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各有計謀

她這一想,一面雙手加緊舞劍,一面口中忽然發出一聲急促的銀哨!

這是告訴她的隨從,各自突圍。

她發出口令,左手拂塵連揮。突然飛出一蓬黃煙,雙足一頓,有如鷂子鑽天,一下縱起三丈多高,身形橫掠,越過萬開山,往外瀉去!

四名年輕道姑也在黃煙飛揚之際,跟着往外就衝!

銀哨甫起,和四名丐幫長老正在動手的六人,口中同時連聲叱喝,攻勢突然轉盛!

和聞朝宗動手的是一個手使一個乾坤圈的老者,雙方功力,本在伯仲之間,此刻他呼呼一連三圈,連環進擊,把聞朝宗逼退了兩步,突然雙足一點,騰空躍起,朝外掠去。

在這同時和鐵香爐任天翔、降龍手何老篤、隔山打虎宋百勝、陸少遊動手的四人,也各使奇招,把對手逼退,各自往外就衝。

鐵甲神龍鄧錫侯、一掌開天羅起嶽眼看千面教賊人果然想逃,口中大喝一聲,攔住了去路。

萬開山見多識廣,一見呂素素拂塵揮出黃煙,立即摒住呼吸,往後斜躍而去,口中大喝一聲:“快截住他們!”

身形閃動,避開那一股黃煙,率同陸少遊和四位長老,衝尾追去。

金嬤嬤、姜鳳仙、許梅仙、祝杏仙同樣縱身追撲而起。

只見和沈少川動手的那人,使一支七節鋼鞭,武功雖高,卻被沈少川重重的劍影困住了,脫身不得,猶在作困獸之鬥。

這一下但見滿空人影亂飛,前面幾道人影,快速如同流星,鄧錫侯、羅起嶽喝聲出口,五人已到面前,他們志在突圍,合五人之力硬衝,便聽一聲金鐵擊撞之聲和掌聲飛嘯聲中,鄧錫侯、羅起嶽被震得後退了幾步,等萬開山等人趕到,那五道人影業已去勢如電,再也追不上去。

萬開山目光一注,問道:“鄧堡主、羅掌門人沒有事吧?”

鄧錫侯緩緩吸了口氣,說道:“這五個賊子,功力極高,兄弟慚愧竟然未能截得他們。”

羅起嶽道:“以兄弟看來,這五人很可能是昔年呂金龜手下的五虎將了。”

萬開山點點頭道:“兄弟也這麼想,這五人身手,絕非尋棠,合他們五人之力,鄧堡主和羅掌門人自然阻攔不住了。”

老刺猥憤然道:“我叫化於倒是不信,幾時非找他們拼上一拼不可!”

這五人是朝西突圍,呂素素和四個年輕道姑,卻分頭朝東,他們剛剛衝出,卻遇上了楊文華。

他長劍橫胸,青衫飄忽,好像早就守在路上一般,呂素素一道人影飄落,他就發出清朗的笑聲說道:“呂教主,在下認爲你還沒親自和在下走上幾招,怎可輕易言走?”

呂素素沒想到楊文華會搶在她前面,攔住去路,口中嬌叱一聲:“攔我者死!”

長劍飛快的朝他面門點到。

楊文華笑道:“攔你也未必會死吧!”

“叮”的一聲,把她長劍壓住!

就在這一瞬間,那四個年輕道姑,也同時掠到,八支長劍,交叉朝主主主身上刺來。

楊文華劍勢一沉,把呂素素長劍壓了下去,同時劍尖一擡,身形電旋,但聽一陣鏘鏘劍鳴,把八支長劍一齊封出。

呂素素冷哼一聲,劍拂同施,同時攻到。

就在此時,金嬤嬤和姜風仙等三人也已追到,金嬤嬤大喝一聲,長劍如風,截住了一名道姑。

姜風仙、許梅仙、祝杏仙同時掄劍而上,各自截住了一個,立即展開劍法,和她們動上了手。

楊文華大笑道:“金嬤嬤,那四個就交給你們了。”

他長劍開闔,使出“羅浮十九式”,劍勢如虹,一圈圈朝呂素素圈去。

呂素素左拂右劍,連番急攻;但她知道是楊文華的對手,不過十幾個照面,就被逼落下風。

此時萬開山、陸少遊、對錫侯、羅起嶽和丐幫四大長老都紛紛趕到,在四周圍了上來。

呂素素那四個侍女,雖然發劍如輪,但豈是金嬤嬤、姜鳳仙等四人的對手,不過盞茶工夫,就被先後制住。

楊文華大笑一聲道:“呂教主,你四個手下全被擒了,你應該看看四周形勢,還有你突圍機會麼?不如依在下相勸,放下兵刃,在下以門主身份,可以保證不爲難於你……”

呂素素冷笑道:“柳文明,你能攔得住我麼?”

