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胸膛中的一口濁氣,牛二睜開眼睛,滿是笑意地看了一眼左手上一枚灰黑色如同鐵環一般毫不起眼的戒指。
這枚戒指也是拍賣會上出現的,不知道什麼原因小販將它放在最後。具體作用小販也說不清楚,甚至到底是不是戒指也不知道。不過當戒指拿出來,牛二卻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原因無他,他感覺到戒指上有一絲微弱的古武勁氣波動。也正是這個波動讓他出手買下來。不過價格卻讓他咂舌,一千紅晶,一口價成交。若不是他先前破壞小販的賺錢大計或許小販會看在他買了五件護甲的基礎上送給他。
當戒指到手,牛二立刻戴上進入修煉狀態,也這才發現戒指的奧妙。
戒指不知道用什麼材料製成,如同天碑一般坑坑窪窪凸凹不平,用處只有一個:儲存。
並非空間戒指那般儲存物品,這枚毫不起眼的戒指儲存的是勁氣,古武的專利勁氣。如同牛二的身體一般可以將勁氣儲存在裡面毫不流失,等到用時再隨時調出來。
只這一個特性就讓牛二驚喜無比。據他所知,即便在蠻荒這樣強者如雲鍛造家族遍地的世界裡,也沒有哪個家族強悍到可以製造此類東西的地步。這枚不起眼兒的戒指可以儲存牛二全身三分之二的勁氣,牛二曾經試驗過,只要將這些勁氣瞬間釋放出來,甚至可以劈死一名還虛三重天高手。若是當作防護擋在自己面前,甚至可以擋住還虛以下所有高手的全力一擊。如此能力着實可怕,若是讓小販知道它的特性恐怕沒有一個億絕不會出手。只是這種特性只有遇到古武戰技的勁氣纔會體現出來,否則小販早已摸清。
信步走出房間,牛二要了一瓶紅酒靠坐在椅子上。陸飛幾人都在修煉,連一向好動的小黑也安靜下來,此刻只有他一個人靠坐在舷窗邊曬着暖暖的陽光享受這個難得的下午,連心情也舒暢起來。
距離那場別緻的拍賣已經十天了,那是一場揮金大會,爲了老金的防護三件套和陸飛的內甲紫衣的外甲,牛二足足甩出一個億,豪放程度讓所有人詫異,同時也深深震撼。
不過揮金大會也只是枯燥旅程中一個小小的插曲,隨後所有的喧囂都平靜下來,無聊的修者們都選擇走回房間閉門修煉,畢竟要飛一個月,這期間除了喝酒聊天別的什麼都做不了,而且彼此間都不熟悉,唯有用修煉大發時間。
此刻大廳裡的修者很少,除了牛二隻有五個人,也都和他一樣微眯着眼睛沉吟不語,想着自己的心事。
伸了個懶腰目光透過舷窗落到外面的世界,牛二心底的陰霾也隨着變換的浮雲升騰起來。
飛昇離開天蒼已經一年半了,這一年半里,他每天都在拼搏奮鬥中渡過,很少想起從前,不過此刻安靜下來,過往的種種卻不可抑制地涌上來。
玄玉門的青蔥歲月,下山後的崢嶸時光,論道大會的飛舞激揚,仙人降臨後的堅忍不拔……一切都彷彿在昨天,不過他這個昨天依舊嬉笑怒罵的小男孩卻在無形中扛起生活的重擔,同時也扛起天蒼的大旗和另一個人的希望!
你,還好嗎?還記得我嗎?還記得那段日子嗎?那段風雨如晦、彼此相互攙扶着跌跌絆絆共同走過的日子。
還有你們,在另一個世界活的好嗎?鬼門關陰森嗎?黃泉路真的如傳說的那麼長嗎?彼岸花是否還依舊嬌豔如火?三生石上找到我的名字了嗎?望鄉臺上有沒有看到今天修真界的格局?是不是早已喝下忘川渾濁的水變成一個快樂的精靈?是不是早已踏上輪迴臺重新降臨這個世界?但願今生,你們能忘記所有煩惱做一個普通人!
