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來我們的班主任是剛上任的新老師,因爲他還對工作充滿着激情和嚮往,就像我剛開始對這裡充滿着神往,視這裡爲天堂一樣,但現在我才明白,這裡根本不是天堂,反而更像地獄。
大凡老老師對學生都是“運用自由”的,他們當班主任也根本不會那麼狂熱,學生們想學不學,關他們屁事?
你學是你聰明,懂得爲自己的前途拼搏;你不學是你愚蠢,將來後悔的只能是你自己。
我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他讓我坐下來語氣溫和地說:“辛躍,你工作的不錯,只是還有些欠妥,比如說你容易衝動,這樣不大好,不能團結同學,所以你要改改。九月下旬,學校要舉行運動會,你去收些班費和班委們商量商量看怎樣能將這個運動會辦好。我們班的出場式這次一定要新穎,多動些腦筋。”
他嘰哩咕嚕,南方口音很重,我聽起來很吃力,未了他說:“我們班的紀律不大好,你和楊剛一定要用些心。”
楊剛是我們的紀律委員,他雖然叫楊(陽)剛,可一點陽剛氣都沒有,長得瘦骨嶙峋,而且臉色慘白,給人一種生不生死不死的感覺,我常在暗地裡叫他殭屍。
殭屍學習很用功,而且也很節儉,每天回來最晚的是他,起得最早的也是他。
有好幾回我半夜起來去廁所,結果發現他還在路燈下讀書,是那種真正的苦讀。
我並不羨慕他,也不仰慕他,因爲我不贊成這種“夜車功”,再說了一個人能有幾個腦子,黑夜裡用了不休息,白天再用能吃的消嗎?與其這樣還不如白天多下些功夫,多用些心,省得晚上累壞了眼睛。
每每看到他我都想:也許中國又要多一個童第周了吧!
殭屍很節儉,不是一般地節儉,是很節儉很節儉。
他從未吃過包子和花捲,早晚總是一分米湯,一個白饃,至於什麼餅、火腿、雞蛋之類的,我猜他肯定想都不想。
有一回中午我回宿舍吃飯,發現他竟喝白開水,就着鹹菜吃自己從家帶來的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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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十分吃驚,但出於面子的考慮,我終究沒有說出那句我好想說的話,“喂,別裝窮了!誰不知道你爹是村書記呀!”
我一直固執地認爲殭屍的窮肯定是裝的,甚至我懷疑他是不是受了政治老師的影響。
我們的政治老師是個“聰明絕頂”的老頭,他還是副校長,看他的年齡一定會以爲他博學多才,廣讀經綸,講出來的課一定生動形象,吸引人的很。
但他卻讓我們失望了,他講課——那根本不叫講,倒是有點像唸書,念一段就問我們是不是呀?
我們出於禮貌又不好違反和破壞中華民族“尊老”的傳統美德,就一個勁的喊:是!對!就是!逗得老頭越念越有勁,到最後竟養了個託堂的壞習慣。
我一向不聽他講課,因爲聽不聽完全一個樣兒,與其聽了浪費時間倒不如自己做點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讀讀金庸的武俠小說或是練練書法,看看雜誌,或者乾脆和同學竊竊私語,說點笑話,談點天地。
有一回上政治課,我坐在最後一排和一個叫鄒兵的同學談這期班會的內容,商量來商量去,我們決定這次班會的內容定爲“初戀感悟”。
這是個很敏感的問題,對每個青少年來說都充滿着誘惑,因此我和鄒兵一開聊就收不住了,又說又笑的,說着說着我們就講起了關於女生的笑話,什麼“太平公主”、“巨無霸”“母夜叉”“東北虎”的詞全抖出來。
男生就是這樣,一談女生總剎不住閘,終於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正在臺上念得起勁的老頭,一聽到我笑,馬上叫我站起來,還嘖嘖有詞地問:“你不聽課,笑什麼?”
我早就厭煩了他,老想找機會出出氣,於是我毫不客氣地說:“我不想聽!”而後便坐下。
他又吼道:“誰讓你坐下的?”
我馬上說:“我的肚子痛,站着不舒服!”
