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錦顏正在花壇裡發着呆,就聽見有人在叫她:“錦顏!錦顏?”
邱錦顏一回頭,發現邱嫺正站在不遠處的小路上朝她走來:“小顏,來了怎麼不上去,在這兒傻坐着幹嘛?”
邱錦顏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病歷本往包包裡一塞,笑吟吟地站了起來:“媽……”
邱嫺沒注意到邱錦顏的小動作,有些不悅地說:“你幹嘛呢?姥姥在上面唸叨你一天了,你怎麼來了也不上樓去?”
邱錦顏低下頭,小聲道歉:“對不起媽,我這就上去!”
看着母女倆一前一後地上了樓,龍傲默默地轉身走開了鐦。
病房裡,姥姥躺在牀上,看見邱錦顏進來,連忙伸出手去:“小顏啊!怎麼昨天沒來呢?”
邱錦顏昨晚跟着龍傲出去的時候,給媽媽發了信息,說是回家做教案,就不來陪夜了。於是硬着頭皮再次說了一遍謊。
姥姥倒也沒太在意,只是拍拍邱錦顏的手叫她坐下,看着姥姥充滿慈愛的眼神,邱錦顏矛盾的心理再次澎湃起來。
孩子要不要?婚離不離。
隱隱地,邱錦顏聽見在病房門口,媽媽在跟醫生的對話。
“老太太沒什麼事兒了,就是別叫她受刺激,她心臟不好,有突發性心肌梗賽的可能……”
聽到這裡,邱錦顏心裡一緊,於是脫口而出:“姥姥,我已經跟佘牧野說好了離婚了,就是最近的事兒,等他忙完,我倆就去辦手續。”
“哦?”姥姥忽然眯起了眼睛:“他答應了?”
“他會答應的!”邱錦顏垂下眼瞼。
姥姥嘆口氣道:“小顏,你會不會怪姥姥生生把你們給拆散了?”
邱錦顏用力搖搖頭,生怕淚水掉下來。
姥姥攥着邱錦顏的手,嘆氣道:“小顏啊,你現在可能覺得,我拆散你們,我太殘忍,可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種們不當戶不對的婚姻,早散早好。我要是一開始就知道,他家是這樣的背景,那我是說什麼都不會同意的。你還小,你只知道愛情大雨一切,可是,婚姻生活,纔是兩個人在未來的幾十年裡要面對的生活,再美的愛情,最終還是要落了俗套,整天操心柴米油鹽,家長裡短。”
姥姥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她是過來人,她也年輕過,她不是不懂愛情,但是,她更懂得婚姻。
姥姥接着說:“婆媳關係自古以來就是個敏感的話題,很少有人能夠處理得當,當然,有非常和諧的婆媳關係,這不僅僅需要有一個懂事的兒媳婦,更需要有一個開明大度的婆婆,婆媳關係,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情,不是說有些人,你對她好,就一定可以收到回報的!”
邱錦顏懂,不是她一味地尊重李麗,對她好爲她考慮,就一定能換來她的尊重。
邱錦顏點點頭:“姥姥,我知道您怕我受委屈!”
姥姥愛憐地幫邱錦顏整了整鬢角的頭髮:“傻丫頭,就是因爲你是個傻丫頭,做事喜歡處處爲別人着想,纔會讓人欺負在頭上,你媽是個軟性子,所以當年才叫周家人欺負得那麼慘,姥姥年紀大了,可能沒有幾年能給你們娘倆撐腰做主的時間了,而且,我一個老太婆,就算是擋在你們的前面,又有什麼用呢?我一把老骨頭,自己都已經顧不上自己了,我不能一直保護你們了,所以啊,我希望趁我活着的時候,就能看到你媽順心地活着……”
邱錦顏皺眉:“姥姥,您說什麼呢?”
姥姥笑道:“傻孩子,是人就一定會死的,有什麼要緊?反正我已經有一個重外孫了,你的看不看得到,我也不那麼遺憾了,我只是希望,沒有人欺負你,有人好好地心疼你,跟你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至於是不是大富大貴,並不重要啊!”
