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用心險惡

蕭家莊不是普通莊院!就是普通莊院,有人在莊院前徘徊不去,也會引起人家的注意!

蕭家莊的人當然注意到了,大門啓處,走出來的是蕭掌門人的四弟子萬仲道,三十出頭的漢子,他筆直迎着那漢子走去。

雙方漸漸接近了,萬仲道已可清晰地看清此人面貌,那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蓬頭垢面,形容憔悴;身上穿一件長衫,也襤褸不堪,泥漬多處,如果說他是一個化子,但又有些不像。

這人看到萬仲道走近,臉上似有羞澀尷尬之色。

萬仲道在蕭掌門人門下,雖是四弟子,但前面有三個師兄都出去當上了總鏢頭,他留在蕭家莊,無異就是大師兄蕭家莊的事兒,也可作得一半主兒,眼皮子自然極寬,看出這落魄青年不像是普通人。

這就走出幾步,冷聲道:“朋友請了。”

落魄青年慌忙道:“兄臺請了,不知兄臺有何見教?”

萬仲道看他吐屬不俗,此人來也更可疑了,望着他問道:“朋友如何稱呼,徘徊蕭家莊院前面,不知有什麼事?”

落魄青年靦腆地道:“在下楊文華,是晉見父執蕭掌門人來的,只是怕一來來得太早,蕭掌門人尚未起身,不敢造次,二來……”

他忽然臉上一紅,說道:“在下流落江湖,自慚形穢,所以逡巡莊前……”

萬仲道問道:“楊兄令尊是誰?”

楊文華道:“先父楊連生,人稱孟嘗劍……”

萬仲道自然聽師父說過孟嘗劍之名,不覺改容含笑道:“原來楊兄就是孟嘗劍的後人,家師早就起來了,楊兄請隨兄弟來。”

楊文華抱拳道:“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萬仲道:“在下萬仲道。”

他領着楊文華走近大門,回身道:“楊兄請在此稍候,兄弟進去稟報家師,再來相請。”

楊文華忙道:“萬兄只管請。”

萬仲道舉步朝門中走了進去。

楊文華等了一回,依然不見萬仲道出來,就在此時只見紅影一閃,香風撲面,一個紅衣少女像一陣風一般飛奔而出。

剛到門口就看到一個衣衫襤樓、形容憔悴的楊文華,她盈盈秋波一瞥,就抽出一條繡花帕兒,掩着遮鼻,叱道:“你是誰?站到大門口來,還不快些走開?”

這少女約莫十七八歲,鵝蛋臉,挑着兩條彎彎細細的柳眉,有一雙眼角兒往上翹的鳳眼,明蛑似水,再加上紅菱般的小嘴,雪白的編貝般銀牙,模樣又嬌又美,十八姑娘一朵花,花兒那有醜的?楊文會不知她是誰?他正自慚形穢,姑娘家既然要他快些走開,他就低着頭後退了幾步。

紅衣姑娘瞪着他,還用繡花帕兒掩着鼻子,生怕聞到他身上骯髒氣兒似的,直等他退出好幾步遠,才悄生生跨出大門。

這時正好萬仲道急匆匆的走出,朝楊文華含笑招手道:“家師聽說楊兄來了,甚是高興,現在就在書房裡,楊兄快隨我進去。”

紅衣少女聽得好生奇怪,忖道:“爹聽說他來了,甚是高興,這化子一樣的人,會是誰呢?”

她一雙含着着驚奇的目光,不由自主又朝楊文華身上投來。

楊文華口中應了一聲,低着頭,跟着萬仲道往裡行去。

由二門折入東首長廊,再穿過腰門,是一處花木扶疏的小院落,一排三楹花格子窗,靜靜的下着湘簾。

花氣襲人,長晝清幽。

萬仲道剛走到階前,就聽屋中蕭夢谷的聲音說道:“仲道,是楊賢侄來了麼,快請他進來。”

楊文華隨着萬仲道跨入書房,就看到蕭夢谷含笑站在那裡,目光一注,就驚異道:“楊賢侄,一年不見,你怎麼如此狼狽?”

楊文華臉上一戲,急步趨上,就屈膝跪了下去,說道:“小侄叩見世伯。”

“快不用多禮。”

蕭夢谷一把把他扶起,目光逼視,親切地道:“賢侄快請坐下好說話,這一年,老夫聽不到賢侄一點消息,有人說賢侄在羅浮山失足懸崖,老還在疑信參半,現好了,賢侄總算回來了。”

他在說話聲中,回到椅子上坐下。

楊文華侷促進退到下首一張椅上,坐了半個屁股,欠着身道:“多謝世伯關愛。”

“哈哈!”

蕭夢谷大笑一聲,也看了他一眼,才道:“老夫和令尊交非泛泛,賢侄了老夫這裡,就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樣,不用拘束,難道老夫還會和世俗眼光一般,賢侄衣衫襤褸,交情就冷淡了?賢侄如此狼狽,想來這一年當中,吃了不少苦頭了。”

“是的。”

楊文華聽了十分感動,接着道:“小侄在山中養了一年傷,這一年之中,一言難盡……”

“老夫看得出來。”

蕭夢谷點着頭,一面說道:“賢侄遠來,且去洗個澡,換個長衫,咱們再慢慢的談。”

接着回頭道:“仲道,你領楊賢侄進去,讓他好好洗個澡,梳洗梳洗,換一身衣衫再說。”

萬仲道應了聲“是”。

蕭夢穀道:“還有,你去吩咐他們,給楊賢侄收拾一間房間,今後,你們就是自己人了。”

萬仲道又應了聲“是”。才道:“楊兄請隨兄弟來。”

蕭夢谷含笑道:“你比楊賢侄大幾步,應該稱他楊兄弟就好。”

一面又朝楊文華道:“他是老夫門下四弟子,楊賢侄叫他一聲萬四哥就好了。”

楊文華連忙改口道:“萬四哥今後多多指教。”

萬仲道道:“楊兄弟剛纔師父不是說過了麼,自己人就不用客氣了,楊兄弟,我們走。”

楊文朝蕭夢谷行了一禮,才隨萬仲道走出書房。

楊文華再次回到書房,已經梳洗完畢,也換過了一身衣衫,雖然依然臉色蒼白,形容消瘦,但它和方纔已判若兩人,清瘦之中,掩不住他從前的英俊模樣。

“賢侄請進。”

蕭夢谷上下打量着他,呵呵笑道:“令尊年輕的時候,也十分消瘦,賢侄真和令尊一模一樣,是個風流俊逸的少年。”

楊文華臉上一戲,在下首坐下。

蕭夢谷目光注視,問道:“賢侄遠去羅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故?現在可以慢慢的說了。”

楊文華早就想好了話,這就說道:“小侄要梅嶺附近,遭到折花賊人襲擊,幾瀕於死,幸蒙一位隱士相救,後來我到羅浮,也見了蓑衣老人,(假的)他給小侄一本小冊子,小侄忽然感到一陣頭昏,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蕭夢谷驚異地道:“會有這等事,後來呢?”