激戰之中,拂塵一拂,又是一蓬黃煙,朝楊文華迎面飛出。

楊文華大笑道:“在下不怕你送煙,你還是給我留下的好。”

話聲中,左手屈指連彈,三縷指風急襲過去。

楊文華是方纔看到她拂塵中拂出黃煙,是以早就把師父的清神丹含在口中,是以對黃煙毫不在意。

呂素素沒想到拂出黃煙,眼看楊文華沒有退讓,好像當真不怕迷煙,心下方自一怔,突覺身上三處穴道一麻,已被楊文華的“三極指”,制住了穴道。

楊文華長劍一收,大笑道:“好了,千面教匪酋終於被擒了。”

金嬤嬤喜道:“恭喜門主,這是門主的功勞。”

她揮揮手,立時有兩名武士走了上來,把呂素素押上莊去。

金嬤嬤朝楊文華悄聲道:“門主萬幫主、鄧堡主和羅掌門人到莊裡用茶。”

楊文華點點頭,走上幾步,朝萬開山、鄧錫侯、羅起嶽等人拱拱手道:“萬幫主、鄧堡主、羅掌門人、四位長老、陸大哥,承蒙大家晝夜趕來支援,如今匪酋業已生擒,諸位請到莊中奉茶。”

說罷,連連肅客。

大家已聽趕去丐幫的小琪兒說過折花門的創立情形,對金嬤嬤等人自是早已消除了敵意,聞言由萬開山答道:“楊門主見邀,咱們自當叨攏。”

於是一行人把萬開山等人讓人峒晤山莊大廳分賓主落坐。

鐵甲神龍鄧錫侯大笑道:“折花門能夠棄邪歸正,這都是楊門主之功,今後咱們就是一條線上的人了。”

楊文華拱手道:“折花門原是呂素素利用我們人力,來對付各大門派而創立的,現在呂素素既已拿下,折花門也應該取消了,在下請萬幫主、對堡主、羅掌門人前來,就是要三位作個見證的。”

羅起嶽道:“楊門主說得原也不錯,只是千面教匪酋雖已擒住,餘黨尚未肅清,折花門是一個門派,也是對付千面教的主力,以兄弟之見,楊門主不忙宣佈解散,先把呂素素押進來,聽聽她的口供,如果他們黨羽散佈極廣,幾個主要人物尚未逮住以前,折花門最好還是維持現狀的好。”

萬開山點頭道:“羅掌門人說的極是,咱們先聽聽呂素素的口供再說。”

金嬤嬤揮手道:“把呂素素押上來。”

呂素素是千面教的教主,是重要人犯,由左隊領隊金花親自率領十三名武士,把呂素素和她手下四名年輕道姑,還有兩個被廢了武功的老者一起押入大廳。

金花舉手一掌,推開了呂素素的啞穴,嬌叱道:“姓呂的,門主有話要問你。”

呂素素髮出一聲尖冷的嬌笑聲說道:“我是他爹的情婦,他爹來問我還差不多……”

金花揮手一掌,摑在她臉頰上,叱道:“你嘴巴放乾淨些!”

呂素素髮狠道:“小丫頭,你打得好,我已經落到你們手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千面教死了我,自然會另有教主起來領導,不把你們折花門、丐幫、第一堡殺乾淨,是不會罷手的。”

金嬤嬤站起身,緩緩走到她面前,目光冷厲的盯在呂素素臉上,尖聲喝道:“說,你是什麼人?”

呂素素道:“我是什麼人?我是千面教主呂素素。”

“呷,呷,呷,呷!”金嬤嬤發出像鴨子般的尖笑,說道:“你們是千面教的餘孽,千面這兩個字的意思,就是你們一個人,可以有一千張面孔,人的面孔只有一張,只有你們隨時可以變換面孔,那就是你們身邊準備了幾張假面具,如此而已!誰戴上了呂素素那張面具,誰就變成了呂素素,這點,你可以欺騙任何人,但卻瞞不了老婆子。”

她話聲出口,左手閃電般左右開弓,拍出兩記耳光。

這兩記耳光打得非常重,“啪…‘啪”的兩聲脆響之後,打得呂素素尖叫啊一聲,打落了兩顆門牙,滿嘴是血!

金嬤嬤左手迅快地在她下顎一託,把門牙接在掌中,果然其中一顆是假牙,假牙中空,裡面有一顆很小的小蠟封藥丸。

金嬤嬤得意一笑道:“落在老婆子手裡,等你身份暴露:想死可沒這般容易!”

