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動,忍不住縱身掠起,朝那綠影閃去的方向輕悄的撲去。
他動作之快,和那綠影閃運,前後也不過是眨眼間事,但等他撲到,綠影早不知去向!
等他掠到,前面不遠,又傳來一聲極輕的“嘶”!
對方好你有意向楊文華挑戰,不但兩次都沒有趕得上他,他還一直搶在楊文華前頭。
楊文華終究少年好強,耳中聽到“嘶”聲,人已彈起,再次穿林飛射出去,這次他展露了上乘輕功,撲去之勢,快得像閃電一般,身形落地,只見從前面不遠的一株樹身後面,探出一顆頭來,正在朝自己偷偷地張望!
那是一張小女孩的面孔,生得又白又嫩,紅馥馥像蘋果般圓臉,和一雙烏溜溜靈活的大眼睛,臉上帶着稚氣的笑容,看上去最多不過十一二歲!
小女孩孩看到楊文華,忽然從樹後面伸出一隻粉嫩的小手,朝楊文華招招手,忽然隱去。
楊文華看得大奇,不覺跟了過去。
楊文華走了過去,忍不住問道:“小姑娘……”
綠衣女伸出一根指頭,擱在小嘴上,輕輕“噓”了一聲,又指指一棵大樹,低聲道:
“你人到樹上去等我。”
說完,雙腳點,縱身往下躍去。
這巖崖和下面少說也有十五六丈遠,她一個人居然像飛燕投林一般一下就掠入崖下一片樹林之中。
楊文華暗暗一怔,忖道:“這小女孩竟有這般高絕的輕功,她究竟是何來歷呢?”
一念及此,正待轉身,突聽十來丈外,似乎有衣袂飄風之聲,朝自己站立的崖飛掠過來,一時之間,不知來的是什麼人,急忙一吸真氣,身形往外拔,隱入樹柯之上。
楊文華目光一注,看清來人正是蕭老伯,心頭方自一喜,正待出聲招呼,竟覺有人輕輕扯了自己一下衣角!
回頭看去,原來就是那個綠衣女孩,不知她什麼時候回到崖上來的?這時她人距離自己不過一二尺遠,她用一根指頭豎在小嘴,似是暗示自己噤聲。
楊文華看得大惑不解,不知何時她要自己不可出聲?綠衣女孩眼看他朝自己看去,又用手朝崖下指了指。
這回楊文華看懂了,她的意思,是要自己暫勿出聲,注意崖下的動靜。
崖下,豈非就是那座廟宇?心中覺得奇怪,綠衣女孩舉動奇異,她武功雖高,年紀不大,一路跟隨自己,顯是有人指使她來的,她此舉究竟是什麼意思呢?蕭夢谷在崖上站立了一回,他似是對這座廟宇起了疑心,朝四周略爲打量,就雙足一點,人如大鵬凌空,朝崖下撲了下去。
綠衣少女等蕭夢谷走後,才低聲埋怨道:“我要你躲到樹上來,你不肯聽,差點就露出形蹤。”
楊文華道:“你是什麼人,這是做什麼呢?”
“我叫小琪兒。”
綠衣女孩道:“做什麼?還不是爲你好。”
楊文華笑道:“你是爲我好,這話怎麼說呢?”
小琪兒認真地道:“因爲我是暗中保護你的,你現在總知道了。”
“保護我?”
楊文華覺得好笑,自己要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在暗中保護,一面問道:“那我要謝謝你了。”
“當然!”
小琪兒學着大人的口吻說道:“要是沒有我啊,你早諒上了壞人的當了。”
楊文華道:“你從前不認識我,對不?”
小琪兒點了點頭。
楊文華又道:“那是什麼人要你來保護我的呢?’’小琪兒眨動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黠笑道:“我不能告訴你。”
楊文華道:“好了,我還有事去,現在可以走了吧。”
小琪兒道:“不成,今晚我都要保護着你。”
楊文華道:“你不是暗中保護我嗎,那麼我先下去,你暗中跟來就好了。”
“不行。”
小琪兒道:“從現在起,你都要聽我的。”
楊文華有些啼笑皆非,說道:“你要我如何聽你的呢?”
