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紀寒深的笑聲,冷漠,微帶諷刺。
“具體多少年還不好說,總得十年起步吧。至於是多是少,就看他以前得罪過多少人,他們是要高擡貴手放他一馬,還是要痛打落水狗了。”
我長吁了一口氣,摸了把額頭,全是冷汗。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今天你是不是又想慶祝一下了?”紀寒深輕輕笑了一聲,這回的笑聲倒是不再冷漠諷刺了。
我順口接道:“那是!這麼大的好消息,肯定得慶祝啊!”頓了頓,又問,“紀寒深,我今天能不能去找樂樂,晚一點再回來?”
紀寒深的呼吸明顯一滯,片刻,電話被掛斷了。
得,拒絕的真乾脆。
不過沒關係,今天我自己慶祝,明天再去找樂樂慶祝。
慶祝兩回,我還能多開心一次呢。
劉嬸正在廚房準備晚餐要用的食材,我徑直過去接手了。
劉嬸欣喜不已:“冉小姐,您今天親自下廚啊?”
“嗯,今天開心,多做點好吃的,好好慶祝一下。”
劉嬸快速瞟了我一眼,擦擦手,出去了。
我擡頭看了一眼,發現她是往陽臺的方向走的,一隻手已經伸進褲兜裡了,瞧那模樣,像是在掏手機。
她一定是去給紀寒深打電話了。
果然,也就三分鐘的樣子,劉嬸就回來了。
她揚起一臉燦爛的笑臉,對我說:“冉小姐,我再買些菜去,您先忙着,我一會兒就回來。”
“哦,好的。”
“昨天紀先生還說不回來吃晚飯了,我尋思着,您都好多天沒親自下廚了,難得您今天高興,親自下廚,我就問問紀先生要不要回來吃飯,沒想到他說下午就有空,不但回來吃飯,還能提早一些呢。”
劉嬸絮絮叨叨的說完,頗有些得意的做了個總結:“冉小姐,您看,我就說嘛,紀先生對您那麼好,他很在乎您的。”
我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劉嬸,你想多了,紀先生怎麼可能因爲我下個廚,就把工作上的事情耽誤了?他一定是恰好處理完工作了,就算我不下廚,他該回來吃飯也是要回來的。”
劉嬸直撇嘴:“我照顧紀先生七八年了,我還能不知道麼?冉小姐,您信我,我不會騙您的。”
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她磨嘴皮子,於是催促道:“劉嬸,你快去買菜吧,紀先生既然會提前回來,那咱們得趕緊着點兒,別讓紀先生忙了一天,回來還要乾等着。”
“哎,好的,我這就去。”劉嬸一臉欣慰,笑呵呵的出去了。
我聳了聳肩,對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頭,繼續做我的菜。
任劉嬸再如何說的天花亂墜,我都不會迷失自我。
我一直記着,我和紀寒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是永遠都不會有結果的。
這輩子唯一的交集,就是這一場交易。
他拿權勢手段幫我報仇,我拿身體報答他。
至於真心啊,孩子啊,這些都是不可能有的,我連想都不該想,也不敢想。
劉嬸帶回來了一大堆食材,她幫着打下手,簡單處理一下,我進行進一步的加工烹飪。
紀寒深五點鐘不到就回來了,我接下來要做一道蒸菜,正在擺盤。
劉嬸一邊看一邊嘖嘖稱讚:“冉小姐,您可真是有耐心,不說別的,要是換了我,就這擺盤我都擺不下去。”
紀寒深的聲音突然橫了進來:“什麼菜呀,這麼複雜?”
我聽見他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
他正單手扯着領帶,緩步往廚房走過來。
傍晚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出一大片金燦燦的亮光。
紀寒深分明距離那塊亮光很遠,可我卻從他身上看到了閃閃爍爍的金光。
依稀想起多年前看過的少女漫畫,王子滿身金光的向公主走去,兩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如果我是公主,那該多好啊!