楊文華道:“等小侄醒來之後,發覺倒臥在一處亂石嶙剛的谷底,全身骨節好像散了一般,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幸好邊上就是溪流,小侄僕着身子喝了幾口水,精神稍爲好了些,慢慢支撐着坐起,差幸沒遇上猛惡的野獸,直到第三天才走到山下,遇到一位好心的獵戶,把小侄扶回家去,足足養息了半年,纔算復原,又跟隨獵人入山,想再找蓑衣老人,卻一直沒有找到,只好回來。”

他前半段說的全是親身經歷的往事,後半段因爲避免提及在羅浮學藝之事,只好扯離謊了。

蕭谷谷自然信以爲真,輕輕嘆息一聲道:“老夫當日指點你去找蓑衣老人,實是因你心切父仇,希望能有人知道折花賊人的來歷,纔要你遠去羅浮的,卻沒想到賢侄此行竟遇上了這許多艱險,真是出入意料之外,如今你來了就好。”

剛說到這裡,只聽一個少女的聲音,嬌脆了叫了聲:“爹!”

一陣風般走進一個紅衣少女來。

蕭夢谷目光一擡,含笑道:“珠兒,你又有什麼事,這般匆匆忙忙的?”

紅衣少女目光一溜楊文華,嬌靨微微一紅,說道:“女兒………女兒……沒有事咯!”

身了一個輕旋,就要往外急步行去。

蕭夢谷含笑道:“珠兒,你還不快去見過楊大哥,他就是楊伯伯的哲嗣,你不是嫌爹的劍法緩慢,使不上勁,要跟楊伯的學‘青萍劍法”麼,楊賢侄對家傳的‘青萍劍法’頗有造詣,以後你可以跟他多請教益了。”

“真的!”

紅衣少女聽得眼光一亮,朝楊文華拱着手叫了聲:“楊大哥。”

蕭夢穀道:“楊賢侄,她是珠珠,老夫只有這個女兒,從小就嬌縱慣了,如今成日往外,野得像貓一樣!”

紅衣少女蕭珠珠上嘴一噘,不依地道:“女兒和楊大哥還是第一次見面,爹就這樣編排女兒,女兒不來了。”

楊文華連忙朝她含笑點頭,也叫了聲:“蕭家妹子。”

蕭夢穀道:“你叫她珠珠就好。”

一面朝女兒說道:“哦,珠兒,楊大哥初來,你不妨陪他到處走走。”

蕭珠珠輕“啊”一聲,喜滋滋地道:“爹要我給楊大哥當嚮導?”

蕭夢谷含笑道:“因爲爹上午還有些事要辦,你代爹招待楊賢侄,不好麼?”

蕭珠珠點頭道:“女兒知道。”

她忽然走上去,一把拉着楊文華的手,說道:“楊大哥,你隨我來。”

楊文華被她又軟又不骨的玉手拉着自己的手,他是拘謹少年,又當着蕭伯父之面,不禁俊臉一紅,尷尬地道:“蕭……”

蕭夢谷似乎並未注意,只是含笑道:“你和珠珠一去走走吧,只是別走得太遠了。”

蕭珠珠還沒待爹說完,就催着道:“楊大哥快走了。”

不由分說,拉着他就走。

出了書房,楊文華道:“蕭家妹子,你走得慢些。”

“你叫我珠珠就好。”

蕭珠珠回頭道:“你不會走得快些?”

她依然拉着他的手沒放,楊文華道:“你要帶我到那裡去呢?”

蕭珠珠眨眨眼睛,說道:“你喜歡到那裡去,我就領你到那裡去。”

楊文華道:“隨便。”

蕭珠珠偏着頭想了想道:“我們到練武場好不,這時候大家還在練武呢!”

楊文華道:“各門各派練武都不讓外人看的;”

蕭珠珠溜了他一眼,嬌笑道:“你不是外人咯。”

楊文華道:“那你先放開了手。”

蕭珠珠嬌笑道:“你很老實。”

“不!”楊文華道:“我是怕弄髒了你的手。”

“哦!”蕭珠珠斜睨着他,說道:“對了,楊大哥,你就是方纔在大門口的那人,你是在生我的氣,報復我對不,”

楊文華笑了笑道:“你不是嫌我髒,叫我走開些麼?”

“難道你方纔不髒,少說也有一年半載沒洗澡了!”

蕭珠珠說着,又回頭看了他一眼,抿抿嘴道:“現在梳洗乾淨了,自然不髒了。”

楊文華道:“所以難怪世俗人只重衣衫不重人了。”

蕭珠珠低低地道:“我方纔不知道你是楊大哥咯,古人說得好,不知者不罪,你還在怪我麼?”

“不知者不罪。”

楊文華笑道:“我怎麼還能怪你呢?”

“謝謝你。”

蕭珠珠拉着他的手催道:“我們快走!”