小琪兒一本正經地道:“現在你可以跟我下去了,不過你不能出聲。”
楊文華道:“你方纔下去過了,看到些什麼呢?”
小琪兒道:“我不知道,你只要跟我下去就是了。”
說到這裡又叮囑道:“你要跟在我後面。”
楊文華拗不過她,只得點點頭道:“好吧!”
小琪兒道:“你眼我來。”
身形一鑽,嘶的一聲,輕巧的落到石崖上。
楊文華心中暗暗讚道:“此女身法果然利落得很!”
楊文華不待她招呼,微一吸氣,跟着往崖下縱落。
這石崖足有十五六丈高下,小琪兒縱落的身子,在落到十丈左右,忽然腰枝一殷,往左首斜趨而下,一下就飛落到廟宇一幢房舍的暗影之中。
這一斜掠當真輕如飛並,光是這一式輕甸,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也無出其右!
楊文華看得暗暗驚奇,若非親眼目視,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會有如此身手!
小琪兒回頭朝他笑了笑,意思是誇獎他,“你輕功也不賴啊!”一面朝他招招手,一甩兩條辮子,轉身輕悄地走上一條長廊。’楊文華亦步亦趨跟着她走去。
長廊盡頭,是一道月洞門,楊文華目能夜視,目光一擡,已發現月洞口,站着兩個灰衣僧人,但走在前面的小琪兒,敢情沒有看見(她不能夜視),依然筆直走了過去。
楊文華歸現月洞門口有人,再待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小琪兒業已一下到了門口。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總算她看到兩個灰衣僧人比兩個灰衣僧人看到她早了一步,只見她雙手左右一翻,就悄無聲息地把兩個灰衣僧人一齊制住,然後回身一笑,朝楊文華招招手,翩然往月洞門閃了進去。
楊文華沒想到她出手會這麼快捷,一下就把兩人一起制住了,心中對小琪兒更覺驚奇,一面就很快閃進月洞門,舉目看去,這裡是一座自成院落的一座精舍,下着湘簾,沒有半點人聲,只有隱隱的燈光是從精舍後面一間屋中射出來的。
小琪兒已轉身朝精舍左首的迴廊繞了過去,楊文華隨着她轉過迴廊,繞到精舍後面,那是一個小院子,地方不大,稍後就是一道圍牆了。
小琪兒以身貼壁,悄悄挨近有燈光的窗下,一面用手,往裡指了指,又招招手。
這意思自然是要楊文華也悄悄過去,注意這屋中的人,楊文華學是她以背貼壁,悄悄挨近窗肩右首,側臉看去,花格子窗糊着棉紙,看不到裡面的的情形,但卻聽到裡面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楊文華驀然一怔,暗道:“會是蕭老伯!”
不錯,屋中兩人,有一個正是蕭夢谷的聲音!
只聽另一個人道:“珠珠一再哭鬧着要回去。”
“不行。”
蕭夢穀道:“愚兄要趕到杭州,她必須留在這裡。”
楊文華聽到這裡,不由心頭又是一怔,暗道:“原來珠珠是他自己送來的,那幹嗎要騙我呢?”
另一個人道:“那姓陸的呢?”
蕭夢穀道:“他是第一堡總管陸德高,我懷疑他是使黃蓋苦肉計,若是真心投到咱們這裡來,此人倒是大有用處……”
另一個人口中“哦”了一聲。
只聽蕭夢谷續道:“因爲他追隨鄧錫侯多年,第一堡的武士都是他訓練出來的,自然有不少心腹……”
“哈哈!”
另一個人大笑道:“師兄是要小弟……”
“不錯。”
蕭夢谷沉笑道:“可以利用的人,咱們自然不跑放過。”
另一個人道:“那麼姓楊的呢?”
楊文華心中不禁一動,暗道:“他說的姓楊的,大概是指自己了。”
蕭夢穀道:“他是孟嘗劍楊連生的兒子,也是……”
聲音突然說得很低,楊文華凝神諦聽,也聽不到他底下的話。
只聽另一個人“啊”了一聲道:“那該如何?”