“姥姥!”邱錦顏聽着忍不住撲到姥姥的懷裡大哭起來。她當然知道姥姥的心意,她怕自己不在了,邱錦顏就要受李麗一輩子的氣。可是話說回來,誰家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願意丟到別人家去受苦受氣呢?
邱嫺推門進來,看見祖孫倆抱在一起,邱錦顏還抽抽搭搭地哭個不停,不禁嚇了一跳:“小顏,怎麼了?”
姥姥笑笑,卻也難掩她眼角的淚花:“沒事兒,我倆就是聊聊天!”
邱錦顏情緒激動,擡起頭就說:“對不起,媽。姥姥,我叫你們操心了,我已經跟佘牧野說了離婚了,我們儘快去辦手續,你們不用擔心我,以後不會有人欺負我的!”
邱嫺聽完邱錦顏這麼說,心裡很是心疼,她自然知道離婚意味着什麼,當年這條路,她也走過。
邱嫺抱着邱錦顏,默默地落淚,忍住哽咽道:“小顏,媽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是,有句話說的好,長痛不如短痛,你好年輕,現在分開了,還可以再找,總好過一輩子在他家受氣!”
邱錦顏已經無力再說話,一想到佘牧野以後就要跟自己形同陌路,她的心裡就難過的有同千萬只螞蟻在啃噬一般,她怎麼能捨得,當初想象的一切美好,都成了泡影。
她還猶記得,自己從小qq上下來,義憤填膺地盯着剪着圓寸的佘牧野要求賠車,她還記得,佘牧野開車帶着她去民政局領證,她還記得佘牧野將一串鑰匙交到她的手裡,她還記得,佘牧野帶着兄弟打扮成超人蜘蛛俠,拽着氣球在萬聖節的晚上跟她求婚,她還記得,自己被綁架後,佘牧野瘋狂地砸着車門,她還記得佘牧野爲了兌現承諾,帶她去看電影。她還記得,佘牧野在過年的時候發現自己回家了,在除夕晚上連夜開車趕來。
曾經的一點一滴,她都記得,不但記得,還深深地刻進了記憶力,拓印在心上,是一輩子也難以忘記的事情。
可是,這一切很快就要成爲過去式,將永遠埋葬在邱錦顏的心底,永無出頭之日。
邱錦顏的手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小腹上,可是,這裡還有一個小生命啊,他可怎麼辦啊?
大家哭了一氣兒,情緒都相對穩定了許多。
邱錦顏站起來去拿保溫杯給姥姥喂粥。
粥是豬肝粥,邱錦顏剛剛打開蓋子,就覺得一陣噁心,摔下杯子就徑直往衛生間跑,將姥姥和邱嫺都嚇了一跳。
姥姥奇怪道:“這孩子,怎麼了?”
邱嫺搖搖頭:“不知道,生病了?”
姥姥點點頭:“生病也難怪,這幾天這麼忙,還有和大野離婚的事兒,她的精神肯定難以承受,哎,這孩子,苦了她了!”
邱嫺無奈:“我們也是爲了她好!”
姥姥重重地點頭:“是啊,我要是有一天不在了,你是她的親媽,可要擦亮了眼睛看看她挑的人,千萬別讓她再受委屈了!”
邱嫺眼圈兒一紅:“媽……別這麼說……”
此刻的邱錦顏正蹲在衛生間吐得很慘,好不容易吐完了,這才扶着牆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一臉憔悴地往外走。
旁邊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好心地遞給她一張紙巾:“擦擦吧!你這是幾個月了?怎麼吐得這麼兇?”
“啊……”邱錦顏愣了愣,不知道怎麼回答。
女人摸着自己的肚子笑眯眯地說:“看上去也就一兩個月是吧?當年我是3個月開始吐的,吃什麼吐什麼!”
邱錦顏盯着她突出來的腹部,點點頭:“是啊,不吃也吐!”