練武場的大廳西首的另一座院子裡,地上鋪着堅實的黃沙,這時正有十幾個人,在場上拉開架子練着形意門的劈、攢、繃、炮、橫五拳。

也有兩人在練劍法,他們練的當然是“形意劍法”了,形意門練的內家功夫,尤其在劍法上,要以意使形,行氣使劍,一招一式,果然緩騰騰的其慢無比,如果遇上了一個使快劍的人,你一劍還未遞出人家至少已經攻出了七八劍了。

蕭珠珠是個好動的人,當然不喜歡練這套慢騰騰的劍法了。

蕭珠珠拉着楊文華來到場邊,就大聲叫道:“許師哥、吉師哥、呂師母、你們快來。”

她這一喊,正在教莊丁練拳的許家聲和兩個練劍的少年,都停下手走來。

蕭珠珠指着楊文華道:“這是楊大哥,他是孟嘗劍楊伯伯的傳人,爹要我跟楊大哥學,青萍劍法,呢!”

一面指指許家聲道:“這是我六師哥許家聲。”

接着又指指另外兩個使劍青年說道:“這是七師哥吉兆熊,這是八師哥呂守信。”

楊文華連忙三人抱拳爲禮。

許家聲伸出手朝楊文華緊緊握着,含笑着:“幸會,幸會。”

吉兆熊道:“師妹要跟楊兄練劍,楊兄的劍法一定很高明瞭?”

蕭珠珠道:“我聽爹說過,楊伯伯的‘青萍劍法’,輕靈快捷,不可捉摸,楊大哥是楊伯伯的哲嗣,自然很高明瞭。”

楊文華忙道:“蕭家妹子說的,在下如何敢當,在下也只初學乍練,別教三位老哥見笑了。”

呂守信道:“楊兄客氣了,師妹平日眼高地,從來也瞧不起人的,她說楊兄高明,楊兄自然高明瞭。”

吉兆熊道:“楊兄,在下不才,想跟楊兄討教幾手,不知楊兄意下如何?”

“啊!好極了!”

蕭珠珠拍手道:“楊大哥,對了,吉師哥要和你比劃比劃,你快下場呢!”

她雙手輕輕推着楊文華身子。

楊文華臉上一紅,說道:“這怎麼成,在下這點微末之技,如何是吉兄的對手?”

“不成,楊大哥,你不許客氣。”

蕭珠珠道:“江湖上有四個字,叫作以武會友,切磋武功,就是以武會友啊,吉師哥提出來了,你好意思推託?”

呂守信也道:“師妹說的是,楊兄再要推辭,那就是瞧不起咱們師兄弟了。”

楊文華作難地抱拳道:“蕭家妹子,三位兄臺,這不是要在下出醜麼?”

蕭珠珠道:“爹不是這說過,楊大哥不是外人,既然不是外人,就是自己人了,自己人切有磋武功,自然是應該的了,何況小妹對楊伯伯的‘青萍劍法’,心身往之,你就讓大家開開眼界咯!”

楊文華道:“蕭家妹子,你越說越不對了,我有什麼能讓大家開開眼界呢?”

蕭珠珠不依道:“我不信,你和吉師哥比劃幾招,有什麼要緊?呂師哥,你還不把劍借給楊大哥一用呢?”

呂守信聽了小師妹的話,果然把手中青鋼劍,遞了過去,說道:“楊兄,小師妹既然這以說了,你就和吉師哥過幾招吧,大家點到爲止,又不是真的挑命,勝負都無傷大雅。”

大家都是這麼說着,而且劍也遞過來了。

楊文華自然不好再推辭了,只得伸手接過長人不,朝呂守信說了聲:“謝謝。”

一面朝吉兆熊抱抱拳道:“在下真的沒練好劍,吉兄要手下留情。”

吉兆熊大笑道:“楊兄,客氣了,兄弟才真的要楊兄劍下留情呢!”

蕭珠珠道:“你們誰也不用說客氣話了,快下場吧!”

吉兆熊退到練武場中間,已經擺開了架勢,說道:“楊兄請了。”

楊文華只得擺開了“青萍劍法”持劍式的架勢,擡目道:“吉兄請。”

吉兆熊道:“兄弟那就有僭了。”

楊文華使了一招“迎風揮扇”,迎挑地方來劍。

吉兆熊劍勢一沉,劃了個劍光。刷的一聲橫掃過來。

楊文華身向左傾,劍使“古月沉江”,撤身捋劍,轉熱復取對方臂腕。

兩人這一交上手,地兆熊練的是“形意劍法”,劍勢沉穩,楊文華使的是“青萍劍法”,劍勢輕靈,一來一往,頃刻之間,就打了十幾個照面。

吉兆熊的每一記攻勢,都被楊文華化解開去,但他採取的全是守勢,守多攻少,就難免吃虧,有幾招幾乎化解不開,有時縱或有一兩招反擊,那也是劍招之中,本來就含有破招反擊的劍法,並不是他採取的攻勢。

這幾十招下來,吉兆熊在師兄和莊丁們的圍觀之下,佔不到上風,漸漸沉不住氣,口中大喝一聲,劍勢突然一緊,一支長劍上下飛舞,大開大閹,劍勢就像波濤般展開,勢道十分雄猛!

楊文華被逼得連退了三步,劍勢連劈,使了一招“內劈華山”,“當”的一聲,擋開吉兆熊左後一劍,身形倏然右轉,又使了一招“外劈華山”,又響起“當”的一聲,金鐵大震,把吉兆熊長劍一直壓到地面。

吉兆熊心頭一驚,再待收劍,已是不及,只覺虎口劇震,五指一麻,長劍當然落到地上。

楊文華急忙收劍,拱手道:“吉兄承認了。”

吉兆熊滿臉通紅,口中大喝一聲,上身一擡,右手搶進一步,本來握劍的右手,五指放開,迅捷推出,朝楊文華左臂劈去。

他使的正是形意門的右劈掌,出手相當快疾,楊文華故作迴避不及,被他劈中左肩,口中“啊”了一聲,腳下踉蹌後退了三步。

吉兆熊一擊得攬,正待進擊而上!

許家聲急忙喝道:“吉師弟住手!”

蕭珠珠也及時閃出,朝楊文華關切地問道:“楊大哥,你沒事吧?”

楊文華把劍還給了呂守信,右手撫撫左肩,說道:“還好,不礙事。”

他雖然口中說着“不礙事”,卻故意把臉漲紅了,好像這一掌被劈得並不很輕。

許家聲叱道:“吉師弟,楊兄是客,你怎可如此放肆?”

吉兆熊自然也漲紅了臉,說道:“他敢不敢再和我比比拳腳功夫?”