蕭夢穀道:“自然要把他拿下了。”
楊文華心頭“咚’’地一跳,他不知道蕭老伯何以會有此話?由此看來,蕭珠珠的失蹤,是他有計劃的行動,目的就是要把自己拿下!
只聽另一個人道:“但姓楊的並沒有來?”
蕭夢穀道:“老夫一路跟蹤他身後來的,到了前山,才失去他的蹤影,大概在樹林中迷失了方向,這不要緊,附近一二十里,只有這裡一麻廟宇,遲早他會來的。”
楊文華剛聽到這裡,小琪兒暗暗扯了他一下衣角,附着耳朵悄聲道:“你都聽到了。現在你可以明白了,將計就計,裝作剛找到這裡,一切在隨機應變,讓他們把你擒住。”
楊文華忍不住問道:“你這是……”
小琪兒道:“你現在別多問,照我的話去做就對了,從後面出去,我還要到前面去解開兩個和尚的穴道呢!”
說到這裡,忽然哦道:“還有,你記住了,你這柄劍是不管用的。”
說完,朝楊文華揮揮手,示意他朝後面圍牆出去,她卻身一閃,迅速朝前面走去。
小琪兒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當然不會是她的主意,那麼這到底是誰要她來的呢?
他突然想到了江雲生,這次自己恢復楊文華的身份,就是他的主意!
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前面響起兩聲叱喝之聲,心頭一動,那準是被制住的兩個和尚,小琪兒給他們解開了,他知道小琪兒的武功,決可無事,這是故意引人注意,好讓自己從後面出去而已!
這就急忙飛身掠起,越塘而出!
這兩聲叱喝屋裡的人自然也聽到了,兩個和尚撲了空,正在探頭探腦四處張望,從精舍裡走出一箇中等身材人中年和尚,沉聲道:“你們在做什麼?”
兩個和尚聽到喝聲,急忙轉過身來,一齊躬身合掌道:“啓稟當家,方纔有一個小女孩,從長廊朝這裡走來,小僧出手攔阻,她忽然不見了。”
這中年和尚原來是這裡的當家。
中年和尚問道:“是怎樣一個小女孩?”
左首和尚搶着道:“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身手很滑溜,她剛纔就在這裡,那知一轉眼就不見了。”
“你們兩個真笨!”
中年和尚問道:“連一個小女孩都攔不住,怎麼會不見的?”
“咭!!”有人在中年和尚頭上發出一聲輕笑,說道:“活該,誰說我不見了,你們連捉迷藏都不玩,真是笨透啦,我不是好好坐在這裡麼?”
中年和尚看得心中一動,這是附近一二十里,都沒有人家,那來的小女孩?他臉上閃過一絲異色,擡頭問道:“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到廟裡來了?”
小琪兒道:“我是前面山下陸家莊的人,追一隻小白兔,追到這裡來的。”
中年和尚心中暗暗冷笑,據他猜想,這小女孩不會只是一個人,說不定還有大人同來,再說,寺裡的僧侶,個個都有一身武功,兩個人豈連一個小女孩都看不住,可見這小女孩一身功夫這一然不弱,因此含笑道:“小姑娘,你現在可以下來了,時間已晚,你也該回家了,貧僧要人送你回去。”’小琪兒道:“我纔不要你們送呢,我自己會回去的,不過我還不想回去。”
中年和尚道:“你真的只有一個人來的?”
小琪兒道:“我騙你幹嗎?”
說到這裡,忽然調皮地笑了笑道:“說真的,我不是追小白兔追到這裡來的,我是追着一個人來的。”
中年和尚心中暗笑:“你小小年紀,也想在我面前掉槍花,只要說上幾句,你就會自己把話說出來了。”
一面含着笑道:“你追什麼人來的?”
中年和尚又道:“那是什麼人,你看清楚了麼?”
小琪兒道:“後來他停下來了,纔看清楚,那是一個老頭,有一把花白鬍須,我看他朝這裡走進去,我也跟着走來的。”
中年和尚這回聽得相信,她說的豈不就師兄(蕭夢谷)?一面接着問道:“你認得他麼?”