說着又用手一託,合上了她的下顎,這一手快速利落已極!

呂素素滿口鮮血,厲聲道:“我爲什麼要死,我……”

金嬤嬤炯炯目光盯注着她臉頰,這兩記耳光相當重,呂素素臉上並沒浮起紅腫的指痕,心裡便已着實,呷呷尖笑道:“你不是呂素素!”

她左手一把揪住呂素素頭髮,右的五指,箕張從她耳後抓下,但聽極輕的“嘶’’聲,隨手給她抓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面具來!

這下直看得大家神情一震,她居然不是呂素素,那就不是千面教主了!

假呂素素被揭下面具,呈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個三十歲的女子,面上左右兩頰,也浮現出幾條紅腫帶青的指痕,目光獰厲,說道:“金嬤嬤,你就是嚴刑逼供,我也什麼都不會說的。”

金嬤嬤得意一笑,說道:“你不說,有人會說的。”

回身朝金花一揮手道:“你把她們押下去,老婆子要到裡面去慢慢地問她。”

金花伸手一指,點了她啞穴,才指揮着武士拂着假呂素素和四個道姑、兩個老者退下。

金嬤嬤朝姜鳳仙、許梅仙、祝杏仙三人看了一眼道:“人們也隨老婆子進去。”

姜鳳仙等三人也跟着站起,一齊往外行去。

萬開山道:“看來千面教果然詭計多端,今晚不但沒能擒住他們教主,那突圍的五人,也武功極高,楊老弟,你這折花門主,暫時還得繼續當下去呢!”

楊文華點頭道:“幫主說的極是,看來在下確實要等到把千面教匪徒一網打盡,才能向天下武林公開宣佈取消折花門呢!”

他擡目望望廳外天色,攢着眉發怒道:“這呂素素既是假的,家父和我妹子那也未必能夠順利救得出來了。”

陸少遊問道:“賢弟還有一個妹子麼?”

楊文華道:“她叫江潔雲。”

羅起嶽道:“是什麼人去救楊老弟令尊和江姑娘呢?”

楊文華道:“家母,她老人家囑咐在下今晚務必和千面教來人多拖延時間,她才能去救人,只是……”

他要說:“到這時候還沒消息”,但剛說到“只是”兩字,下面的話還沒出口!

只聽廳外有人叫了聲:“楊大哥,伯父和師姐來了!”

那是小琪兒的聲音,接着果見一個長髮披肩的清麗少女和小琪兒一左一右挽扶着神志被迷的孟嘗劍楊連生緩步走入,三人身後隨着翠兒,一同進入大廳。

“是爹!”楊文華趕忙迎上出去,一面驚異的望望那個清麗少女,朝小琪兒問道:“小琪兒,這位姑娘?”

小琪兒咭地笑道:“楊大哥連自己妹子都不認識了,她就是我師姐江潔雲呀。”

翠兒接口道:“楊公子上次看到小姐的面貌,那是小姐戴了面具,楊公子沒見過小姐真面目,自然難怪他不認得了。”

楊文華問道:“我娘呢?”

江潔雲嫣然一笑道:“賊人把爹和我關在碧霞宮後山三仙洞裡,師父帶着翠兒趕去,制住了守洞賊人,才救出我來的,師父一直把我們送到這裡才走的,她老人家說:俗緣已了,要回山上去了。”

楊文華不覺流淚道:“娘怎麼走了呢……”

小琪兒道:“楊大哥,師父還說,楊伯伯被妖婦藥物所迷,應該找一間清靜的房間讓他躺下,再給他服解藥。”

正說之間,金嬤嬤也聞訊趕了出來,連忙接口道:“門主住的東院書房最清靜了,金萍,你送楊大俠進去休息吧!”

翠兒道:“小婢來扶。”

於是由金萍、翠兒兩人扶着楊連生到東院書房去休息。

金嬤嬤要金燕撥出六名武士隨着去護東院。

接着金嬤嬤又和楊文華低低說了幾句,夜色已深,要他把丐幫幫主等人留下來在西院客房休息。

楊文華點點頭道:“在下知道。”

這時江潔雲和小琪兒也一起落座。

萬開山朝江潔雲拱拱手道:“上次各大門派和敝幫,全仗楊老弟和江姑娘仗義,原來江姑娘還是楊老弟的令妹呢!”