可惜,我不是萬千寵愛集一身的公主,而紀寒深,卻是個實打實的天之驕子。
紀寒深走過來看了一眼,眉頭一挑,讚道:“確實挺好看的,也挺複雜。”
這道菜叫孔雀開屏,是用西藍花、魚肉、玉米粒等等擺出孔雀的造型,的確有些費工夫,孔雀頭是雕刻出來的,沒點兒基礎的,根本雕不像樣。
被誇獎嘛,心情總歸是好的,我抿着嘴直笑,心裡樂開了花。
我低着頭繼續擺盤,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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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一道過分灼熱的視線,正在緊緊的粘着我,我彷彿能感覺到臉上都燒了起來。
擡頭一看,正對上紀寒深的雙眼。
四目相對,我心裡沒來由的一慌,劇烈的跳動了好幾下。
“你要不要先去外面等着,廚房裡油煙大。”我低下頭,壓下慌亂,強作平靜。
也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腕,直接把我拽了出去。
“哎,紀寒深,你幹嘛?”我錯愕不已,手裡還拈着一小朵西藍花,“我做菜呢,你幹嘛呀?”
“讓劉嬸做。”紀寒深不由分說的把我拉到沙發上,把垃圾桶踢到我腳邊。
我怔了怔,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瞟了一眼我的手,往垃圾桶看了過去。
我狐疑的把西藍花丟進垃圾桶,傻乎乎的問:“是這個意思嗎?”
紀寒深眉頭輕皺,略帶埋怨:“知道廚房油煙大,你還做什麼菜?”
我懵了,呆呆的說:“可是劉嬸說你喜歡吃我做的菜。”
“那是以前。”紀寒深沒好氣的瞪我一眼,“你以後不要進廚房了,所有烏煙瘴氣的地方都不準去,你只要好好調理身體就好了,我們還要生孩子呢。”
……
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想要孩子想到了這種地步,簡直入了魔障。
想想網上的吐槽帖,多少女人懷孕後還要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
再想想紀寒深的態度,多麼鮮明的對比啊!
簡直諷刺。
我無奈的苦笑:“紀寒深,你以後一定會是個好老公。”
這話一半算是開玩笑,一半算是吐槽,我也只是有感而發,隨口一說罷了,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
不料,紀寒深卻突然變了臉,毫無預兆的起身就走。
我怔住了,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又怎麼惹着他了。
難道,是因爲“老公”這兩個字?
那他的意思豈不是很明顯了,就是在提醒我不要有非分之想。
他只要我給他生孩子,卻沒打算要我成爲那個可以名正言順給他生孩子的人。
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當他真的表明態度的時候,我的心口還是起了一陣悶疼。
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鈍刀,來來回回的在我心上切割,每一下都沒見血,痛感也不劇烈,但卻令人無法忽視,難以忍受。
好一會兒,我才緩過勁來。
菜是沒心情做了,我索性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
電視里正在演一部經典宮鬥劇,皇上心裡裝着已經死去的愛人,周旋在後宮衆多女人之間,今天寵這個,明天寵那個,讓大家都以爲自己是最與衆不同的那個,斗的頭破血流、你死我活。
這不就是我現在的處境麼?
紀寒深心裡裝着一個不可能的女人,卻給買了我房子車子,從不限制我花錢,要我給他生孩子。
可我不是後宮裡那些傻乎乎的女人,異想天開的以爲自己是真命天女,到頭來付出真心,耗盡芳華,卻落得個下場悽慘,甚至不得好死。
劉嬸做好了飯,過來叫我,讓我去請紀寒深出來吃飯。
我疲憊的站起來,慢吞吞的走進臥室,站在門口叫了一聲:“紀寒深,開飯了。”
紀寒深又在窗前坐着了,微微仰着頭。
他的身邊沒有煙霧,應該是沒抽菸。
我心裡一驚,突突狂跳。
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一根接一根的抽菸。
剛纔他明顯又心情不好了,卻強忍着沒抽菸。
他這是在爲了備孕做準備。
我強壓下滿腹驚慌,快速整理好表情,緩步走了過去。
不幸中的萬幸,他給了我半年的時間調理身體,這半年裡,他不會讓我懷孕。
“開飯了,咱們去吃飯吧。”我又輕輕說了一遍。
紀寒深這才轉回頭,仍舊沒看我,一言不發的往外走。
我愣了一下,低着頭跟了過去。
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居然能隨隨便便就讓一個完全沒感情的女人給自己生孩子。
我一點兒也想不明白,如果不是愛情的結晶,那爲什麼要生孩子?
單純爲了傳宗接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