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滔也不想說下去了。這是明擺着的,俞躍是可以解脫了,萬國峰一死,那個鋼管廠自然也上不了馬,也不會有人再需要搞同心廠的資料。就算有別的鋼管廠也想搞資料,至少跟俞躍不沾邊了。王滔覺得小舅子對他的影響,已經可以解除了。但現在出現了新的問題,朱健殺人了,而他殺人的目的跟王滔是有關聯的。
真是擺脫了左肩的包袱,又壓上了右肩,而且更沉重。現在王滔的希望就是,萬國峰被認定確係自殺,而且就算警察懷疑萬國峰被謀殺,朱健也別被聯繫上。只有朱健安全,他王滔纔沒事。
廠裡的工作一直很忙。王滔作爲成品檢測員,擔子本來不輕,加上那些事壓在心頭,感到特別累。但偏偏有個人總在身邊晃盪,就是*保。
王滔對*保很討厭。自從新廠開工以後,*保整天呆在生產第一線,本來他只是客戶方的跟單員,卻對工人們指手畫腳,儼然成了監工。特別是在王滔面前,總是一遍遍強調要把好關。王滔做的每一份檢測,都會受到他的懷疑,非要重做一遍確認無疑才行。*保還經常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比如你小舅子喜歡穿白色西裝吧?龍建良喜歡喝金馬牌啤酒吧?金色大酒店的菜不錯吧?你老婆回孃家是騎自行車去的吧?……
*保這個跟單員,簡直像克格勃。王滔明白此人爲什麼這樣,還是擔心把機密泄露出去。但*保對自己怎麼了如指掌呢?
萬國峰自殺的第三天,王滔下班後剛走出檢測室,*保把他叫住,說道:“王師傅,你現在解脫了一項危機,對不對?”
“你說的,是指什麼?”王滔問。
“呵呵,這個你自己知道。”
*保拍拍王滔的肩,“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幹咱們這一行的,危機不會只是一兩次,無論什麼危機到來,都得咬定牙關闖過去。你說對吧?”王滔趕緊點點頭。這是紀律,也是經驗,*保說話,他必須老老實實聽,不能有絲毫牴觸。
王滔剛回到家,忽然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父親說在醫院裡,叫他去一趟。王滔連忙趕去醫院。他正要乘電梯,朱健出現了,把他拉到邊上說:“你爸的病不要緊,只是因爲血壓高頭暈,還有點感冒。”王滔忙問:“你怎麼知道的?”朱健說:“是我把你爸送來的。”
這又是怎麼回事?王滔感到驚異。朱健就解釋說,他有事路過王滔父親所住的地方,順便就去看望一下老人,沒想到正趕上老人發病,就當即送老人上醫院。
聽上去這是巧合,但王滔總覺得,這是朱健有意所爲。王滔認識朱健也有好幾年了,現在越來越覺得此人神秘。
王滔去看父親。父親的確沒什麼要緊,但也要住幾天院了。父親嘆道:“你工作忙,我也不怪你。我只是覺得王浪出國去,確實不妥,弄得我現在生病了,都靠別人送我上醫院。”王滔也想起弟弟來,不知他在Y國怎麼樣了。當初是龍建良主動幫助王浪的,而龍建良是替那個萬國峰辦事的,現在看來當時就是利用王浪來王滔面前刺探情報。那麼,王浪是不是已經被龍建良拉下水,也成了其中的一員?雖然萬國峰死了,但如果王浪被拉下去了,也多了一份犯罪的嫌疑。
這時在一旁的朱健向王滔建議,可以找一個保姆侍候他父親,並介紹了自己的姨姐。王滔的父親也同意。這事就這麼解決。
朱健向王滔一揮手:“走吧,我們去喝杯酒。”王滔忙說:“是你幫了我,把我爸送醫院,應該我來請客。”兩個人就去了一家酒館,選了一個小包廂。喝了幾杯酒後,朱健說:“前面的事,就不要再提起了。現在說說,以後怎麼辦。我猜,這個龍建良,還會再找你的。”
王滔一愣:“再找我,幹什麼?”“呵呵,你以爲,這事到這裡就完了?”
王滔想到*保的提醒,似乎也有這意思。難道萬國峰死了,事情還沒有完?
“萬老闆確實是死了,但還有其他的張三李四等老闆呢。”朱健說,“鋼管廠不是一兩家呀。龍建良認識的老闆,也不只是姓萬的。特別是那個秦飛,不會安分的。”朱健告訴王滔,秦飛跟龍建良是初中時的同學,以前一直關係很密切。秦飛確實當過縣公安局的警察,但後來辭職了,跟了萬國峰混。龍建良捲入,就跟秦飛有關,他們之間一定有某種共同利益。
“朱健大哥,如果這是真的,那你認爲該不該告訴朱總?”
