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提着那隻東西,如同遊魂一樣地在客廳裡、臥室裡、廚房裡兩頭亂竄,彷彿總覺得將那隻紅彤彤的東西丟到任何地方都無法減少我心中的恐懼感。
嘗試過要將那東西丟到垃圾桶裡,也曾嘗試過直接將其丟到窗外或者是丟到家門口。但是選來選去,我總覺得那些地方都不安全,別人還是會通過各種渠道,知道那些東西的主人原本是屬於我的。彷彿我再如何的丟,總有人會在一個陰暗的角落看着我,臉上充斥着戲謔!
“不!”我輕輕叫着,急匆匆地跑到洗手間,用冷水潑到自己的臉上,好讓自己安靜下來。
而在我正用冷水潑臉的時候,我的眼角隨即落到了洗臉盆旁邊的馬桶上。只那一瞬間的功夫,我的腦子裡馬上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不錯,只有將那東西丟到馬桶裡衝下去纔是最安全的。不管怎麼說,誰都不會輕易地跑下水道的。而就算有一天有人會鑽入下水道的時候,那隻套子也都不知道順着污水飄到什麼地方了!
不錯,只有丟入馬桶中,我纔不會被人懷疑!
想到這裡,我毫不猶豫地將那隻讓我刺心的東西丟入馬桶中。當望着沖水將那隻紅色的東西衝入下水道的時候,我的心中頓時產生一種莫名的舒服的感覺。
總算不會有人知道我的手上曾沾染那樣骯髒的東西了。
然而那樣的舒服只是在心中停留了很小的一段時間,我便重新想到了自己昨天晚上和志浩之間的事情。
低下頭,彷彿自己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志浩留在自己身上的手印。
雖然昨天晚上回來我已經從頭到尾徹底清洗了一次,然而此時,我彷彿依舊能夠看到志浩留在我體內的那些骯髒!
我是一個不乾淨的女人!
只是在那一瞬間的功夫,這樣的概念又重新地浮現在腦子裡。
事實上,從昨天晚上回來到現在,那樣的想法如同惡魔一樣,一直佔據在我的心中。而在那樣的想法下,無論我用了多少的努力,我始終無法從骯髒中擺脫!
我是一個不乾淨的女人,我要洗澡,我要將志浩強加在我身上的那些恥辱,徹底地洗掉!
站在蓮蓬頭下,任由冰冷的水從上到下地刺激着我全身的沒一寸肌膚。我拼命地倒着沐浴露,拼命地用毛巾搓洗着。然而即便我搓紅了身上的肌膚,那種骯髒卻始終無法從我的身上脫離半分。
“安志浩,我恨你!”蓮蓬頭下,我在心中不停地咒罵着安志浩。
四年前,他用卑鄙的手段強行地佔據了我的身子,毀了我和志勇之間的幸福。而我沒想到,四年後的今天,他還要回來干涉我的生活,他居然還會回來!
當在機場上見到他的那一瞬間,當聽到他問候我的那一瞬間,我就覺得自己想要逃脫他的手掌將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只是我沒想到,他竟會來的這樣的快。十二個小時不到的功夫,他竟又重新地摧毀了我的人生!
我知道,我身上的骯髒將再也無法洗掉了。即便是將那些衣服丟入洗衣機裡洗上一萬遍,我依舊無法面對昨晚我所穿着的那些衣服。
在我將那些已經洗過的衣服丟入門外的公共垃圾桶裡的那一瞬間,我彷彿覺得自己身上的靈魂,也被我丟入了垃圾桶裡,而我整個人,也頓時虛脫在沙發中!
“叮鈴鈴……”
一陣電話鈴聲將我從恍如隔世轉到現實生活中,而電話裡的聲音卻又讓我如同聽到了恍如隔世的聲音。
“嗨,鶯鶯……”
打電話的人是志勇!
我很震驚,我不知道他竟然會這麼快就給我打電話了,難道他竟已經將我昨晚和志浩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是了,他和志浩是兄弟兩個,志浩那個人平時又囂張的很,他回去一定會將他和我之間的事情告訴給他的哥哥,而志勇聽到了……
我在想,他給我打電話的目的,會不會是要罵我一頓,罵我不知廉恥,罵我是個骯髒的女人,被人佔有!
