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之始時,不是子夜零時嗎?歸化於此,地點就是師傅的禪室嗎?冷玉的心中好一陣竊喜,忽然之間喜上眉梢。
“你怎麼了?”駱雲川擔心的問,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還以爲你發燒了呢?一會愁雲滿天,一會兒多雲轉晴的。”
“我沒事!”她把頭一別,笑了。
駱雲川的掌心一涼,眸子裡有一股淡淡的失落。
冷玉的心在一天的煎熬中度過,她在等待,那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或許說那是潛意識裡念念不忘的時刻。
一輪明月高懸於天空,走出小屋,感覺冷月一片冰涼,夜裡的山風涼了,她裹緊外衣,不得不加快步子,直奔師傅的禪房。
禪房的燈光已滅,她躊躇的四下望望沒有人影,才放心的敲響了木門,裡面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她奇怪,難道是自己誤會錯了?
手掌輕輕一推,門被推開了!她的心裡駭了一跳,又驚又喜,好在沒有理會錯師傅的意思。
她關好門,輕聲道,“師傅!”
“坐罷!”一盞微弱的油燈,亮了起來,師傅在青燈古佛下,唸了聲,“阿彌託佛!”
“師傅,你知道明月去哪兒了嗎?我必須找到那枚孔雀石!”冷玉說得斬釘截鐵。
“阿彌託佛,萬物之始,自是之末,冷施主何必於苦苦相逼呢?十幾年的紅塵鎖事,就不必再追究了。”靜月還是不想說,並阻止冷玉再問,想讓冷玉忘掉過去的一切。
“師傅,不行,我對生母知之甚少,她對我來說,十分重要!哪怕心底有一個她的樣子?我就知足了!”冷玉十分執拗,堅決。
“你父親不曾告訴你嗎?”靜月態度終於緩和了一些。
“不曾!他只在過世前的日記裡記錄過母親的一些瑣事,可是記之甚少,還希望師傅能夠滿足弟子的剜心之痛。”冷玉態度十分的堅決。
“罪過!”靜月師傅唉然的嘆了口氣,“飛雲染翠意未蕭,落塵畫春晚來寒,遠處綿山籠玉煙,靜有庵中一明月。”
“冷施主,這裡有幾件,你兒時的僧衣,你與我緣份已盡,請勿再踏進靜月庵!”靜月的態度又開始冰涼,因爲油燈太暗,她根本看不清師傅的那一張臉。
那張臉在黑暗之中越發顯得不真實,讓冷玉的周身上下越來越無力,高興而來,敗興而歸。
“有時間,看一看,你靜慧師叔吧,她採藥時跌落了懸崖,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只有一處衣冠冢,離開庵之前去看看她吧,也不枉她疼你一場!”靜月淡然的雙手合十,“阿彌託佛!”眼角細微之處閃動一絲溼霧。
“靜慧師叔真的不在了?”一聽噩耗的冷玉,不由的渾身輕顫下,十幾年前的往事像電影般的放出來,她的淚終於抑不住的流淌下來,經過面頰,淌在嘴角,幾分苦澀,幾分淒涼,一念成空,她恨自己,爲什麼沒有能夠早些來這裡,再來的時候,靜慧師叔卻是一抔黃土掩于山巒之間……
還以爲靜慧師傅也一起周遊天下去了呢?冷玉的又添了一絲悲涼。
她跌跌撞撞的回到屋中,思緒萬千,爲什麼不幸的事總會發生在自己身邊,爲什麼親人一個個離自己而去,自己是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災星?她抑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如果這樣,她寧願不再尋找那一個曾經的身世秘密。
第二天,她早早的起牀,來到靜慧師傅的墓前,拂着墳墓旁邊的垂柳,她輕輕的撫摸着,“師叔,靜慧師叔,你怎麼就這樣走了,我還沒有來得及看你一眼……”墳塋上的土,她抓了一把,還是新的,淚水抑制不住的流了下來,師叔對她們是兇,可靜慧也是真心疼她們,只是師叔的性格與靜月師傅不一樣而已……
孤獨的墳塋上,一種淡淡的雜草已經密密麻麻一片了。
脖頸間黃色絲巾摘了下來,她喃喃着,淚水掛在嘴角,“師叔,好好休息吧,把絲巾給您帶上,在天堂別把自己凍着了,當了一輩子尼姑,只有青燈,只有古佛,只有麻衣,這次弟子,給您一條黃色的絲巾,在天堂裡,你自己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別讓我擔心好嗎?”