牛二淚流滿面,那些被他壓在心底深深隱藏的一切如同潮水一般氾濫起來,洶涌澎湃淹沒他的感情、理智、思維、行動,此刻他才感覺到,他還愛着那個和別人結婚死前依舊惦記他的人;他也愛着那個曾經捉弄他的粉紅色煙雲;愛着那個在三岔路口分開飛向古劍院的女孩;愛着那個有一雙水汪汪大眼睛被自己裝神弄鬼綁上道虛觀的女孩;更愛着那個義無反顧和他同生共死一同飛昇蠻荒卻天各一方的人兒。
只是可惜,有些人和他註定有緣無分,從今以後只能出現在夢中。他能做的,也只有緊緊抓住現在,抓住那個最後的摯愛!
擡起頭,牛二的目光滿是堅定,雖然依舊掛着淚水。活着比死去需要更大的勇氣,他也必須要堅強起來,留住最後的希望!
“我可以坐在這嗎?”耳邊,紫衣的聲音傳來,輕聲詢問道。
“可以。”牛二點了點頭目光落向窗外。雖然他不在意被別人看到,但在他心底,男人是沒有哭的權利的,無論生活造成多麼大的苦難,男人都要挺起胸膛撐起一片藍天守護自己的家園!
紫衣沒有說話,爲自己倒上一杯紅酒,目光跟着牛二落向窗外,兩人之間沉悶起來。
雖然被層層白雲阻隔看不到下面的景色,但碧藍的天空又高又闊,深邃無比,依舊給人帶來秋的訊息。午後的斜陽也放出暖暖的光芒,給人一種慵懶的感覺。
“秋天總是那麼悲涼悽美,不過過了冬天,春天依舊會到來的。”沉默半晌,紫衣率先開口,目光也從窗外收回,落到深紅色液體上。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牛二知道對方在勸慰自己,也不出言反駁,寥寥幾句話卻勾勒出悲涼悽美之外的壯闊豪邁。
紫衣神情微微一震,看向牛二的目光充滿震驚。碧雲天,黃葉地。僅用六個字就勾勒出一副別樣的秋景,讓人眼前一亮,視野連同心境頓時開闊起來。
“這應該是一首還沒有完成的詩,不知下面是什麼。”紫衣細細品味了一陣擡頭道。
牛二微微驚訝,目光轉向紫衣,不過卻僅停留一秒就重新定格在舷窗外:“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言罷,牛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好美的意境,一半寫景,心生層雲,激盪萬千;一半寫情,精雕細琢,愁腸百轉。稱之爲千古絕唱也不爲過。”半晌,紫衣才反應過來開口道。
“好詞也要好人賞,紫衣姑娘也算懂詞的人了。”牛二終於徹底收回目光笑道。
“我也算不上懂,只是喜歡罷了,不過文人終究敵不過刀槍,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沒有一處沒有修者的淨土。”紫衣苦笑一聲道。
“有。”牛二肯定地點了點頭,隨即目光一黯,“或許在遙遠的星空盡頭,我們終生無法到達。”
說着,牛二想起前世,雖然那裡也曾刀兵連綿,卻依舊擋不住歷史前進的大潮。春秋戰國的百家爭鳴,漢朝之後的大儒巨擘,從騎着青牛西出函谷關的老子到神農大山深處刀耕火種的墨子;從鬱郁不得志自嘲的孔子到開天闢地奠定中華兩千多年基業的商君;從配六國相印奔走合縱的蘇秦到圍魏救趙馬陵之戰的孫臏,儒家、道家、法家、墨家、縱橫家和兵家在歷史舞臺上紛紛亮相,上演一幕後世永遠也無法模仿的千古大戲,同時也開闢了一個嶄新的時代——封建制的中央集權!這個時代也引領中國兩千年之久,並讓泱泱華夏一度成爲世界的中心,地球的風向標!