楊文華含笑道:“吉兄這一掌,在下來不及閃避,掌上功夫,在下甘拜下風。”

蕭珠珠也懌地道:“吉師哥,這就是你不對了,講好比劍的,你怎可乘人不備,突使劈掌?”

一面回頭道:“楊大哥,真對不起,我們走。”

一手拉着楊文華就走。

練武場右側一排側屋中,正有兩個人站在花格子窗裡面,那是形意人的掌門人蕭夢谷和他四弟子。

這時萬仲道問道:“師父看出來了麼?”

蕭夢谷一手捋着花白長鬚微微一笑道:“也許是爲師多疑了,因爲楊賢侄的身形,極似另一個(指柳文明),是以爲師要你通知吉兆熊試試他的劍法,咱們這裡,除了你,兆熊的劍法,比他幾個兄弟都強,但楊賢侄的確是‘青萍劍法’,功力和兆熊也只不過在伯仲之間……”

萬仲道問道:“師父說的那人,劍法如何呢?”

蕭夢谷笑道:“那自然高多了,大概以兆熊這點身子,在他劍下,只怕還走不出三招呢!”

萬仲道:“楊兄會不會故意藏拙呢?”

“不可能。”

蕭夢穀道:“你沒看到兆熊方纔使到‘迴風掃柳’,和‘玉女穿針,那兩招麼?楊賢侄雖然封開了,但使來極爲勉強,只可以說堪堪架開而已,只要兆熊再有幾分火候,他就無法化解開了,還有最後兆熊那一記‘右劈掌’,雖說出手襲擊,但一個武功高深的人,就是拳掌碰上衣衫,一樣可以化解,他卻連閃避都來不及,只此一點,就可證明楊賢侄的武功,只在老五,老六之間罷了。”

萬仲道問道:“師父說的這人,究竟是誰呢?”

蕭夢穀道:“此人姓柳,名文明,咱們不久就可見到他了。”

當天晚上,蕭掌門人要花廳上張設了一席豐盛的筵席,這是給故人之子楊文華接風的,座上除了楊文華和蕭夢谷父女,還有就是蕭掌門人門下的五個弟子,四弟子萬仲道、五弟子何樹椿、六弟子許家聲、七弟子吉光兆熊、八弟子呂守信,蕭掌門人一一給楊文華引見了。

蕭珠珠咭咭地笑道:“爹,五位師兄中,楊大哥只有何師哥沒有見過,其餘的人不但見過了,還不打不相識呢?”

蕭夢谷故意一怔,問道:“不打不成相識?這是怎麼一回事?”

吉兆熊紅着臉,不敢作聲。

許家聲道:“事情是這樣的,小師妹上午領着楊兄到練武場去,吉師弟聽說楊兄是楊伯伯的傳人,想和楊兄較量較量……”

“唔!”蕭夢谷望女兒一眼,哼道:“又是你出的鬼主意!”

蕭珠珠道:“女兒想看看楊大哥的‘青萍劍法’咯!”

“青萍劍法輕靈多變。”

蕭夢谷回眼又望望吉兆熊。說道:“你這點火候那裡是楊賢侄的對手,真是不自量力!”

蕭珠珠道:“後來……”

吉兆熊急忙朝蕭珠珠眨睡眼睛。

蕭珠珠只作不見,笑着道:“後來……楊大哥被吉師哥一掌擊中左肩,楊大柯還說不要緊,女兒看他左臂在不大自在,還給他擦了我們‘活絡膏’呢!”

蕭夢穀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比劍怎麼會被掌劈中的?”

楊文華道:“那是小侄避讓不及。”

“纔不是呢!”

蕭珠珠道:“是楊大哥把吉師兄的長劍擊落,吉師哥就給他一記劈掌。”

“胡鬧!”

蕭夢谷哼道:“兆熊,你就是輸不起,平常和師兄弟過招,也是硬不認輸,還不快向楊賢侄賠個不是?”

他是個老奸巨滑的人,這一場比劍,明明是他一手暗中安排的,但卻裝得很像。

吉兆熊經師父一說,只得站起身來,朝楊文華抱拳一禮,說道:“楊兄請恕小弟無狀。”

楊文華也連忙抱抱還禮道:“吉兄好說,那是無心的,說過也就算了。”

蕭夢穀道:“記着,這次老夫看在楊賢侄的面上,不處罰你了,以後再不許如此,哦,對了,爲師等你們大師兄三個趕回來了,就要你們到杭州去,那裡聚集了不少各門各派的門人弟子,你們如果再敢招是招非,和別派人生事,爲師決不寬貸。”

蕭珠珠道:“爹,師哥們都要去嗎?”

蕭夢穀道:“爲父只帶你八個師兄前去,你給我好好留在家裡。”

蕭珠珠看了楊文華一眼,問道:“爹,楊大哥去不去呢?”

蕭夢穀道:“楊賢侄自然要去了。”

蕭珠珠道:“那女兒也要去。”

蕭夢穀道:“女孩兒家,到江湖上做什麼?再說,這次各大門派集會,說不定還有一場極兇險的搏殺,你去只會給爲父添累贅。”

“女兒不管。”

蕭珠珠道:“我一定要去。”

“你先別吵。”

蕭夢穀道:“爲還在話要和楊賢侄說呢!” шшш▪Tтkǎ n▪C ○

接着轉臉朝楊文華道:“各大門派集會杭州,就是爲了折花賊黨折花傷人之事……”

楊文華故作驚喜地道:“折花傷人的賊黨,可是已經有眉目了麼?”

蕭夢谷頷首道:“眉目是有了,但還是找不到什麼人……”

他舉筷含笑道:“今晚這席酒是爲賢侄接風的,咱們邊吃邊談吧!”

師父開動了,大家也就不再客氣,各自開動。

蕭夢谷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筷菜,才把在杭州事,大概說了一遍。

蕭珠珠聽得津津有味,猛地跳了起來,說道:“爹,杭州有這麼熱鬧,你老人家還不讓女兒去,哼,爹不帶我去,我等爹走了,就一人個偷偷跑去。”

蕭夢谷知道女兒的脾氣,她說出來了,一定會真的這樣作,不覺暗暗了攢了眉,心念轉動,不覺有了主意,這就含笑道:“你真纏人,好,爹答應帶你去,但你到了杭州可不準鬧事。”

“爹真好!”

