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森教授辦公室前,
冷玉默默的站着,有些躊躇的不敢敲門,當她正站在門口咬脣發呆的時候,哈森教授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一眼就招貼那一團美麗的東方嬌小,氣質清新淡雅,卻不媚,給人眼前一亮,周身上下卻夾着一層淡淡的憂愁。
“你好!”聲音很熟悉,但還是有一口美國本地的捲舌音。
冷玉側過頭,嘴角強扯出一絲弧度,目光堅定微亮,閃過一絲希冀,“哈森教授,我,我是來問問景天楚的情況。”
“哦,”哈森認真的看了一眼,讓商業奇才—景天楚一心牽念的女人,以底是什麼樣子的,曾經像迷一樣的困擾着哈森。
他總能感覺到,景天楚與照片上的女人有一種生離死別的悲壯,今日一睹芳容,他備感欣慰,也替景天楚高興……
打開辦公室的門,哈森擡起手臂,做了一個非常紳士的請的姿勢。
冷玉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哈森教授,剛纔只顧擔心景天楚的病情,根本就沒有顧忌哈森長什麼樣,近距離的一看,才知道,不是老頭,只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男子,看到哈森轉過頭來盯看自己,趕緊別開一雙眸子,緊張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像個害羞的孩子。
“坐!”哈森忍不住笑了笑,擡手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緊張的氣氛鬆懈了下來,挑眉直問,優揚的聲音,“你是楚的女朋友吧?”
“是,不是……”她都不知道如何來回答,有些磕巴,步子怯怯的朝着哈森的對面椅子坐去,她的步子,還是有些僵。她的心被景天楚那一張枯瘦的臉攪得失去了獨思考的能力……
“你……”
“你……”二人異口同聲。
冷玉尷尬的低下頭,雙眸有些悽惶,然後又擡起來,十分禮貌道,“哈森大夫,您先講。”她暗暗罵自己,一定要鎮靜下來,不管聽到什麼樣的消息……都是她的意料之中的。
咳咳!哈森先是清了下嗓子,看着一雙紅腫如桃的眸子,看得出她剛纔哭過,語速漸慢,漸溫,安慰着,“我是景的老朋友了,我們認識好多年了,只是他目前情況不容樂觀,他甚至能夠保持成這樣,都是萬幸,本來是我的老師凱瑟琳老師動手術,可是手術前一週,老師莫名的出了車禍……如果老師在,可能這個手術會好一些。”
他嘆了口氣,大手摸了摸腦袋。
“現在怎麼辦?”她喃着,雙手緊張的握在一起。
“靜養,如果他能醒過來,這是最好的結果!”哈森頓了頓,眉頭微皺了下,他也不希望朋友出事,可是他迴天無力。
“最壞的呢?”
“高燒感染,再無回天之力,或許很快!”哈森的聲音明顯的有一絲低沉,聳聳肩,表示無奈。
還有沒有其它情況,她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哈森大夫,雙手交搓得不斷用力,小手指都緊張快被扭斷了……
“居中的結果,植物人,一輩子,不生不死,卻是最痛苦的事情!”哈森靜靜的掃過一張立刻變白的小臉。
她微微驚愕着,並張大着嘴巴,整張臉都僵住了,彷彿冰凍結了一般。心裡如同刀絞般的難受,哪一個結果,都不是好的結果,只有第一條,纔是她想要的,可是機率卻是那麼的小,甚至她聽起來都覺得有些渺茫……
“你可以試着和他交流,或許他能夠聽懂你,刺激他早些醒過來,不過希望微乎其微………”
哈森攤開大手,對患者家屬有些頭疼,“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這些,你還可以按着你們中國人的穴位常識,給他按摩,刺激他的神經,或許還有希望……”
他不忍看到景家人的再一次失落,溫麗華短短几個月,人就瘦了一圈,還染上一滿頭的白髮……他應該給他們一份撐下去的希望,哪怕一點點……哈森的話非常沉重,可是卻是無奈,因爲這樣的命運他是無法阻止與改變的。
“景對你情有鍾,甚至超過自己的生命,他手術前把你照片緊緊的攥在掌心,麻醉之前一直在看,甚至她昏迷不醒的時候,他的掌心依舊握着的也是你的燦爛的容顏。或許這是他一直活下去的希望吧!”他頓了頓,發覺嗓子有幾分乾渴,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冷玉的心裂開了一道深不見的縫隙……
哈森是景天楚在德國認識的朋友……包括查爾斯。
滿面淚容的冷玉走出哈森辦公室的時候,心裡的緊壓的那塊石頭匆匆感覺力量輕了一些,感覺不再那麼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有一份希望就好,她覺得或許明天太陽升起來,是不一樣的……
可是爲什麼自己還要流淚呢?景天楚,她喃喃着他的名字,好像喚多少遍,都喚不夠似的,每一遍都是那樣的溫馨……
儘管自欺欺人,但她願意這樣,至少心裡還有那一份她能看得見的希望……
一回到病房,
冷玉就緊緊握着他的蜷起的一隻攤開的冰涼手掌,“其實六年前,我就對你心動,只是卑微的不敢表白,”她情不自禁的喃喃着……
心湖裡衝破填塵封的那一顆沉淪,早就不再受自己控制,在湖面上奔騰跳躍……心湖被染成一片緋紅,如同少女害羞的臉色。
太涼了,那冰涼的手,像一塊塊冰石,冰涼着、刺痛着自己的心,水眸緊蹙,輕輕把雙手放到牀上,故意捲了兩個毛布巾做了一個小小的手枕,墊到他的手下,以至於他的十指不那麼的冰涼。
忽然想起哈森的話,她府身輕輕想開打開他的另一隻緊握拳頭的手,可是怎麼也打不開,只能看到一個照片白色的邊角……
眼角不由的溼潤了,這樣的話,明磊也說過,是啊,這個照片是她的一寸照片,規格很小,所以他可以緊緊的握在他的掌心……不離不散……即使到了黃泉下也不會忘記自己的容顏。
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住了。
她從衛生間裡出來一盆熱水,擰乾毛巾上的水漬,輕輕的替景天楚擦試着,他的額頭,臉,手,前胸,到後背……都是熟悉的陌生的……
人整整瘦了一圈……
毛巾停在腿上的時候,她不禁微微一怔,他的腿不是廢了嗎?可是她看到依然是他完整的雙腿……不過,她知道,表像下卻是一雙殘廢的腿,她皺緊眉頭,如果不是爲救自己,或許躺在在這裡的是自己?
