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一聲,走廊盡頭沉重的鐵門被打開,兩個身材高大全副武裝的衛兵架着一個形容枯槁的男人走進來,皮靴重重踩在青石地面上,發出咔咔的響聲。
兩個衛兵之後又是兩個,同樣架着一個人,衛兵接二連三的走進來,一共十四名,七個生死不知的人統統被架到最裡面,咣噹一聲鎖在八間狹小的石室內。
“大爺,給點吃的吧,我快餓死了。”剛轉過身,旁邊石室鐵窗內,一隻瘦弱不堪的手伸出來,遙遙朝衛兵抓去。
“滾!”一聲爆喝,正路過的衛兵罵了一句手中長劍閃電般劈下去,老者哀號一聲花白的長髮都豎立起來,伸出的手掌應聲而落掉落到青石地面上,猩紅的鮮血夾雜着狂躁的氣息飄蕩開來。
“啊……你們,你們……”老者慘叫着抽回光禿禿的手臂一頭撞在一旁的牆壁上暈過去。
“哼,人渣。”罵了一句,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衛兵跟上前面人的步伐快速朝外走去。其他人也如同沒看到一般,兀自冰冷的走着,身形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鐵門處。
隨着咣噹一聲巨響,鐵門緊緊閉合,將這裡隔絕成一個獨立的世界。
“鮮血,鮮血的味道,好美啊。”衛兵的身形剛剛消失,沉悶的空氣立刻狂暴起來,無數嘶喊聲響起,石壁旁的鐵窗內,無數只乾枯瘦弱的手臂伸出來,如同厲鬼一般遙遙抓向掉落的手掌。只是無論如何也抓不到,只在空中胡亂揮舞着。只有最裡面的八個石室沒有任何動靜,剛被關進來的倒黴蛋似乎還沒醒。
空氣中充斥着腐朽發黴的味道,其中還夾雜着屎尿的臊臭味兒,混合着悶熱的氣息和那些人的淒厲的嘶嚎宛如地獄一般。只有石壁上兩盞昏黃的吊燈半死不活地放出昏黃的光芒,卻依舊無法照亮黑暗的角落。一切原罪在這裡爆發,又在這裡消亡。
不知過了多久,牛二緩緩睜開眼睛。黑暗無法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輕輕活動了一下筋骨,發現一切還好,慢慢站起身。
着眼處是一間小石室,約有七八平米,四周清一色大石砌成,正面,一面厚重的鐵門將裡外隔絕,唯一通向外界的只剩下鐵門上的那扇鐵窗,點點昏黃的光芒從鐵窗透進來,卻又沒入石室內的黑暗中。
緩步走到鐵窗前看着長長的走廊直沒入黑暗盡頭,牛二仔細思索着過往。
展開天絕步,只是兩個照面他就將修爲不高擅於計謀的姜峰擊殺。接着和青路等人聚在一起朝外衝去。只是敵人太多了,而且其中不乏還虛高手,只是片刻,和他一起衝在最前面的青路就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小黑、司徒天河、慕容紫英也都被劈碎外甲,龍吟和天青則遭受敵人的神識攻擊昏迷過去。只有他和軍刀依舊奮戰,一前一後護着隊伍。
危機關頭,被他護在身後的青路突然爆發,用最決絕的方式爲自己的生命畫上句號。
當猛烈的爆炸聲傳來,悲涼滄桑的氣息橫掃全場,無數姜家修者在強勁的衝擊下粉身碎骨時,那個從平錯城和他們一起出發的五級懲罰者最終倒在前進的路上。
沒有表情,沒有笑料,沒有淚水,甚至連一句話都沒留下,青路用他的生命和靈魂爲衆人打開一面逃生的大門。
在殘餘的姜家修者嚎叫着撲上來之前,牛二帶着衆人飛一般逃向遠方。只是,沒飛出多遠,去路就被密密麻麻的府兵包圍,爲首者只說了一句話:“你們被捕了!”
接着,無盡的黑暗襲來,衆人都摔落道地上。臨暈過去前,牛二清楚地看到那名爲首者甩出七道藍光。同時,身後姜家修者的殘餘嚎叫着撲上來要擊殺他們,被無邊無際的府兵淹沒!當他再次睜開眼睛,就已經身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
從最後的情況看來,姜家的修者都被擊殺了,而且,州府明令,膽敢在城內動手的,無論任何人格殺勿論。當然,總有些手眼通天的人可以超越法律,但自己明顯不是,姜家那些修者也不是,可爲何自己沒有被當場擊殺?