蕭珠珠笑逐顏開,說道:“女兒決不鬧事,都聽爹的就是了。”

蕭夢谷含笑道:“這還差不多。”

蕭珠珠問道:“爹,那我們幾時動身呢?”

“還早。”

蕭夢穀道:“爲父已經分別通知了你三個師兄,他們如今都是有事業的人,鏢局裡至少也要有個安排,才能趕來,所以少說也得天以後,纔會趕來。”

蕭珠珠道:“爹,我們爲什麼不可以早些去呢?大師哥他們安排好鏢局的事,自己趕到杭州去,和我們去合就是了。”

“你就是急性子,爹一說,你就一刻也安靜下來了。”

蕭夢谷捋須笑道:“爲父是形意門的掌門人,既然去了就要等人手齊了一起帶去。”

蕭珠珠道:“那這樣好不,爹和大師哥一起來,女兒和楊大哥先去杭州玩幾天,總可以吧?”

“不成!”

蕭夢穀道:“目前雙方的人,或明或暗,都在杭州,你是形意掌門人的女兒,萬一……

萬一……”

“唔!”他口中“唔”了一聲又道:“大夥到杭州去,可不是遊西湖的,各大門派,人才濟濟,只有老夫,只有你們八個門人弟子,去了自然不能給咱們形意門丟人,因此從明日起,老夫要傳你們幾手臨敵應用的招式,趁你們三個師哥尚未趕來之前,好好給我勤加練習。”

一面回頭朝蕭珠珠道:“你也別閒着,這幾天該把功夫溫習溫習了。”

“今晚是給楊大哥接風咯!”

蕭珠珠朝她老爹撒嬌的道:“爹別再板着臉教訓女兒了,快叫大家吃菜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夾了一筷菜,放到楊文華的面前,親切地道:“楊大哥,爹早就說過了,你不是外人,瞧你真像做客來的呢,這般斯文,快吃菜了。”

蕭夢谷忽然發現女兒對這位楊賢侄竟然大有好感,心頭不禁暗暗攢眉,一面卻手捋花白長鬚含笑道:“好好,咱們喝酒吃菜。不談正經事了。”

蕭珠珠道:“爹,你這話可說得不對,喝酒吃菜,也是正經事呀!”

蕭夢谷呵呵一笑道:“好,好,珠兒,你代爹多招呼招呼楊賢侄吧!”

這話誰都聽得出來,他是有意給女兒和楊文華拉攏了,但怎麼蕭夢谷是個心機深沉的人,他說的只是表面而已他內心早已有打算,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蕭夢谷內心深沉,但外貌還算得風趣,平日對門人雖極嚴厲,但今晚因有楊文華在場,和大家說話也比較和藹,又能蕭珠珠在爹面前撒撒嬌,這一席酒就吃得極爲愉快。

飯後,蕭珠珠領着楊文華到中院的房間裡去。

那是平日接待賓客用的,收拾得十分乾淨,佈置擺設,都極爲精雅。

蕭珠珠問道:“楊大哥,這間房,你還滿意麼?”

楊文華道:“太好了,其實在下只有一個人,隨便一個房間就可以了。”

蕭珠珠道:“那不是一樣?這些房空着,也是空着哦,楊大哥看看還缺些什麼,只管吩咐他們好了。”

楊文華含笑道:“謝謝你,在下不需要什麼了。”

“那你早些休息吧!”

蕭珠珠輕盈地打了一個旋身,笑道:“明天一早,我來叫你,我們到小溪河釣魚去,好不?”。楊文華道:“蕭伯伯不是說這幾天要你把功夫溫習溫習麼?”

蕭珠珠說道:“爹只是說說罷了,管他呢,你明天去不去嘛?”

“好!”楊文華點頭道:“你有興趣,明天就去釣魚好了。”

蕭珠珠高興地道:“一言爲定。”

她就像一陣風般飛了出去。

小溪河離蕭家不過五里光景,沿途小溪曲折,景色幽靜,尤其沿溪垂楊幕,鳴禽啁啾,使人有恬淡清穆的幽趣。

楊文華和蕭珠珠找了一處避風的所在,倚着岩石坐下,兩人雖然並未並肩兒,但也坐得極近,一陣陣的風輕吹來,楊文華可以聞到她身上的脂香!

蕭珠珠是個好動的人,但垂釣是要有耐心的靜工夫,她顯然不是真的釣魚來的,下了餌,就找楊文華聊天。

這裡幽靜得沒有人跡,也沒有人打擾,自然是談心的好地方。

蕭珠珠用手指撥弄着她垂在胸脯兩邊的髮辮,側臉問道:“楊大哥,我聽萬師哥說,你剛從嶺南迴來?你到嶺南作什麼去的呢?”

楊文華道:“先父遇害之後,在下聽蕭伯伯說,羅浮山有一位異人。知道各門各派的武功來源,在下是趕去找那位異人的。”

聽到異人,蕭珠珠興起來了,問道:“這位異人是誰呢?”

楊文華道:“這位異人叫作蓑衣老人。”

“這名字好怪!”

蕭珠珠問道:“你見到他了?”

楊文華搖搖頭道:“沒有。”

“沒有找到他?”

蕭珠珠感到有些失望說道:“那也不會弄得那麼髒兮兮的回來呀!”

她說到這裡,咭地笑道:“那天,楊大哥真像是個叫化子,頭髮亂蓬蓬的,真是蓬關垢面,難看死了!”

楊文華笑了笑,說道:“在下在羅浮山被人陷害,差不多養了半年傷,才一路走回來的。”

“是什麼人陷害你的呢?”

蕭珠珠睜大了眼睛,關切地問道:“楊大哥,你快說嘛!”

楊文華就把自己在梅嶺遇襲,一直說到羅浮山遇上假蓑衣老人,中毒昏迷,醒來時身在溪底,大概說了一遍。

他說的自然和告訴蕭伯伯的完全一樣。

蕭珠珠氣憤地道:“這是什麼人呢?哦,你都告訴了爹麼?”

楊文華點點頭道,還沒說話!