物是人非,又一個,她的心彷彿一下子被人掏空了!
春天的風,涼了起來,駱雲川把風衣輕輕披到冷玉的身上,“風大了,我們回吧,人生終有一別!”
冷玉依依不捨的告別靜月師傅,靜月師傅依舊閉而不見,她在一片婉惜裡邊走邊回頭的離開了靜月庵。
駱雲川拽過冷玉的纖細的手腕,“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們走吧!”
冷玉一步三回頭的走在山間的小路上……
她的心裡泛起一陣陣陣心酸,有一種子欲養親親不在的悲痛。
“師傅,靜慈走了,你不送送嗎?你不是整天唸叨着她,怎麼來了,你又不見!”小尼姑好奇的一邊收拾打坐了一夜的靜月,“師傅,你一夜沒睡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靜慈小時的僧衣都帶了嗎?”
“帶了,師傅,靜慈,還要那些做什麼,看着她的穿着並不像普通人,她怎麼會要這些破舊的東西?”小尼姑不解。
“來,扶我站到山坡上,送送她!”靜月撐着身子站了起來,緩緩的在小尼姑的扶持下,走出庵內。
站在山坡的高處,靜月能看到駱雲川,攜着冷玉漫步在山間曲曲彎彎的小路上,看來很是溫馨,很是幸福。
“阿彌託佛。”靜月靜靜的望着,眼中那一團渾濁悄悄的溢了出來。
冷玉一邊心神不寧的不捨靜月庵,一邊想要回頭,她突然想到那年自己十二歲離開了庵內的時候,師傅站在山中最高的山坡上給自己送行,直到自己走到山腳下,她都能看到師傅一直在望着自己……
她猛的朝着那個最高的山坡望去,卻發現空空如也……
“師傅,你爲什麼又從坡上下來,在冷施主回頭的時候?”小尼姑不解,“你不希望冷施主看到你嗎?”
小尼姑總有那麼多的問題。
“阿彌託佛,紅塵皆是劫,貧尼的劫或許快到了!”靜月擡起麻衣青袖悄悄掩去眼角那一滴淚,緩緩走回庵內,覺得今天的路好長好長。
獨自回到禪室。
突然一道黑影竄了過來,“老傢伙,看來你真不守時,你給她說了什麼,到底!”陰狠的語氣吼在靜月的耳邊。
不慌不忙的靜月一邊抖麻衣,一邊撩動青衣,在蒲團上安靜的坐了下來……“施主,惡行多,自遭報應,困果循環!”
“臭尼姑,你到底跟她說了什麼?”一身黑衣的男子從縵帳後繞出來,頭上戴着一面假色面具,手中提着一把黑色的手槍,指着靜月的腦袋,氣勢洶洶。
“我什麼也沒有說,施主,你不是一直在縵帳之後嗎?如果說,施主,難道會沒有聽到嗎?貧尼從來不說謊。”靜月回答得慢條廝裡。
“諒你也不敢不識趣!”黑衣人說罷,收了槍,嗖的離開了縵帳,敲擊的木魚聲,嘎然而止。
靜月長長的嘆了口氣,“佛祖保佑衆生!”
冷玉快到山腳下的時候,眼皮一個勁的跳,“雲川,你說我的眼皮老是跳,是不是庵中有事啊?”
“我們都是二十一世紀的無神論者,你還信這個?”駱雲川笑着撫過她額頭凌亂的頭髮……
她的心一怔,這種動作好像他也曾經做過,那時的她卻是臉紅心跳。
“不行,我們得回庵中一趟,我總感覺會出事,師傅怪怪的,以前師傅從來不是這個廂樣子!”冷玉斬釘截鐵,斂回了剛纔那道心神意亂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