女人含羞一笑:“可是,即使再吐,有這個小東西在肚子裡,還是高興的!對不對?”
是啊,邱錦顏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裡也有個小東西了。
看上去女人已經有八個月的身孕了,她撐着腰,轉過身去慢慢往門口走,回頭對邱錦顏說:“別吃涼的東西,多吃點有營養的,希望寶寶頭髮漂亮,多吃點芝麻核桃,這都是當年我老公查來的!”
邱錦顏努力一笑:“你老公真好!”
“是啊!”說着,女人已經走出了門去,外面一個男人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兩人搭着手向外走去。
看到他們的背影,邱錦顏忍不住再一次溼了眼眶。
要是她也挺着肚子,佘牧野也在外面小心地扶着她,她感受着孩子在肚子裡有力的踢打,該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可是……邱錦顏把自己拉回了現實,打開水龍頭衝了衝臉,噁心的感覺不那麼強烈了,這纔回到了病房。今晚,她守夜。
***
“好呀好呀!她要離婚就離呀!趕緊的!別耽誤了,這女人什麼貨色,我們還沒提呢,她倒是先提了!”李麗的咋咋呼呼讓屋裡的所有人都不舒服。
佘牧野聽了心煩,擡頭看了李麗一眼:“是不是你跟她說什麼了?是不是你逼她了?要不然,她不會這麼做的!”
李麗苦下臉來:“大野,你這麼說我就不愛聽了,什麼叫我逼她了?話都是她自己說的,咱們自從回來,我可是從沒見過她呢,自從你受傷了,就聯繫了一次,還說不願意來看你,這些事兒,我都告訴過你,我之所以覺得那個小護士和肖玫都不錯,還不是害怕邱錦顏忽然把你給甩了,你會難受,天下的媽都是一樣的,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佘牧野皺着眉,不說話,他現在的心情真是亂極了,邱錦顏輸完離婚後,他滴水未進,抽了兩盒煙,引得李麗又跑來說他,結果倆人越說越是心煩。
看着佘牧野不說話,李麗忍不住再次多嘴:“那這個婚你是離還是不離?”
佘牧野一翻眼睛:“不要你管!”
李麗被嗆了這麼一句,心情很壞:“好好!我不管!不管你!”
說着,一甩手出了門。
心中對邱錦顏的厭惡更甚,要不是她,家裡怎麼會這麼雞飛狗跳的!
打定了主意,李麗要去見見這個把自己兒子坑苦了的女人。
***
天恩幼兒園門口,李麗打電話叫邱錦顏出來。
正值孩子們在午睡,邱錦顏小跑着出去,門衛的大叔告訴她有人找,但是沒說是誰。
所以,邱錦顏一見到李麗的時候,臉色就變了:“媽……”
李麗擺擺手,乾脆利落地說:“你也別叫我媽,我知道你跟大野提了離婚,其實離婚這件事情,我是舉雙手一百個贊成的,反正我也不喜歡你,我家大野的條件,找個什麼樣的找不到……”
邱錦顏本就因爲離婚的事兒心裡難過的要命,現在李麗再來捅這麼一刀子,邱錦顏更是難過得不行了,於是趕緊打斷道:“阿姨,您想說什麼?”
一聽稱呼都改了,李麗冷笑一聲:“我就是想問問你,什麼時候能跟我家大野去辦手續,這種事兒,夜長夢多。”
邱錦顏努力平靜了一下,生生壓下心頭的疼痛:“看他時間吧,我隨時都能去!”
李麗點頭:“好!他準備好了,我就通知你!”
邱錦顏緊緊地咬着嘴脣,點點頭。卻再也不敢說話,生怕在李麗面前流淚。
李麗得到答案,也不廢話,扭身就走了,邱錦顏用力地抓着幼兒園大門上的鐵柵欄纔沒使自己癱坐下去。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開弓沒有回頭箭,邱錦顏,你以後和佘牧野,就再也不是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