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錦伸手示意趙洞庭坐下,從趙洞庭的神色間好似也能感到一種莫名的孤獨,這讓得她的芳心微微顫動,輕笑道:“公子竟是和皇族同姓。”
“可惜。”
趙洞庭笑道:“我雖姓趙,但並非是皇族。”
閣樓外,樂舞聽得直撇嘴。之前她不斷慫恿趙洞庭上花船,現在趙洞庭真上來,她心裡卻又有些不是滋味。
皇上不是那般喜歡姐姐的麼?
待趙洞庭做好,韻錦親手給趙洞庭泡茶,只是卻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
在秀林堡內,她很少和人交流。此時又才和趙洞庭剛剛認識,不便直接訴說心中苦悶,也不知道找什麼話題。
趙洞庭見她低眉順眼地泡茶,還以爲她只是害羞,笑問道:“敢問小姐出自哪家?”
韻錦擡起頭,咬了咬嘴脣,“小女子……來自棲鳳閣。”
趙洞庭聽到這個名字微微怔住,棲鳳閣,這擺明是妓院的名字。他的確沒有想過,韻錦竟然會是出自妓院,他只以爲是哪家深鎖閨中的悲傷春秋如林黛玉般的小姐。
韻錦見趙洞庭神色,輕聲問道:“公子可是嫌棄小女子的出身?”
趙洞庭搖搖頭,“小姐見諒,我只是稍有吃驚而已,並無嫌棄小姐的意思。”
韻錦抿抿嘴脣,也不知是信是沒信,只又說道:“還不知來自哪裡。”
趙洞庭看向窗外,幽幽道:“我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便是說起,小姐定然也不知曉。”
韻錦見他這般,覺得有趣,道:“莫非公子還是天外之人不成?”
“唉……”
趙洞庭嘆息着,“可以這般說吧!”
樂舞在閣樓外直翻白眼,皇上這也太能忽悠了。
韻錦見趙洞庭這剎那間突然落幕萬分的神色,勾動心絃,竟是差點流淚,“我觀公子神情孤苦,莫非是許久沒有回家去了?”
趙洞庭輕輕點頭,“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小姐……應該也和我差不多吧?”
韻錦輕輕低下頭去,沒有說話。她沒有想到,竟然真的遇到和自己同樣的苦命人。
趙洞庭自顧自地感慨,“這世間孤苦,莫過於連個說話的知己人都沒有。”
韻錦猛地擡起頭,這剎那有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叫趙洞庭說與她聽便是。但是,出於羞澀,她還是沒有將這話說出口,只道:“是啊……”
這點她極有感觸,在秀林堡那個牢籠中,她心中縱有千萬般苦,卻也從不能和外人說及。
趙洞庭又道:“有幸和小姐座談,雖未談及心事,但也感覺心中舒坦了幾分。”
他現在的確有這種感覺,和韻錦這樣聊着,不再是皇帝,只是個同病相憐的人,心中真有幾分輕鬆。
韻錦輕輕地點了點頭,“小女子爲公子輕舞一曲吧?”
說着她便站起身來。
門外有侍女進來,坐在氈上,試了試琴音。
趙洞庭的眼神只是看着韻錦。她雖然不可能像自己這樣是穿越過來的,但平時怕也沒個說話的人。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琴音起,韻錦翩翩舞起來,長袖飄飛,俏臉含羞。隨着琴音時而緩,時而急,勾動趙洞庭的心絃。
嫋嫋腰疑折,褰褰袖欲飛。
古代女子的舞多極盡柔美,以韻錦的氣質舞起來,更是讓人心生憐惜,好想將她捧在懷中好生疼愛。
這是個本不該命途坎坷,卻又偏偏跌落凡塵的可憐女子。
趙洞庭聽琴音的時候就知道,韻錦定然是個愁腸千載,卻無人訴說的苦命女子。
她定然不想呆在棲鳳閣那種地方吧?
趙洞庭看着韻錦的舞姿,怔怔出神。這樣的女子,的確天下少有。
閣樓外,連嶽鵬等人也是瞧得呆了。
樂舞瞧着韻錦玲瓏的身段,再低頭瞧瞧自己還尚只是小荷初露尖尖角的胸,不住的嘟嘴。
穎兒看着也癡了。
有家不能回,她何嘗又不想念自己的家人?
亂世紛爭,也不知道父母姐弟們現在身在何方,生活尚且安穩。
整個世界都沉寂下來,彷彿只剩下韻錦曼妙的舞姿。
等她舞畢,趙洞庭都仍是久久沒有回神。雖然他有意徹底將自己融入大宋,但心中始終沒有忘卻現代的親人、朋友,在這裡又沒個說話的人。每到夜深人靜時,他坐在屋頂看着天空,心裡又怎麼可能沒有落寞的感覺。
因爲韻錦的舞,他這種落寞的感覺在這個全部泛上心頭,帶着絲絲無奈。
“公子?”
韻錦見趙洞庭呆呆望着自己,微紅着臉輕聲喊他。
趙洞庭驚醒過來,歉然地笑了笑,解釋道:“小姐的舞姿彷彿讓我回到了家……”
閣樓外,李元秀眼眶微紅。他只以爲,趙洞庭嘴裡說的家是臨安那座被元賊侵佔的皇城。
韻錦含羞點頭,“公子請飲茶。”
趙洞庭端起茶喝了口,問道:“敢問小姐怎會身陷囹圄?”
韻錦讓趙洞庭上來,本就是想找個能訴說心事的人。若是不能被皇帝召入宮中,她還得被帶回秀林堡去,若是被召入宮中,那更是不管她行刺成功與否,都只有死路一條。她只有花魁大會這個機會,讓世界也有個能知道她孤苦的人。
那樣,自己便是死了,也不能算是孤零零的死去吧?
當下,韻錦緩緩跟趙洞庭說及了自己的身世遭遇,只是未說得那般透徹,將她鄭家還有秀林堡說出來而已。她說自己和哥哥逃出家後,被人搭救,其後自己便被賣到了棲鳳閣,再也不見天日。
趙洞庭聽完卻問,“那你哥哥呢?他沒有來尋過你?”
韻錦差點垂淚,“哥哥前些日子被人殺死了。”
“這……”
趙洞庭聽她全家竟然都死絕了,頓時只覺得自己這點寂寞好像是無病呻吟似的,說道:“要是小姐不棄,以後將我當成你的家人便是。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將你從棲鳳閣中贖身出來,讓你自由。”
韻錦瞪着眸子,滿是驚訝,隨即心中涌現出無限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