玩,你自己去一趟不久知道了?”說完將那邊的瓜子推到我面前,“我在宮裡碰到你的老熟人了?”
“哦,誰啊?”
“阮石,阮大人啊。你從前不是同他走得頗近的麼?”
秦丹說阮大人,那麼她必定還不知道阮石的真正身份。我開始糾結,要不要告訴她實話,宮中宮規森嚴,免得她大大咧咧的又做一些讓自己吃虧的事來。然沒等我開口秦丹又說道:“我本來不想理他的,但是我看着他一臉陰沉的站在湖邊,頗有跳下去的意思。我想他終歸也是個好人,又還算認識。所以就跑過將他拉了回來。”
“那大姐你是不是又很溫柔的安慰阮大人了?”秦雙說道。
我擺擺手,道:“不,你大姐肯定是及其潑辣的臭罵了他一頓。”
秦雙哈哈大笑了起來。秦丹卻有些尷尬,繼而又解釋道:“那個時候他的確是像丟了魂一樣的。不罵罵他,他怎麼能醒?溫柔,我也有的吶,但溫柔也要用在對的地方嘛。”
“那後來呢?阮石有沒有跟你對罵?”
秦丹搖搖頭,“這倒是沒有,他就是氣沖沖的走掉了。再後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遇上他。就在我快要將他忘記了的時候,他又出現了。再後來,我每天都能看見他。”說到這邊秦丹磕了幾口瓜子,繼而秀美微皺,似有些惆悵:“從前他在我眼中就是個書呆子,書呆子都是無趣之極之人。但他同其他的書呆子不一樣,跟他說話是一件蠻有意思的事情。他懂的東西很多,總能給我想要的答案。其實這次我能出來也多虧了他去皇上面前求情。”
秦丹頓了頓,我們也因她的惆悵而停止了問話。許久,她才又笑了起來,“怎麼說到這上面來了。我們說點開心的事。”
“冬雨呢?這丫頭跑哪裡去了?怎麼一直都看不到人?”
“大約是被爹叫去了吧?”秦雙急忙解釋道。
我這又發現秦雙面色蒼白,額上冒着輕薄的汗珠,她似乎又有些不安了。於是我問道:“小雙要不要先歇息一會?這夜長着呢。”
“是啊。”秦丹也在一旁幫腔說道:“先歇息一會兒,寅時我在叫你起來梳妝?”
“不,我不睡。說好了今晚長談的。”
“我們都要睡。明天會忙得腳跟都不着地呢。不睡覺那裡來的精力?”秦丹柔聲的安慰着秦雙,這回總算像個姐姐。
秦雙拗不過我們,只有躺回牀上睡覺。
“別吹燈。”秦雙緊張的叫道。
我有些莫名的看了看揪着被子面色愈發蒼白的秦雙,點頭將燈火留下。回到外間的時候,秦丹將熱茶從屋外的暖爐上端進來,見我過來,便埋怨道:“這些丫頭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新娘子的房間也不留一個人伺候着。”
“只要小雙好,做回丫頭也行。”
秦丹笑呵呵的點着頭,“今晚也只能靠這濃茶挨一晚了。”
我同秦丹面對面的坐着,一邊喝茶一邊回憶着過去的趣事。我從不曾知道我同秦丹也會有這麼合得來的時候。這種感覺似乎也不錯。
快到丑時的時候,我們趴在矮桌上打起了盹。
“蘇白曉。”秦丹猛的一聲叫喚,將我從迷濛的睡意中成功的拉了出來。
我看向秦丹,卻見着她一臉的驚恐,心下便開始緊張了起來,“怎麼了?”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我仔細的聽去,周圍異常安靜。就在我準備安慰她的時候,原本一直安靜的燭火瘋狂的抖動了起來,像是被風吹過似的一明一暗,我瞧向燭火麼,卻見着一羣黑色的飛蛾用力的在燈罩上來回的撲動。這是深秋,爲何還會有飛蛾?
秦丹穿上鞋子,將那羣飛蛾趕了出去。繼而關上了門窗,說道:“原來是這聲音。剛纔乒乒乓乓的我以爲來強盜了呢?”說着她講趕了飛蛾的帕子扔到那邊的圓桌上,拍拍手,回來坐下。
燭光變得明亮,而我這時才透過這明亮的燈光看到不遠處架子上的東西。那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唐三彩,而唐三彩分明就是冥器。我開始覺得周圍的詭異了。明明就是喜房,爲何偏偏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些冥器來?而且還是憑空多出來的,我記得先前我扶秦雙睡覺的時候,架子上還空空如也,難怪秦丹要說聽到了一些乒乒乓乓的聲音。
秦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那邊。這件事我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以她的脾氣要是知道喜房裡有冥器,那豈不是要衝出去找個人回來質問個清楚明白。
而外面,似乎並不怎麼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