“真想看看那裡是如何的繁華盛世。”紫衣面露嚮往之色道。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蕭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牛二言罷起身走遠,說得越多,他對前世越是想念,想念異世的父母,若再不走開,恐怕還會落下淚來。
紫衣則如同沒看到牛二離開一般,怔怔叨唸着:“煙柳畫橋,風簾幕翠,參差十萬人家……”雖然牛二口中古奧的文字她理解起來很費力氣,卻再推敲下漸漸顯出原本的意思,臉上的震驚也更濃,牛二口中描述的歌舞昇平的盛世也清晰地展現在她面前。
不過更讓她驚訝的是這首被牛二稱爲詞的用字,只是短短几句話或者幾個字,就描寫出一副或宏大或委婉的畫卷,可謂精闢之極傳神入微。
“哎。”直到思量完,紫衣才長嘆一聲回過神來,同時也發現面前的牛二早已離開,窗外的斜陽也壓到雲海之下,只留下一片燦爛的霞光。
回到房間的牛二再次恢復古井無波的狀態,盤膝做到原本的位置閉上眼睛。那枚戒指被他定名爲古武戒指,勁氣早已灌注滿,此刻他要做的就是在推演中熟悉鼓舞戒指的運用,讓它成爲自己實力都一部分。
推演修煉的日子總是枯燥的,除了每天一頓的吃食外,牛二將其它全部時間都用在推演上,向無上天道靠攏。
時光荏苒,十天時間轉瞬即逝,牛二的推演也接近尾聲,若是沒有意外只要最後一個時辰他就能全部完成,古武戒指的用法也被他牢牢掌握。
只是上蒼似乎不願意看到牛二這麼輕易地將這枚前所未有的戒指掌控,龐大的金屬聲明微微一震懸停在空中。
強盜!
牛二第一時間睜開眼睛,目光落到舷窗外。其他人也都從推演中醒來,十二隻眼睛一起落到外面。
飛行生命已經懸空停住,下腹開口處,掌管飛行生命的東家帶着四個人飛出去。正面攔路的卻並不是牛二想象中的強盜,而是幾個他熟悉的人。
“怎麼會是他們?”陸飛和牛二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底的震驚。
攔住飛行生命的正是在烽煙委託任務被他們拒絕的趙琳兒,此刻的趙琳兒依舊高貴無比,彷彿天下間沒什麼人或事能讓她低下高貴的頭顱,一身淺藍色晚禮服將她傲人的身材恰到好處的襯托出來。
不過相比之下,她背後的陣容就不那麼尊貴了。原本四個黑衣護衛此刻只剩下一個,再就只有青路一人護在另一邊。若是趙琳兒脫下那套衣服換上普通修者的裝備,或許三人更像被強盜洗劫後逃出生天的難民。
此刻飛行生命的東家已經飛到三人對面,雙方正說着什麼,趙琳兒臉色鐵青,顯然這個新來的傢伙並沒有一雙能看出她高貴血統的眼睛,反而多了一絲半路打劫的意味。
“晦氣。”小黑也罵了一句,暗暗祈禱他們的談判最好破裂,千萬別讓那個自以爲連猛獸看到她都要躬身請安的白癡女孩上來。最好雙方能反目成仇,然後東家一怒之下大手一揮出去千八百人幹掉他們,這樣世界會清淨不少。
不過上蒼顯然另有打算,雙方不僅沒能反目成仇火拼一處,反而握手言和,那個該死的東家更笑眯眯地接過趙琳兒如同打賞乞丐一般扔過來的黑色錢袋躬身將三人請上飛行生命。
“媽的,這下好了,我們都得餓死在這裡。”小黑哀號一聲頹廢地坐在椅子上,有了那個白癡小姐在,他們都不用出門了,一旦被認出來肯定會被拉下水。
“今天出門肯定沒看黃曆,誰這麼倒黴,怎麼把她給引來了。”老金也罵了一聲坐在小黑旁邊,兩人如同一對難兄難弟蔫頭耷腦。
“但願我們能躲過去,或者有其他比我們更倒黴的傢伙送上門。”連一向不愛說話的天青也開口道。
陸飛苦笑一聲目光落到牛二身上:“老牛,要不你犧牲一下色相去施展美男計搞定她?”
“放屁。”牛二想不到這個一本正經的傢伙竟然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餿的不能再餿,登時罵了一句,“男人找的是老婆,不是奶奶。”
噗嗤……
紫衣聞言輕笑起來,一反本來的陽光灑脫露出女孩的一面:“如果真把她弄回家,還不真像小黑哥說的那樣端洗腳水跪搓衣板啊。”
“嗚嗚……牛哥,你就行行好去勾引她吧,與其讓兄弟們跟着受苦不如犧牲你一個同志,不要緊的,把你的財產都留給我,以後逢年過節我會多燒點紙錢給你的,另外加一隻白斬雞,還有,每個月的黨費我會替你交上的,你放心的去吧。”小黑更做出一臉悲痛狀道。
“滾。”牛二哭笑不得地一腳踹開那個可惡的非洲人剛要說什麼,敲門聲很不巧地響起來。
砰砰砰……
“牛二,在麼?”
“該死的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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