只聽遠處有人叫道:“大小姐……”

“真煩人!”

蕭珠珠掠掠髮鬢,站起身來,問道:“什麼事?”

只見一名莊丁模樣的人,氣喘吁吁地從小徑上奔了過來,看到蕭珠珠,急忙垂手道:

“大小姐,莊主正在找你,要你快去。”

蕭珠珠問道:“什麼事?”

“小的不知道。”

那莊丁道:“小的是聽四爺說的,好像有什麼急事,要大小姐趕快去……”

“知道了。”

蕭珠珠埋怨地道:“爹就是這樣,要來找我,也不說清楚有什麼事。”

楊文華也站起身來,“那我們就回去吧!”

“不!”蕭珠珠道:“爹不會有什麼事的,我去去就來,你在這裡等我,釣魚咯,那有這麼快就回去的?”

說完,甩甩辮子,當先朝小徑上跑去。

楊文華望着她後影,在一道道翠簾似的垂楊蔭中消失,也就回身在大石坐下。

過了一會兒,他準備收起兩支釣竿,一手提了竹籠,循着原路,迴轉蕭家莊。

剛走到大門口,就見呂守信(蕭夢谷八弟子)匆匆從門口走出,看到楊文華,含笑道:

“楊兄原來釣魚去了,小弟正要找你呢!”

楊文華道:“呂兄找兄弟有事麼?”

呂守信笑道:“楊兄看看天色,這是什麼時候了,師父在書房裡等着楊兄吃飯呢!”

說到這裡,忽然哦道:“楊兄是—個人去的,小師妹沒和你一起去麼?”

楊文華道:“珠珠妹子早就回來了,是蕭伯伯打發人去找她回來的。”

“沒有呀!”

呂守信道:“師父今天一直在瞥促我們練功,剛纔纔回書房去的,沒找發人去找小師妹呀!”

楊文華道:“這就奇了。”

呂守信道:“楊兄快把釣竿交給他們,師父在書房等着,你快進去吧!”

楊文華心頭大爲驚奇,只得把釣竿、竹簍交給了一名莊丁,就一腳朝書房行來。

一進書房,楊文華剛叫了聲:“蕭伯伯。”

蕭夢谷已經含笑道:“老夫聽說楊賢侄和珠兒一起釣魚去了,有沒有釣到什麼魚兒?”

“沒有。”

楊文華臉上一紅,說道:“幾次上了鉤,都被魚兒逃走了。”

“哈哈!”

蕭夢谷站起身,大笑道:“釣魚也是一門專門學問,不但要耐心,還得有技巧,珠兒只是好玩,你和她在一起,那想釣得到魚?”

一面說話,一面走到八已仙桌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來,來,楊賢侄,快坐下來,菜都快涼了呢!”

楊文華道:“珠珠妹子……”

他話還沒說完,蕭夢谷已經一擺手,截着他話頭道:“坐,坐,別去管她,這孩子花樣多,一回來又要洗臉,又要換衣,咱們只管先吃,她肚子餓了,自然會來的。”

一名青衣使女,在莊主說話之時,不待吩咐,就裝了兩碗飯送上,楊文華只得在他左側位子上坐下,一面說道:“珠珠妹子已經早回來了。”

“隨她去好了。”

蕭夢谷一手端着飯碗,舉筷道:“老夫早就知道她沒有耐心的,一個平日蹦蹦跳跳的人,那會靜得下心坐下來釣魚?”

楊文華聽她口氣,似乎不知道蕭珠珠已經先回來了,這就望着他道:“蕭伯伯,珠珠妹子是你叫她先回來的。”

“楊賢侄只管先用飯吧!”

蕭夢谷一面吃着飯,一面笑着道:“她大概坐不住了,釣魚一定是她提議的,她不好意思要你回來,才藉口老夫找她有事,老夫說過,這孩子花樣多,你以後別把她的話真。”

楊文華依然沒有端起飯碗,說道:“蕭伯伯,珠珠妹子是莊裡有人去叫她回來的,說是你老人家吩咐萬四哥的,有急事要她趕快回來一趟……”

“老夫幾時吩咐萬仲道?”

蕭夢谷一怔說道:“今天從早晨到中午,老夫都在練武場裡,指點他們功夫,仲道也沒離開過呀!”

“這就不對了!”

楊文華接道:“珠珠妹子就是隨着那莊丁回來的。”

蕭夢谷不覺放下飯碗來,臉色有些微變,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楊文華道:“快有半個多時辰了。”

“會有這種事!”

蕭夢谷回頭朝伺立的青衣少女吩咐道:“青蘭,你去叫仲道來。”

青衣少女躬身領命,匆匆走出。

不多一回,萬仲道跟着走入,垂手道:“師父找弟子有事?”

蕭夢谷問道:“你有沒有打發莊丁去叫珠兒回來?”

“沒有。”

萬仲道:“弟子一直都在練武場上,沒有離開過,怎麼會找發人去叫小師妹回來呢?”

“唔!”蕭夢谷一手摸着花白鬍子,說道:“你快去看看,珠兒回來了沒有。”

萬仲道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蕭夢穀道:“楊賢侄只管用飯,珠兒又不是小孩子子,還會走失?”

蕭夢谷口中雖然說着,珠兒又不是小孩子,還會走失?但終究父女連心,何況他又就只有這麼一個掌珠,扒了兩口飯不覺又放了下來,沉吟着問道:“賢侄所那莊丁說的,是老夫要仲道打發他去的?”

“是的。”

楊文華道:“那莊丁跑得很氣急,大聲叫着‘大小姐’,珠珠妹子問他有什麼事?他說:‘莊主正找你,要你快回去。’珠珠妹子問他:‘爹有什麼事?’那莊丁說:‘小的不知道,小的是聽萬四爺說的,好像有什麼急事,要大小姐趕快去。’小侄要和她一起來回來,她說:“爹不會有什麼事的,我去去就來,你在這裡等我。’她就匆匆走了。”

蕭夢穀道:“楊賢侄看那莊丁是本莊的人麼?”