小琪兒搖搖頭,又磕了一顆瓜子,說道:“不認識。”
中年和尚問道:“小姑娘,你姓什麼?”
小琪兒嘻地笑道:“我叫小琪兒,自然姓小了。”
中年和尚聽她說姓蕭,還當她是當家莊的人,接着問道:“你姓蕭,怎麼不認識呢?”
小琪兒道:“我好像見過他。”
她朝中年和尚伸下手來,攤開手掌,問道:“你要不要吃瓜子?”
中年和尚道:“我要帶你去見見他。”
語聲出口,右手一探,身形倏地往前撲起,朝小琪兒手腕抓來。
但他右手堪堪抓出,小琪兒口中“啊”了一聲,吃驚地道:“原來你也不是好人,我不理你了!”
她動作奇快,口中說着,垂下的雙腳已同時縮了上去一下在圓洞門站了起來!
中年和尚一記沒有抓住她,口中冷笑一聲,身子隨撲上圓洞門,喝道:“你還想走麼?”
小琪兒在他拔身撲起之時,已經轉身在圍牆上飛也似地跑去,一面說道:“我要回去啦!”
一句話的工夫,已經奔出十餘丈外,跳下圍牆。
中年和尚大吃一驚,急切之間。只得大袖一揮,護住頭面,衣袖朝外甩出,同時用“千斤墜”身法,往下沉落,等到雙腳落地,被自己一記“流雲飛袖”卷出的一蓬暗器,也灑落了一地,原來竟是小琪兒抓在手上的一把瓜子,再舉目看去,這一耽擱,那裡還有小琪兒的蹤影?這時突聽前廳隱隱傳來了叱喝之聲,那是楊文華在廟宇前路出現了!
楊文華一身輕功,施展出來,自然不是廟宇裡幾個在黑暗中值崗的和尚所能發現,因此他從精舍後牆飛身而出,越過右首一處偏殿,很快就掠出廟外。
他再繞到廟前,擡目一看,山門上一方橫匾,寫着“淮水龍王廟”五個金字,山門還敞開着。
這裡既是陷阱,這山門自然是爲自己開的了!
就在他正待舉步之際,只聽身後有人冷冷地道:“施主夜入敝寺,意欲何爲?”
楊文華其實早就聽到此人的腳步聲了,他是從前進一直跟着自己進來的,此時口中故意驚“啊”了一聲,倏地轉過身去,只見站自己身後的是一個聽個灰衲僧人,目光凝視,嘴角間流露出深沉的冷笑,就拱手笑道:“原來是大師父,在下迷失了路,讓纔看到了寶廟,才進來的。”
那灰衲僧人冷冷一笑道:“施主不走小廟山門,卻翻牆而入,這又何說?”
楊文華道:“實不相瞞,在下是找人來的。”
那灰衲僧人道:“施主找是什麼人?”
楊文華道:“在下在跟蹤一個褐衣人來的,他在前面林中,忽然失去了蹤影……”
“褐衣人?”
那灰衲僧人道:“施主可知他姓名麼?”
楊文華道:“不知道,他是到蕭家送信去的。
話聲甫落,只聽有人大笑一聲,接口道:“在下剛從蕭家莊來,閣下看看可是在下麼?”
隨着話聲,從石階上走下一個人來。
楊文華舉目望去,只見此人頭戴氈帽,身穿褐衣布,不是那送信去的人還是誰來?故意失聲道:“你……”
那褐衣人沉笑一聲道:“閣下大概認出來了,在下在就是剛纔送信去的人,對麼?”
楊文華道:“不錯,就是你。”
褐衣人笑道:“下閣下一路跟着貧僧而來,有何見教?”
楊文華聽他口稱“貧僧”,不覺注目問道:“你是和尚?”
“如假包換,”褐衣人朝他笑了笑,伸手把頭上一頂氈帽摘了下來,露出一個光頭,和頂門上的戒疤來,一面含笑道:“閣下現在相信了吧?”
褐衣人沒待他說出去,接口道:“貧僧無妄,出身少林寺,現在是這裡的副當家。”
楊文華只當這裡的和尚,是形意門的人,卻沒想到他還是少林寺弟子,不覺哼了一聲道:“大師父果然爽快得很,只不知蕭掌門人的掌珠蕭珠珠可是你劫持來的?”