手指輕輕撫過,發現腿上肌肉幾乎沒有彈性……她的手指不由的顫抖了起來,是啊,殘廢的腿怎麼會有彈性呢?他那麼一個完美的人,怎麼會截肢呢?她想到了他的自尊?
一一擦過,他的身體觸上去不再那麼的冰主涼……
冰涼的感覺讓自己覺得離他很遠……好像伸手觸摸不着他似的,所以她一定要讓景天楚溫暖起來。
溫暖的距離很近很近。
……指甲,一個個的修過……她從來沒有發現過一個一個男人的指甲是如此的完美……彎彎的,如同半月,潔淨漂亮,沒有一絲灰塵……
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之間,有一點淡淡的煙燻黃,那是他抽菸的跡象,仔細嗅來,還有那一層淡淡的菸草味。
她小心的忙碌着,就像正在非常謹慎的整理一個馬上破碎的瓷娃娃般,全身心投注在她心中的那一抹頎長裡。
即使,餘浩男幾次從窗前走過,她未曾發覺……她完全沉浸在她與他的世界,那裡只有她與他,就像馬特洛特島……
這樣的他,不再霸道……她倒是可以唯所欲爲……
漸漸的,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一層虛汗,嬌嫩的臉上現出一絲潮紅……
她與他從未如此近距離的安靜過,這一刻是多麼的奢侈卻是無奈……甚至有一種很短暫的感覺……
無奈、後悔、自責,深深的眷戀的雙眸緊緊凝望着他,一動不動,眼神十分的堅定,執着,“景天楚,從現在起,我會一直陪着你,哪怕,你永遠都不醒過來,我也要陪着你一起走下去……你永遠不會孤單!”
淚水叭的一聲,清脆的滴進水盤裡,水面打起一層旋渦……
毛巾從手中滑落,滑掉入了水盆中……
她喃喃着,淚水不受控制的又落了下來,叭嗒,叭嗒,一滴接一滴,砰砰的打在水盆裡……落在水盆裡的毛巾上……雙手收成拳頭,拄着腦門,她無助的哽咽着責怨他……
“如果你走了,我怎麼辦?我不會給你去長明寺設長明燈,我不會,所以你必須醒過來!”她命令着,想罵他,可是他連一絲反應也沒有……
她的聲音又溫柔下來,
“如果你醒來,我們一起去馬特洛特島,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看夕陽西下,好不好?”她輕呢着問着他,府身下去,輕輕在他的額頭吻過,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連同淚水也不安分的滴到了他的冰涼的額頭。
哈森透過窗口,靜靜的望着病房,嘴角劃過一絲苦澀。
身後跟隨的護士道,“哈森教授,我們要不要進去?”
他嚴肅的一擺手,“不用,”轉身立刻離開了景天楚病房的門前,這個時候,這樣的效果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方式……
一週過去了,她接到了駱雲川的電話,按下健,卻不知如何說起,她未開口,眸光還是濃情的望着病牀上的景天楚。
“不用說,我知道!”駱雲川善解人的故意擠出一絲她看不到的笑容,“有工人叫我,這裡馬上上塗料,別墅非常漂亮!”他心中的那個夢,不願意輕而易舉的破碎了,他寧願只是一場惡夢,明天早上,一切都是原來的他與冷玉……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電話筒裡就傳來嘟嘟的盲音……
眼中的晶瑩悄悄隱退,
她知道一切都該結束了,可是自己的心安放的有些太晚了……
醫院門口,
一輛黑色的汽車緩緩停在醫院門口,人沒有下車,墨色的車玻璃搖下來一截,露出半張猙獰、狠唳的面孔,“真是冤家路窄,”車窗搖上的時候,車子發動了,向着遠離醫院的方向馳去……
(柳柳感謝大家的對偶的支持,真的感謝!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