“這莊丁穿的就是本莊的服裝。”

楊文華道:“據小侄看,他一定是莊上的人,不然珠珠妹子不會相信的了。”

“唔!”蕭夢谷攢攢濃眉,說道:“這是什麼人呢,他居然敢冒老夫的名,把珠兒騙回來……”

只聽一陣急促地腳步聲傳了進來,萬仲道匆匆走入,說道:“回師父,小師妹並沒有回來,莊上到處都找了遍,沒有小師妹的影子,據門口值日的莊丁說,他也沒見小師妹回來。”

“這會到那裡去?”

蕭夢谷開始有點着急,問道:“楊賢侄你看到那莊丁了,他有多大年齡,怎麼樣一個人,還記得麼?”

楊文華道:“那莊丁約莫三十來歲,個子瘦,扁臉孔,因爲小侄並未十分留心,別的就沒看清楚了。”

蕭夢谷轉臉朝萬仲道:“咱們莊丁中,有沒有這樣一個人?’’萬仲道:“聽楊兄弟所說,他好像是丁阿慶了。”

蕭夢谷點頭道:“你去把丁阿慶找來,老夫要問問他。”

“是,”萬仲道應了“是”,又匆匆退出。

一會功夫,萬仲道急步進入,朝蕭夢谷行了禮,說道:“啓稟師父,丁阿慶並不在莊上,弟子問過所有的人,都說不知他的去向。”

蕭夢谷一張佈滿皺紋的老臉上,不禁變了顏色,問道:“錢管事呢?”

只聽書房門口響起錢管事的聲音道:“小的在。”

蕭夢穀道:“進來。”

“是!”只見身穿藍布長衫的錢管事急步走了進來。

蕭夢穀道:“丁阿慶什麼時候不見的?你知道麼?”

“回莊主。”

錢事事惶恐地道:“小的還在早上見過他,直到此時,萬四爺沒找到他,小的才知道他不在莊上了。”

蕭夢谷哼了一聲:“你連莊上少了一個人都不知道,還在管什麼事?”

錢管事連忙躬着身道:“小的該死,小的……”

蕭夢谷喝道:“珠兒失蹤,必和丁阿慶有關,你們還呆在這裡作甚,還不快派人分頭去追?”

萬仲道,錢管事口中說了聲“是”,正待追出!

“慢點!”

蕭夢谷站起身道:“此事顯而易見是敵人早有了周密佈置的行動,丁阿慶如果不是對方前來臥底的人,就是被對方重金利誘買了過去,纔會假傳老夫之命,把珠兒騙去……”

萬仲道疑惑地道:“這會是什麼人主使的呢?”

蕭夢谷突然大笑一聲道:“各大門派目前要對付的是什麼人?”

萬仲道道:“自然是千面教了。”

蕭夢穀道:“這就是了。”

萬仲道道:“他們劫持小師妹,目的何在呢?”

“江湖上都知道老夫只有這麼一個女兒。”

蕭夢谷接道:“他們劫持珠兒,目的自然是爲了協迫老夫,不去參加各大門派的聯合行動,這正是斧底抽薪之法。”

萬仲道道:“咱們目前該當如何呢?”

“哈哈,哈哈!”

蕭夢谷仰首發出龍吟般的長笑,目光閃動,隱射精芒,沉聲道:“丟了珠兒,咱們自然要全力搜索,去把她救回來;但匪類妄想以珠兒爲人質,要挾我蕭夢谷,要挾形意門不去參加各大門派的聯合行動,那是辦不到的事。”

錢管事躬着身,請示道:“莊主是要……”

蕭夢谷一揮手道:“集合全莊人手,分爲五路搜索,每一路人馬,均由老夫一名弟子率領,每隊攜帶信鴿兩隻,作爲聯絡之用,馬上出發。”

萬仲道、錢管事躬身領命,迅快地退了出去。

楊文華道:“蕭伯伯,珠珠妹子失蹤,小侄也有不是之處,當時若是小侄和她一同回來。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哈哈!”

蕭夢谷大笑一聲,接着道:“珠兒就算今天不出事,他們既有劫持珠兒的計劃,遲早總會出事的。”

楊文華道:“尋找珠珠妹子,小侄義不容辭,老伯怎麼不派小侄的差使呢?”

“不忙!”

蕭夢谷點道:“目前你和老夫先在這裡等候着各路人馬的消息,不過據老夫推測,珠兒若是被千面教的掠去,這五路人馬就不會有什麼收穫的了。”

“那麼……”

楊文華只說了兩個字,就被蕭夢谷搖手製止,一面說道:“楊賢侄,稍安勿躁,等他們出發之後,老夫另有安排。”

蕭家莊五路人馬都出發了,書房中只剩下蕭夢谷和楊文華兩個人。

蕭夢谷一手摸着花白長髯,含笑道:“楊賢侄你方纔不是跟老夫討差事麼,現在有一個地方老夫想派你去,不過……”

楊文華道:“老伯有何差遣,只管吩咐。”

蕭夢穀道:“老夫派出去的五路人馬,每一路均有二十各莊丁,沿路展開搜索,只有一條路上,老夫留下來準備請楊賢侄去的,因爲對方必有眼線在咱們莊院附近,五路人馬分頭上路,定然瞞不過他們的耳目他們若是什麼消息送來,必然會從老夫留下來的這一條路上行來。”

楊文華道:“老伯留下的是那一條路,小侄即刻就去。”

“賢侄聽老夫把話說完了。”蕭夢谷續道:“老夫派賢侄去的原因,是賢侄初來,很少人認得你,因此你只有一個人去,行蹤愈秘愈好,不過老夫擔心的是賢侄年紀輕,缺少忍耐功夫。”

楊文華道:“小侄一切都聽老伯吩咐行事,決不會壞事的。”

“如此就好。”

蕭夢穀道:“這條路,就是你和珠兒去釣魚的那條小徑,由本莊出去,沿途都有濃密的樹林,賢侄此去,出莊三裡左右,就得立時隱身入林,隱蔽住身影,靜伏不動,據老夫推斷,他們送信來的人,必然會在這條路來。”

楊文華道:“老伯要小侄截住他麼?”