“不錯。”
無妄道:“姑娘就在這裡。”
楊文華怒聲道:“你們出家之人,劫持人家閨女,意欲何爲?”
無妄大笑道:“因爲咱們當家想請你楊施主來一趟,不把蕭姑娘請來,楊施主如何會不請自來呢?”
楊文華怒哼一聲道:“在下和寶廟有什麼過節麼?”
無妄道:“過節倒是沒有,只是有人希望楊施主留在這裡,如此而已!”
楊文華心中暗道:“他雖未明言,但果然是簫老伯主使的了,他何以要這樣對待自己呢?”
臉上不覺有了怒容,冷笑道:“就憑二位留得住在下麼?”
無妄大笑道:“照說應該夠了,但貧僧準備的並不止此。”
說完,朝灰衲和尚道:“勝空,你可以讓他們來了。”
中年灰衲僧人又掌當胸一禮,說道:“貧僧遵命。”接着直起腰來,雙手連擊了兩掌。
無妄和勝空兩人,已經此時退到了圈子外面,無妄含笑道:“楊施主,這是少林寺‘八部天龍護法大陣’,就算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必闖得出去,依貧僧相勸,楊施主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楊文華大笑一聲道:“你如果是少林門下,那也是逐出門牆的弟子,還敢處以少林寺自炫麼?”
“哈哈,楊施主完全說對了。”
無妄大笑一聲道:“貧僧確是少林逐徒,貧僧也從不諱言,大概不用多久,貧僧就要重回少林寺了,他們是貧僧一手訓練出來的,楊施主若是不信,不妨試試。”
楊文華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他是這裡的副住持,如果真是送信,他可以差一個人送去由此可見他到家莊去,必是和蕭老伯商量什麼事去的了。”
一面“嗆”的一聲,擡手掣出長劍,凜然喝道:“在下自然要試試了。”
無妄道:“楊施主不聽貧僧相勸,不肯束手成擒,那是徒取其辱而已!”
說到這裡,朝勝空一揮手道:“你要他們發動陣勢,但不可輕傷他性命。”
勝空躬身領命,又舉掌向空,輕輕拍了兩掌。
這兩記掌聲堪堪拍起,八個持刀灰衣僧人忽然間各自擺出了姿勢,戒刀一舉,朝楊文華攻出。
但他們“八部天龍護法大陣”卻並不如此,這可以從他們出手第一招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他們八個人,八柄戒刀,在第一式上,大家雖然圍着楊文華,但擺出來的姿勢,卻各個不同。
這番話說來並不複雜,但要身歷其境,在對方出手圍攻的—剎那間,看得清楚透徹,若非身懷上乘武學,就很難看得出來,自然更不是江湖一般練武的人都能領悟此中道理。
楊文華目光一動,心中不禁暗暗點頭,忖道:“看來無妄說得不錯,這‘八部天龍護法大陣’。果然是少林寺精博的絕藝。”
喝聲中長劍一揮,使了一招“內閉鴻門”,再待使“外閉鴻門”時,但聽“當”的一聲,長劍和一柄戒刀乍接,劍身立時齊中折斷。
這下不由使得楊文華驀吃一驚,要知這式“內閉鴻門”,那是護身封劍之式,對方攻到身前,以這式對方封出,才能使二式“外閉鴻門”,劍布身外。
對方攻到近身的如果有三柄刀,就必須把三柄一起封出,如今才接觸上第一柄刀,劍就齊中折斷。劍身中斷就是沒有擋得住對方的刀勢,那麼這一刀豈非毫無阻擋,依然直砍過來了?差幸楊文華使的雖是家傳“青萍劍法”。但他武功卻並不止此心頭一驚,左手已不自覺地點出一指,“錚”的一聲,把戒刀震開。
這時,第二柄,第三柄,第四柄……戒刀,也已陸續砍到!