他清楚地記得那個爲首的修者是說:“你們被捕了。”
無論如何,牛二也想不通其中關鍵,索性放下,緩緩展開神識朝四周蔓延去。
這是一間普通的牢房,普通的青石砌成,普通的生鐵大門,若是有人以爲這樣可以困住蠻荒的修者簡直可笑,隨便拉出來一個都可以將這樣的牢房轟成粉碎,只是……
牛二注意到,走廊中那隻乾枯蒼白的手掌依舊在,無數只幾乎想通的手依舊伸出鐵窗徒勞地在空中揮舞卻始終無法抓住。難道……
思慮着,牛二的神識延伸到小黑身上。小黑也醒過來,作爲蠻荒原住民,他的體質要比其他修者強許多。沒有驚動他,牛二神識點點侵入小黑的身體,細心地分析着。
小黑的身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錮着,將所有的真元都壓縮在丹田氣海之中,沒有絲毫外泄。如此一來縱然你有通天的修爲也只能如一個普通人一般,沒有真元的支持,飢餓、疲倦、困頓……一切普通人應有的感覺和情緒都會重新佔領身體。牛二也終於明白爲何這間看起來普通無比的牢房爲何能鎖住蠻荒的修者。
那自己呢?自己爲何不受這種限制?牛二的神識潮水般退回身體中,檢查着自己的情況。
牛二體內一切正常,沒有那股奇異力量存在,只是牛二發現,自己似乎也中過那股力量,只是後來自動散去。可能是因爲自己沒有真元的存在,那股力量沒有施展的對象才自行消散。
驚喜的同時,牛二也開始查探隨身物品。方纔他觀察小黑時發現,小黑的空間戒指不翼而飛。顯然被府兵沒收,裡面的東西顯然也換了主人。否則那些被抓進這裡的人也不會因爲一隻乾枯的手掌徒勞地揮舞手臂。飢餓成了這裡面臨的一大問題。
檢查的結果再次讓牛二滿意。他擁有天界原點,根本不需要空間戒指,那些繳獲來的空間戒指也統統被他塞到天界遠點中,而天界原點作爲一處獨立存在的空間,就算商川府主親自出手也無可奈何,裡面的東西自然完好無缺。
“媽的,餓死我了,我靠,老子的空間戒指呢?狗日的府兵,我X你祖宗,日,我的修爲怎麼被封了,我……%¥#*¥~@……”一連串叫罵聲從隔壁傳來,小黑對着石壁大噴口水,引來一片幸災樂禍的嘲笑聲。
“哎,那個小子,新來的吧。”對面最近的一個石室,一個猥瑣的面容出現在鐵窗後,老鼠一般的小眼睛閃閃放光盯着小黑,咧開的大嘴中露出一口黃牙。
“你TM算哪根蔥,敢管大爺的事。”小黑白了猥瑣男一眼看向長長的通道盡頭。
“嘿嘿,小子,不要不服氣,看你白白胖胖的,還能熬幾天,過個三年五載十年八年你還有這份精神頭兒就好了。”猥瑣男眨了眨眼睛擦了一把口水,小黑那身健碩的肌肉放在他眼裡就是肥美的食物,能飽飽吃上一頓成了這裡每個人的夢想。
“十年八年,別TM開玩笑了,在這裡呆上十年八年非瘋了不可。”小黑看了看周圍和其它鐵窗後醜陋的臉龐心有餘悸地道。
“那都是短的,千八百年的也有。”猥瑣男說着目光一黯,隨即擡起頭,幸災樂禍的表情又掛在臉上,“到了這裡還想出去?除非死了!”
“這是哪裡?”一旁的牢房中,軍刀不知何時站起身,看着猥瑣男道。
“地獄!”猥瑣男嘿嘿一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惡魔,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不是地獄又是什麼?”
“猥瑣,你TM就別瞎叫喚了,有時間還不如省省力氣睡上一覺,天知道那幫得了健忘症的衛兵什麼時候能想起給我們送飯來,別到時候餓死。”不遠處,喊聲傳來,在昏暗的通道內迴盪。
“放屁,你管得着,老子就愛說,我看你是真的拖不到了,如果感覺自己不行了就把元嬰摳出來給老子,沒準兒哪天老子出去了還能賣個好價錢。”猥瑣男立刻罵了一句。
“你能出去?除非商川府倒了,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老子睡覺了,你TM死了誰家孩子。”那個聲音兀自嘟囔着罵了一句消失不見。
“你們都醒了?”說話間,天青、龍吟、慕容紫英和司徒天河相繼醒過來,小黑撓了撓腦袋左右看了看,“二哥呢?二哥哪去了?”
“在這兒。”最裡間的鐵窗內,牛二碩大的腦袋在昏暗的光芒下有些猙獰。
“喲,沒看出來,你們都認識啊,看來是團伙作案,犯了什麼事兒?我給你們估算一下看能堅持多久?”猥瑣男目光一亮,在這個昏暗的空間內,能和別人說說話就是最大的休閒娛樂,見有新來的立刻道。
“怎麼說?”牛二眉頭一皺看着猥瑣男道。
“這裡是偉大英明的府主大人的天牢死囚,可以這麼說,能進來的沒一個好鳥。”
“你TM纔不是好鳥呢,老子是正經人……”
“就是,這裡就你一個該殺,挨千刀的倒黴王八蛋……”
“龜兒子,就TM你花花腸子多……”
猥瑣男話還沒等說完,遠處傳來一片罵聲。
“都TM聽我說,NND,還管不了你們了,誰再呲毛老子一槍捅死他。”
“來啊,捅我啊。”
“對啊,槍呢,拿出來給我看看,老子看看你怎麼捅的?”