江潔雲嫣然一笑道:“那時我也不知道楊大哥會是我哥哥。”

陸少遊問道:“江姑娘,在下有一疑問,在下認識一位江兄,名雲生,聽楊賢弟說,是江姑娘的令兄,如今江姑娘的令兄卻是楊賢弟,但有一次在下和江兄,楊賢弟一同在虎跑寺飲茶這江兄到底是誰呢?”

江潔雲眨着眼睛,還沒說話。

小琪兒咭地笑道:“江大哥自然是師姐喬裝的了。”

楊文華哦了一聲道:“這就是了,好幾次江兄出現,妹子就不出現,妹子出現,就不見江兄,原來江兄就是妹子。”

陸少遊笑道:“楊賢弟是兄長,還不知道,我們當然更不知道了。”

楊文華站起身拱拱手道:“萬幫主、鄧堡主、羅掌門人,今晚夜色已深,諸位就在這裡委屈住上一晚吧!”

萬開山早已從小琪兒奉她師父之命趕去分柁求援之時知道折花門元氣大傷,如今千面教教主並未被擒,自己等人留下來,也好增強折花門的聲勢,二來,也許金嬤嬤問出口供,明日大家還要商討如何追剿千面教事宜,當下就點頭道:“千面教匪酋既未落網,咱們自要繼續追蹤,那就在貴莊打擾了。”

江潔雲聽得神色微變,問道:“大哥,千面教教主不是被擒住了麼?”

楊文華道:“我們擒的並不是真的教主。”

他因時間不早,就要沈少川陪同萬開山等人去西院賓舍休息。

丐幫和第一堡的武士,則由金燕派莊丁引他們至從前的金刀堂休息。

江潔雲和小琪兒則由許梅仙陪同,至中院休息。一切安排妥當,楊文華送走萬開山等人,正待趕去東院。

金嬤嬤道:“門主可是到東院去,老婆子也要去看看令尊,咱們一起走吧!”

楊文華道:“嬤嬤已經忙了—天,還是早些去休息了吧!”

只聽金嬤嬤以“傳音入密”說道:“今晚只怕沒時間休息了呢!”

這話聽得楊文華不由一怔,金嬤嬤以“傳音入密”說話,顯然是防範被人聽到。

她說:“今晚只怕沒時間休息”,那是千面教還有什麼花樣。

心念迅快一轉,急忙也以“傳音入密”問道:“今晚賊黨還會蠢動麼?”

金嬤嬤仍以“傳音入密”說道:“不是蠢動,是有計劃行動。”

“哦!”楊文華還待再說!

金嬤嬤道:“此時已無暇多說,今晚門主只要聽我以‘傳音入密’行事就錯不了。”

楊文華滿腹狐疑,點了點頭。

此時兩人已經走進東院圓洞,來至書房門口。

書房中還點着燭火,楊連生身中千面教迷藥神志未復,已經就寢,但金萍和翠兒還在書房中伺候。

金嬤嬤和楊文華跨進書房,金萍立即迎着道:“小婢見過門主,金嬤嬤。”

金嬤嬤低聲問道:“楊老爺子睡熟了麼?”

金萍道:“睡熟了。”

翠兒是江潔雲的侍兒,是以還在房中守着,看到金嬤嬤和楊文華跨進房來,立即站了起來。

金嬤嬤從身邊掏出一個小瓷瓶,傾了三顆藥丸,回頭朝楊文華道:“門主,這是專解迷魂藥物的解藥,還是由你去餵給老爺子服下,這藥最是靈效,只要一盞茶工夫,神志就可清爽了。”

楊文華正待說自己身邊有師父的“清神丹”,但金嬤嬤已經取來了,就伸手接過。

金嬤嬤朝翠兒道:“翠兒姑娘,你叫老爺子醒一醒,起來服藥了。”

翠兒點點頭,回身走近牀前,掛起一面帳門,輕聲道:“老爺子,你醒一醒,要服藥了。”

楊連生口中“唔”了一聲,睜開眼來,就翻身坐起,望望大家說道:“你們是什麼人?”

楊文華慌忙跪倒下去,口中叫了聲:“爹……”

翠兒連忙含笑道:“老爺子怎麼忘了?小婢是剛纔護送你回來的翠兒呀!”

楊連生點點頭:“唔,你是翠兒,他……怎麼叫我爹呢?”

翠兒柔聲道:“他是楊公子,老爺子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楊連生沉思道:“楊公子是誰?”

楊文華忍不住流下淚來說道:“爹,孩兒就是文華……”

“文華……哦……”楊連生好象想起什麼來了,突然睜大眼睛喜道:“你是文華……我兒……”

金萍雙手捧着一盞開水在旁伺候。

翠兒道:“老爺子,公子是請你服藥來的。”

楊連生道:“我不要服藥。”

翠兒柔聲道:“老爺子身子不舒服,服了藥就好了。”

楊連生茫然道:“身子不舒服,就要服藥,好,那我就服吧!”