楊文華幾乎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沒有,口中大喝一聲,半截斷劍居然被他劃出一圈精芒,一陣“當”“當”連響,把七柄戒刀,一齊封了出去。
無妄看得目光一閃,大笑聲中,一道人影凌空飛來,振腕一指,點了楊文華的穴道,楊文華一個人應指倒地。
無妄喝了聲道:“把他押下去。”就飛身而退。
楊文華急忙一躍而起,俯耳聽去。兩個僧人已走上石階,正在把神龕推復原狀,這就用手輕輕拉了下門,原來木門並未上鎖,居然應手拉開,悄悄閃身而出。
這地窖只有三間,也沒有防守的人,心中暗暗忖道:“不知左首一間,囚禁了什麼人?”
當下就走到左首門口,門上也沒有鎖,伸手推開木,裡面黝黑如墨,凝目看去,室中堆的只有一些雜物,並沒有人,可見這地窖並不是關人用的,被囚的人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既來之則安之,反自自己要起,什麼人也攔不住自己。
楊文華急忙奇壁坐好,閉上眼睛,只留下一條縫,往外看去。
這時,無妄含笑道:“蕭掌門人,楊文華就在這裡,他被貧僧點了‘玉枕穴’,人在昏迷之中,即使內功最好,也無法運氣解穴的了。”
蕭夢谷緩緩走向楊文華身邊,仔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拿下了就好,不過此於關係重大,‘玉枕穴’點久了,會傷及腦部,這一路上,大師父最好給他換個其他穴道才行。”
楊文華心中一動,咱道:“自己關係重大,只不知他說的究是什麼關係,哦,聽他口氣,好像還要把自己送到那裡去?”
只聽無妄笑道:“這個貧僧省得,蕭掌人只管放心,上了路,貧僧自會改點他其他穴道的。”
接着只聽那中年和尚道:“貧道覺得那小女娃出現得有些奇怪,無妄師兄這一路上可得小心。”
無妄道:“那小女娃未必知和姓楊的有瓜葛,而且據蕭掌門人說,姓楊的只是初出江湖,隻身投蕭家莊,可見連朋友也沒有一個,由貧僧押運,絕出不了岔子。”
說話之時,朝身後兩個短靠僧人揮了揮手。
只聽無妄道:“蕭掌門人,住持,貧僧就要告辭了。”
蕭夢谷叮囑道:“大師父路上請小心。”
無妄大笑道:“蕭掌門人莫非連貧道也信不過?”
蕭夢谷忙道:“大師父誤會了,兄弟實因此子關係重大,咱們不得不小心將事。”
無妄聽他這麼說了,只得點頭道:“貧僧自當謹記。”
楊文華聽蕭夢谷兩次提到自己,說出“關係重大”的話來,心頭不禁暗暗嘀咕,自己到底有什麼重大關係呢?楊文華被人裝在麻袋裡,當然並不舒服,但他現在內功精湛,就算被裝在麻袋裡,屈着身子,一樣可以運氣行功。
當天晚上,他是由兩名喬裝趟子手的僧人,輪流背下山的,第二天清百,好像路邊已經有了一輛馬車等着,無妄三人一到,就上了車,車把式不待吩咐,就揮着長鞭上路。
中午時分,車子停下,無妄和兩個僧人下車吃飯去了,那好像是大路邊的酒攤子,他們眼睛可以看得到,而且車把式也許是他們自己人,可以放得下心,才下車去。
他們剛下車,後窗就伸出來一顆頭來,有人低聲叫道:“喂,楊大哥,你聽得到麼?”
楊文華自然聽得到,也聽出是小琪兒的聲音這就低聲道:“你也跟來了。”
小琪兒道:“你不是告訴你嗎,我會在暗中保護你的。”
她又說着暗中保護着自己,楊文華聽着暗中好笑,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沒有。”
小琪兒道:“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的。”
楊文華問道:“你知道是這什麼地方了?”
“不知道。”
小琪兒道:“這地方我沒來過,不認識。”
楊文華心知她只有十一二歲自然不認識路了,這就問道:“他們車子是朝那裡來的?朝西還是朝南?”
小琪兒道:“好像是一路朝北來的。”
說到這裡,急急說道:“他們回來啦,我走啦!”