“那就省事了。”

蕭夢谷笑道:“他們劫持了人,自然要前來投書,老夫忝爲一派掌門,自然不好把來人留下,這就是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之意,但他們也自然防範老夫會派人跟蹤,在離去之時,自會特別留意身後可有人跟蹤?賢侄等到有人從林前經過,這條路只通本莊,別無岔道,只要他打林前經過,那可確定他是到本莊送信來的,賢侄等他過去之後,就和他背道奔行,老夫的意思,就是朝他來的路上奔去……”

楊文華問道:“那爲什麼呢?”

蕭夢穀道:“你沿途跟蹤,都得留下暗記,跟到地頭之後,就在遠處暗中監視,不可隻身犯險,等到才老夫到了再作計議。”

楊文華道:“小侄都記下來了。”

蕭夢谷站起身,取過一柄長劍,遞給楊文華,說道:“賢侄帶了劍去,這只是防身之用,遇事不可逞強冒險。”

楊文華接過劍,佩到身上,一邊說道:“小侄那就走了。”

蕭夢谷送到書房門口,叮囑道:“賢侄務必記住老夫之言,要救人也要等到老夫到了方可採取行動。”

楊文華點頭道:“小侄記得。”

蕭夢谷望着他背影,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冷酷的詭笑。

楊文華出了蕭家莊,這一條小徑,他早晨走過,自然十分熟悉,因爲要搶在來人前頭。

(否則兩人在路上遇到了,就不對了),一路放開腳程,朝前奔行。

他相度形勢,縱身掠起,躍上一支橫柯,就在橫柯上坐下,此處居高臨下,可以看到裡許外的景物,又有樹葉掩蔽,不慮被人發現。

等人,當然是一件苦差使。

楊文華坐要樹椏杈上,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身子靠着樹身,涼風習習,晝長人靜,空山鳥誤,這可有催眠全用,幾乎要朦朧睡去!

就在此時,遠處有人來了!

楊文華看了精神一振,心想:“蕭老伯果然老謀深算,賊黨劫持了珠珠妹妹,果然還敢派人前來下書!”

那人腳下極快,不過一會功夫,就已奔近林前,那是一個頭戴氈帽,身穿褐色布衫的漢子,外形就像鄉間種地的人,但是隻要看他腳步輕快,就該不是鄉巴佬,而是故意扮成鄉巴佬的。

切都蕭夢谷預算之中,他奔出三四里路,就依照計劃,折入右首一片樹林中,又縱身上樹,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藏好身子。

現在又要等了,要等那褐衣人送信回來,走出一段路,他才能跟下去。

楊文華坐在樹椏杈上,正在閉目養神之際,忽聽頭上發出一極其輕微的聲音,他內功精湛,尤其在閉目養神之際,自然聽得清晰,不覺擡目望去,只見一片樹葉飄落下來,正好落在自己頭上!

楊文華只看了一眼,也並不在意,依然又闔上了眼皮。

那知他才闔上眼,只聽頭頂上不遠上又響起一聲極輕微的聲響,又有一片樹葉,筆直掉了下來。

楊文華剛覺奇怪,“嘶”!又有一片樹葉從頭上落下!

一連三片,都落到自己頭上,那有這般巧合之事?楊文華不覺擡起頭凝目望去,只見樹杪間有一點綠影一閃而沒,因爲太快了,看不清楚那綠影究竟是不是人?是人,不應該這麼小法,這樣小巧怕人,最多不過十一二歲,就不能有這麼高的輕功!

不是人,那會是什麼呢?就在此時,只見從蕭家莊的來路上。已出現了一點人影。

奔行而來,不用說,那自然是褐衣人了!

楊文華不覺上身移動了一下,凝目看去,果然不出蕭老伯所料,褐衣人似不放心蕭家莊的人,每奔走一段路總得回頭往後張望,看看有沒有人跟蹤下來?一會工夫,已從林前過去。

楊文華緊記着蕭老伯叮囑的話,等褐衣人奔出去十數丈外,才飄身落地,閃出林去,遠遠尾隨着褐衣人身後,跟了下去。

楊文華的輕功,遠在褐衣人之上,是以一路尾隨下去,有時躲閃對方的回頭看來,但還是十分從容,有足夠時間,沿途留下了記號。

直到尾隨出十里之外,那褐衣人才算放心,敢情他認爲蕭家莊方面確然沒有人跟蹤他了,突然腳下一緊一路往前飛奔。

這回他展開輕功,速度比方纔快得多了!

楊文華心中暗道:“瞧不出此人一身輕功,居然大爲可觀!”

當下也就微微吸氣,同樣加速奔行。

雙方動作都十分快捷,褐衣人自然沒發現楊文華,但等楊文華擡目看去,這一瞬間,已經失去了褐衣人的蹤影!

這下看得楊文華大急,跟了老半天,還是把人追丟了,這叫自己如何向蕭老伯交代呢?

這裡只有一條黃泥小徑,褐衣人沒同上徑奔突然失蹤,那自然是閃入路右的一片樹林子裡去了。

“他莫非已發現了自己不成?”

“另一個解釋,那是他已經到地頭了。”

於是,楊文華穿林而行,原來這片樹林中,有一條曲折的小徑,穿林而入,那麼,褐衣人並不是發現自己跟蹤,而是他們的巢穴,很可以能就在這片林中了。

如褐衣人早就穿林而入,不見蹤影,楊文華只好循着林間小徑,急步跟去。

這片樹林,乃是兩座小山中間的一道低嶺,越過低嶺,已經到了山後,卻依然不見褐衣人的影子,縱目遠望,左首一座小小山麓間,林木掩映,隱隱露出一角紅牆!

“那是一座廟宇。”

楊文華方一住足,忽覺頭頂上似乎有東西落了下來,急忙擡頭看去,竟然又是一片落葉!

這裡是片松林,但從頭頂掉落下來的竟是一片冬青樹的葉子。

他心中不由一動,方纔自己坐在樹椏杈的時候,掉下來的那三片樹葉,也正是冬青樹的葉子!

正待舉目打量,瞥見左前不遠,似有綠影閃動!

楊文會自從在羅浮學敢,內功精進,目力極強,雖然僅此一瞥,他已可斷定是那綠影是人,是且是一個小巧的人,心中暗道:“這人此一舉動,似乎並不是戲耍自己,那麼他有何用意呢?”——

清心居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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