朱健擺手:“現在還不行,我大弟事情太多了,而且心臟有點不好,如果知道小舅子在挖牆角,萬一氣出病來就壞了。所以這事呢,還得由我給他多操點心。我來找你也就是這個意思,我倆要一條心,幫我大弟把着關,龍建良也好,你小舅子也好,秦飛也好,都叫他們白忙活。”
王滔機械地點點頭,只能聽朱健的。想想萬國峰的死,王滔不寒而慄,朱健是什麼都幹得出來的,最好別惹惱他。
喝完酒,朱健回去了。王滔又回醫院看一下父親,朱健的姨姐已經在了。王滔也就放心地要回家。但在醫院門口,迎面碰上了龍建良。
龍建良招手讓王滔上他的轎車。車開到城外一條小路邊停下。龍建良這才問王滔,是不是跟朱健一起喝酒了。王滔點點頭:“是的。怎麼啦?”
龍建良問:“你認爲,朱健是個什麼樣的人?”
王滔裝着醉勁十足的樣子,豎起大拇指說:“朱健大哥跟你一樣,都是好人,對我很照顧。”
“他怎麼照顧你的?”
“他開車路過我父親那邊,還特意去看我父親,我父親正好發病,多虧了他送了醫院。”
“你想過嗎,他爲什麼會主動去看你父親?以前跟你們有什麼交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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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滔一時噎住了,這也正是他所疑惑的,朱健以前與他只是認識,並不接近。是上次龍建良請自己吃飯後,朱健在飯店外主動上來打招呼的。朱健突然接近他是爲了提醒他,別跟龍建良打得火熱。也就是說朱健的出發點並不是交朋友。可這次他居然主動去他家看他父親,不用問是在巴結討好王滔。而這種討好,被龍建良發現了。
看王滔有點支吾,龍建良冷笑了一聲說:“王哥啊,你確實是個很忠厚的人,自己心地好,你的眼裡就全是好人。我並不是說朱健人不好,而是要提醒你,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信賴的,像我是有事求你,是你願意幫我,我纔跟你交朋友,可如果有的人藏了心機來找你,你也當他們是好心人嗎?”
王滔打了個嗝,傻傻地問:“建良,那你說,朱健大哥這麼做,有什麼用意?”
龍建良反問:“他對你說了些什麼?有沒有提起我?”“提到了。”“怎麼說的?”“他說你是個好人,很講義氣的。”
龍建良沉默了一會,才說:“你沒說真話。他一定會說,我們還會找你要資料的,對不對?”沒等王滔回答,龍建良又接着話題,“他會告訴你,還會有老闆盯着同心廠機密,俞躍和秦飛還有我會糾纏你的。但我如果跟你說,他帶你去鄰省的洛山市找俞躍,只是一場戲,你相信嗎?”
“什麼……戲?”王滔吃一驚。
“就是一場戲。你以爲你所看到的,真是俞躍嗎?”“你是說,不是俞躍?是我看花眼了?”
龍建良告訴王滔,那是個假冒俞躍,是朱健花錢僱人裝的。
王滔有點相信了,當時朱健是帶着他驅車一個半小時,趕到鄰省的城市裡,再找到俞躍的,朱健好像有絕對把握可以在那裡見到俞躍,憑什麼呢?看來是事先設計好的。
但朱健這樣做是爲了什麼?龍建良說:“當然是爲了取信你。這樣一來,你不是很相信他了嗎?”
王滔茫然地問:“那俞躍又在哪裡?”
“他被綁架了。”
“是什麼人?”
“跟萬國峰一樣的老闆。”說着,龍建良把一個封好的信封塞給王滔。“你回家去看吧,關於俞躍的信息,都在這裡。”
王滔回到家,俞莉已經睡熟了。他就在客廳裡,把信封剪開。倒出來,有幾張照片,還有一個摺疊的紙條。王滔隨手拿起一張,大吃一驚,照片上的俞躍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張着嘴似乎要求救。再拿一張,是有人拿了一瓢水,正往他頭上澆下。再看其他幾張,都是他被綁着受虐的情景。
王滔又拿起紙條展開,一眼認出是俞躍的筆跡,上面寫着:“姐夫,我被人家綁架了。人家說不要錢,只想要一份你那邊的資料。這次跟上次不一樣,如果你不給,我肯定要沒命了。你不要報警,不然伯父恐怕也要有危險。”下面有個電子郵箱。
雖然是半夜,王滔還是決定問一問龍建良。他躲進廁所,打通龍建良的手機,問道:“建良,這麼看來,你也在幫人家做事。你要明白,這個廠是你姐夫的,不是我王滔的。如果你覺得這些資料可以拿給別人,那你爲什麼不找你姐夫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