“什麼槍?水槍吧。
“哈哈哈……”
腐朽的空氣中,爆發一片肆意的嘲笑聲。
“媽的,不理他們。”猥瑣男垂頭喪氣轉過頭看着牛二,“這裡是死牢,威脅我們最大的因素只有兩個:食物和疾病。”
“食物是那些健忘的府兵負責送來,不過不定時,或許一天會送兩次,或許十天會送一次,一百二十年前有一次一個月才送來一次,結果很多人被活活餓死了,傳說是死囚太多,府主大人正在改革精簡。”
“我靠,一個月,狗日的府主真TM小心眼兒。”小黑罵了一句。
“隨便罵,隨便罵,別讓那些衛兵聽到就行,否則當場砍下腦袋。”猥瑣男嘿嘿一笑,隨即又道,“雖然送飯不定時,但只要相隔不太久還可以勉強活下去,沒有當場格殺的他們一定會負責養老送終,至於怎麼死的就要看老天了。”
“那和犯什麼事兒有什麼關係?”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規則,既然不能改變那只有去適應。雖然被關到死囚裡基本不用想出去,但只要還活着就要努力。牛二開口問道。
“打個比方,如果你只殺了一個人恰好被府兵抓到,雖然關進這裡但基本不會餓死。畢竟只殺了一個。如果你殺了一萬個被府兵抓到關進這裡,那基本再也不用吃飯了,餓死是肯定的。所以我才問你們犯了什麼事兒。”猥瑣男眨了眨眼看着牛二道。
“那疾病呢?”牛二點了點頭沒有回答,轉而問道。
“那是天意,這裡的人修爲都被封住,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一旦感染什麼惡性疾病那就只有等死,哦對了,你住的牢房前天才擡出一個,據說是死了三個多月才發現的,現在空氣裡還有臭味兒,或許有什麼惡性疾病也說不定,如果運氣好加上剛來的體格好,或許能扛過去,不過日子久了可就說不準了。”猥瑣男說着哆嗦一下。相比飢餓,疾病纔是這裡最大的威脅。誰也不用奢望在這個水資源缺乏的世界裡衛兵會好心地爲你熬上一碗熱乎乎的湯藥治病。
“屁個天意,難道在這裡就只能混吃等死?”小黑叫罵了一句。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猥瑣男嘆了一句。
‘咣噹’一聲,巨大的鐵門緩緩拉開,兩個衛兵帶着幾個端着大盤子的人走進來。
“吃飯了,每人一份。”簡潔有力,當頭的衛兵說了一句朝前走去,幾個端着大盤子的人走到每個鐵窗前,將手中的窩頭扔到裡面,又爲裡面送出的破碗注入半碗清水。
“記住,送飯的人過來時一定要走到牢房最裡面,一旦靠得太近讓他們的長劍能夠到的話,嘿嘿……”猥瑣男格外開恩提醒了一句乾笑着跑到陰暗的角落裡。
‘啪’,一個窩頭順着鐵窗丟進來,藉着傳來輕微的水聲,鐵窗上的破陶碗裡多了半碗清水。
撿起窩頭,牛二看了一眼心中苦笑。這纔是真正的窩頭,棒子麪,而且是發黴的,硬的如同石頭,砸在青石地面上竟然沒有破碎,反倒沾了一些灰塵,破陶碗的清水也是一樣,號稱清水,還不如山中小溪的水,在昏暗的光芒下渾濁不堪。
“媽的,就吃這個?不說大魚大肉也來點蔥油大餅吧。”隔壁牢房內,小黑的罵聲傳來。
“蔥油大餅?你的要求倒是不高。”兩個轉身剛要走的衛兵停下腳步,其中一個走到小黑的牢房前冷笑一聲。
“對啊,我也感覺不高。”小黑點了點頭看着衛兵道。
牛二皺了皺眉,小黑太多事了,那兩個衛兵渾身殺氣騰騰,顯然手上沾染了不少鮮血,一旦惹怒他們,或許他們真會出手也說不定。
思慮中,牛二握緊窩頭站在鐵窗旁,遙遙看着衛兵的舉動,一旦有什麼異動,就算拼着造反也要先幹掉那兩個人。
“不過,府主大人的食物不會Lang費在你們這羣要死的人身上,還有,下頓飯你不用吃了。”出乎牛二的意料,府兵並沒有發作,淡淡說了一句轉身走向遠處。
隨着大鐵門咣噹一聲關上,一切又恢復到從前。
“我靠,拽什麼拽,趕明兒把你也關裡享受享受就知道了,倒黴的傢伙!”對着府兵的背影,小黑狠狠罵了一句悻悻走到角落裡,平了平地上的乾草躺在上面。
牛二也轉身走回角落,閉着眼睛坐到乾草上,現在,他需要的是時間和忍耐,至於出去,還要從長計議。
昏暗中,時光依舊如常流逝,不會爲任何人停留,牛二留在蠻荒的腳印和隨着時間朝前邁進。只是,歷史究竟駛向何方,他現在還無法把握,只能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