但是和我想象的不同,他並沒有罵我,而是用一種很低沉的聲音和我說着:“我們好久都沒有一起說說話了,既然昨晚不方便,今天電話上是否方便?”
本來我一直處於一種極度的恐慌狀態——一個人在這樣空蕩蕩的屋子裡,總會擔心有誰會從某個角落突然冒出來,然後如同昨晚的那一幕一樣。
志勇充斥着磁性的聲音如同強心劑一樣,讓我頓時感到整個人精神提振了不少。聽着他的聲音,我彷彿又如回到了四年前那樣,靜靜地靠在他的身上,感受着他身上的溫度,聽着他給我說着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嗯……”我點點頭,沒有絲毫拒絕。
現在,我真的很希望有人很陪我聊聊天,我不要一個人關在這個房間裡繼續害怕下去,我也不要面對外面的那些人!
“這麼多年來,你真的很愛你現在的丈夫麼?”電話裡,志勇彷彿猶豫了一會兒,突然問着我這樣的問題。
聽着這樣的問題,我只覺得那一瞬間整個人頓時全身的神經都震動了起來。
志勇,他和我說這樣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事實上他的問,也讓我馬上陷入沉思中。
這麼多年來,我和可文倆過着相近如賓的日子,而我和他之間也的確如賓客一樣——賓客之間表面上感情很好,但實際上如何,又有誰知道?
這些年來,我也曾努力地讓自己去愛可文。然而隨着時間一天又一天地過去,我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到這點。
四年來,我的腦子裡每天都會想到志勇,每天晚上在夢裡,我所見到的也是志勇,而非可文!
或者志勇這些年來也如我一樣,否則他也不會問這樣的問題了。
現在,他這樣問我,而我卻回答他:“愛!”
我在想,即便我心中真的對可文沒有感覺,但不管怎麼樣,我也不能在志勇面前顯示出自己絲毫的動搖之意。
但是當“不動搖”三個字在腦子裡稍稍劃過的時候,一種莫名的痛立刻充斥着我的心頭:口頭上再如何不動搖又有什麼用,我的身子已經骯髒的再也無法洗淨了!
只這一個字,電話那頭的他馬上沉默了好一會兒的功夫。那樣無聲的言語,彷彿是對我這樣的回答的一種慨嘆。
“或者我早該回來的。”他說,突然道,“好久沒有見了,週六我可以見你麼?就在市區的水上樂園裡,你帶着你的女兒也可以。”
心中微微一動,而我的口中卻說了一聲:“不!”
我想要繼續推辭着,志勇卻突然說了一聲:“即便是看在一個普通朋友的份上,難道你就不能陪我一起聊聊?鶯鶯,實話告訴你,這次之所以回來,也是因爲家變的緣故,我很難過,很想找人聊聊,尤其是找一個自己曾經最聊得來的。”
“不。”我說。
然而對於我的拒絕,志勇彷彿並沒有聽見似的,只顧說着他的事情。而我雖然說着“不”字,卻也沒有掛上電話的意思。
躺在沙發上,我只靜靜地聽着志勇的聲音。
志勇的聲音一直和過去一樣,好聽而充斥着一種溫暖的氣息。現在依舊如故,只是那樣溫暖之中卻已帶着一抹哀傷的神情。
他告訴我,他發生了家變。他的父親早已死去多時,而他卻一點都不知道,所以他很難過。
而最爲關鍵的是,家裡的親戚也對他在父喪期間沒有回家而大爲反感,所以他現在已經儼然成了全家的敵人!
志勇家是個大家庭,他家裡也經營着一家家族企業。
志勇不知道的是,對於他父親的死他真的一點都不知道,然而全家上下卻一致認爲他所說的話完全都是在撒謊。而現在,他則莫名其妙地揹負着不孝的罪名!
“鶯鶯,現在我不知道該找誰好了,請你不要拒絕我,好麼?”他說,聲音裡,讓我彷彿見到了一個充滿鬍渣的中年男人哀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