不多一會,無妄和兩個僧人果然回到車上。
無妄要一名僧人解開袋口繩索,然後一掌推開了楊文華腦後穴道,又迅快點了雙臂穴道。
楊文華假裝醒轉,倏地睜開眼來,口中“咦”了一聲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把在下怎麼了。”
無妄冷森一笑道:“姓楊的,你不用多問,現在該是吃飯的時候了,在下給你買了六個肉包子來,你快吃吧!”
楊文華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是無妄?幾時還了俗,還當了鏢師?”
他左邊一個僧人伸手把一個荷葉包打了開來,裡面果然是熱氣騰騰的六個肉包子,冷聲喝道:“快吃吧,再嚕囌,就不讓你吃了。”
楊文華大笑道:“好個賊禿,你少狗仗人勢,楊某關係重大,你敢餓我一頓麼?”
那僧人怒哼一聲,喝道:“你……”
無妄朝他一揮手,然後目注楊文華問道:“你是聽誰說的?”
楊文華故意一笑:“在下自然聽蕭老伯說的了,到了地頭,在下說不定……”
無妄問道:“說不定什麼?”
楊文華道:“在下不用多說,到了地頭,你就知道了。”
不再多說,伸手取過一個包子,自顧白吃了起來。
無妄看着將信將疑,也沒有多說,直等楊文華把六個包子吃完,才道:“又得委屈你了。”
傍晚時分,車到霸王城,車後又有一匹馬,越過馬車,馬上又是一名漢子回頭看了車廂一眼,朝前急馳而去。
無妄當然也看到了,心中暗暗冷笑:“不知是那路不開眼的東西!”
馬車繼續行馳,繞過泅城,依然一路北行,他們並未在泗城落店,那是要連夜趲程了。
車子依然沒停,天色早就黑了,現在將近初更,就在馳過屏山,前面一片曠野間忽然有人點起了一盞燈籠,一排三個人影,攔住了去路。
其中一個人大聲喝道:“停車。”
無妄一擺手,一名僧人立即要車把式停下車來。
慶遠鏢局,是形意門的人,江湖上沒人不知道的。
站着的三人聽了趟子手的話,中間一人哼了一聲,說道:“你們這次保的是暗鏢,那一位鏢頭,架子不小啊,怎不請下來和咱們兄弟見見面?”
無妄在車上冷冷地道:“張祿,你告訴他們,攔我王某車子,是不是吃了豹子膽?要他們立即讓開,我還可顧全江湖道義,不予計較,若是再不讓路,那就莫怪王某心狠手辣了。”
那僧人聽了無妄的話,就捲起鏢施,大聲道:“咱們王鏢頭的話,三位應該聽了吧?”
中間漢子怪笑一聲道:“聽到了,你就要姓王的下來,咱們兄弟倒想看看他如何心狠手辣?”無妄如何忍耐得住,口中森冷一哼,一個人從車廂直飛出去,落到三人面前,厲笑道:“不開眼的東西,你們總聽過活閻羅王某吧?”
口中說着,右手一揮,一記劈空掌,朝中間漢子迎面劈了過去。
那中間漢子徒覺一團掌風迎面直撞過來,心頭不禁一懍,忽忙施身旁躍,口中冷喝一聲道:“瞧不出你還會使劈空掌!”
雙手一翻,“刷”的一聲,掣一對判官筆來,腳下一記“盤龍記”,矮身欺近,雙筆一前一後,朝無妄胸前腹戳到。
就在中間漢子取出雙筆之際,他左右兩人也各自掣出兵刃,一左一右朝無妄欺近過來。
無妄兩手空空,不使兵刃,眼盾三人六件兵刃,像雨點般攻來,不由大笑一聲道:“好好,王某還當是什麼不開眼界的東西,原來竟是大別山的三兇六殺三位當家。”
三兇六殺,可不是九個人,而是說他們三個兇人有六件殺人的兇器。
三兇六殺老大聽無妄一口叫出他們的名號來不覺嘿然笑道:“你既知大爺是誰,還不乖乖的住手,聽候發落,大爺們要的是紅貨,只要心裡一高興,說不定還會放你一條生路。”——
清心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