老頭聽了差點氣炸肺,結結巴巴地說:“好好好,你——你不是肚子痛嘛,馬上去校醫那兒看看,可不要耽隔了。”
我知道形式再進行下去不利於自己,便走出來,從講臺上走過時,我發現他那很快就要絕頂的腦袋已浸出了汗水,只是不知道是講課累的還是被我氣的。
我走出去時將門重重的關了一下,以示威於他,等我快出樓道了還聽道他在吼:“像這樣的學生簡直是不可救藥,不可理喻……”
我聽了光想笑,管他呢,氣的犯了心臟病纔好,省得再聽他念經,於是我便到操場踢球去了。
儘管我一向不聽他講課,但他講的那個故事我還是記得的,說原來我們學校一個學生非常窮,他每天就是喝些白開水,吃點兒家帶來的饅頭過日子的,後來他考上了東北哈工大學。
所以我說殭屍肯定是受了禿頂老頭的影響,也想考個什麼哈工大學吧!
那天和禿頂老頭吵過後,很快我就被我們的班主任叫走,他憤憤地說:“你身爲班長,帶了個什麼頭呀這是?你要注意你的影響,懂不懂?你這樣做,無非在給同學們做反面教材,要是到時候同學們都像你這樣,那這課上還不上?”
我嘴上“是、是、是”地哼哈着,心裡卻想:同學都不上課纔好呢,到時我領他們去郊遊,去溜旱冰,上那兒還不比關在這裡好呢?
雖然心裡有千百個不願,但在別人掌控下又能如何?依然還得順從,就像孫悟空,再有天大的本事,也還不是跳不出如來的手心嘛。
至從班主任說了要多注意自習課紀律,我便將此精神傳達給了殭屍,可是每次自習課上同學們都亂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他還不吱聲,非得讓我提醒一句:“喂,楊剛你管管紀律。”他才站起來有氣無力地喊聲:“別說話了,再說話我可要記名字啦。”
起初同學們還當回事,他發了話也就停個三五分鐘不再出聲,可時間長了,他說不說一個樣子,你愛記不記,我該說還說我的,你能怎麼着?
楊剛也很識趣,知道自己是名存實亡,以後也便索性不再管。
而我呢?只能硬着頭皮厚着臉皮一次次叫他管,最後乾脆自己站起來大吼一聲“別說了!”
畢竟我是班長,這一聲下來真還沒人說話了,即使說也是竊竊私語。
班裡的紀律在我的一聲聲吼叫中終於有了點兒進步,班主任還特意找我誇我治班有方法,可他卻不知道我吞了多少西瓜霜,險些拉肚子。
從那以後,我就很看不起殭屍,心想十二班怎麼會有這種垃圾呢?
有一回上課,我找數學輔導書想問數學老師一個問題,可怎麼也找不到,翻遍了桌子上的書也沒有蹤影,正在這時,殭屍站起來問老師問題,我定睛一看他手裡的書居然是我的。
當時我真想上去揍他一頓,什麼東西嘛,拿了別人的東西竟能大氣不喘,臉色不變,真佩服。下課後我去跟他要書,他還裝作一副清高的樣子,好久纔回過神來說:“哦,我忘了給你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想:你忘了給我說,明明就是不想給我了,要不是我來找你要,你還不知要用到猴年馬月呢!
殭屍一向不買資料,可有一天我卻在他牀鋪上發現一本英語輔導書,翻開書皮上面寫着一個薇字。
我馬上想是他女朋友送的?可是像他這樣的人又有誰會看上呢?哎呀!肯定是醜得連豬都不如的姑娘吧!
但沒過幾天,班裡一個叫徐小薇的女生便找我,她一口普通話,又彆扭又好笑地說:“班長,我的英語輔導書丟了,你幫我找找!”
我問她有什麼標記沒有,她說在書皮上有個“薇”字。
我一聽嚇了一跳,這不是殭屍牀上的那本嗎?殭屍他居然真的偷書這行爲太惡劣了,我找他問那英語輔導書是誰的,他說他也不知道,只是借來看看。
我的天呀!借來看看居然不知道是借地誰的,可真有點像孔乙已,偷了書不說是偷,說是竊,好會替自己申辯!
後來我告訴他那是徐小薇的,並讓他還給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