楊文華看爹神志如此不清,說話和小孩一般,心頭甚是難過,忖道:“妖婦把爹迷成這個樣子,爹在這種情形下已經活了兩年了!”

站起身,把手中藥丸朝爹面前送去,口中說道:“孩兒餵你老人家服藥。”

剛說到這裡,突然站在背後的金嬤嬤以“傳音入密”說道:“門主快出手製住他穴道。”

楊文華剛把藥丸送到爹嘴邊,聽到金嬤嬤的話聲,心頭不覺一怔!

只聽金嬤嬤續道:“快下手,他不是你爹,是千面教的賊人假扮的!”

楊文華送到爹口邊的手方自停得一停,楊連生已是警覺,一雙目光逼視着楊文華,喝道:“我不想服了。”

右手朝他拿着藥丸的手上格來。

金嬤嬤急以“傳音入密”說道:“他已經起疑了,再不下手就來不及了!”

楊文華已感覺爹眼中那種茫然之色,業已不見,逼視自己的眼神,神光極爲充足,不像神志被迷的人,急忙左手疾發,三指連彈,朝他“期門”、“章門”、“捉命”三穴彈去。

楊連生右手格出,雙腳用力,人已一下挺身而起,但他總究快不過楊文華的“三極指”,腰千方自一插,又躺臥下去。

楊文華雖然及時制住了他的穴道,下手可不敢太重,一面疾快轉過身去,朝金嬤嬤問道:“金嬤嬤,你怎麼看出來的?”

金萍不待吩咐,迅快的閃到房門口去。

“門主差點誤了大事!”

金嬤嬤眼看人已被制住,不覺鬆了口氣。含笑道:“這是小琪兒一進門就告訴老婆子的,所以老婆子要金萍和翠兒姑娘一同來伺候他的。”

一面朝翠兒道:“翠兒姑娘,你把這廝的面具揭下來看看!”

翠兒立即放下帳門,然後伸手從楊連生臉上揭下一層極薄的皮面具,才從帳門退出,低聲道:“楊公子,你來看吧!”

楊文華一手撩開帳門,舉目看去,躺在牀上的果然不是爹,那是一個面貌白析的中年漢子,退出帳門,心頭憤怒已極,朝金嬤嬤問道:“這麼說,爹依然沒有救出來了?”

金嬤嬤道:“這是千面教的一貫伎倆,他們就是仗着假面具,以僞亂真,當年千面教猖獗的時候,連少林寺老方丈都假冒了。”

楊文華道:“如今咱們該怎麼辦呢?”

金嬤嬤含笑道:“門主不用急,老婆子自有安排!”

說到這裡,笑了笑又道:“其實這一切都是令堂清塵師太授計的,咱們只是依計行事罷了。”

楊文華聽說是娘授計的,正待問話!

只見門外人影一閃,進來的是第一堡副主管彭尚謙,他朝金嬤嬤拱手道:“在下見過楊公子,金嬤嬤。”

金嬤嬤含笑道:“這趟可要仗勞彭副總管了。”

彭尚謙道:“金嬤嬤好說,在下能爲楊公子稍效棉薄,也是應該的了。”

楊文華不知彭尚謙說的爲自己“稍效棉薄”究竟是何所指而言?金嬤嬤走到門口說道:

“金萍你去幫翠兒姑娘吧!這裡讓老婆子來守着。”

金萍答應一聲,就和翠兒一起動手脫下假連生長衫,並在他身上搜出一塊雕刻着鬼臉的鐵牌,然後把他扶了出來。

翠兒把一張人皮面具和那鐵牌一起交給了彭尚謙。

彭尚謙收起鐵牌,迅速脫下自己衣衫,穿上假楊連生的長衫,又把面具覆到臉上,用手掌在四周貼勻,躺到牀上,現在楊文華明白了,彭尚謙身材和爹的差不多,這是“以假易假”之計。

一切停當,金嬤嬤朝楊文華笑了笑道:“現在是門主的事了,你身法快速,把這人從窗送出去,送到老婆子那間密室裡去,路上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人送到後,就要馬上回來,咱們可以走了。”

楊文華答應一聲,一手抓起那個假冒的人,挾在脅下,金萍立即過後開啓後窗,楊文華那還怠慢,雙足一點,人如離弦之矢,穿窗直射出去,幾個起落,越過中院,在第三進瀉落,走到密室門口。

只見沈少川一手仗劍,就站在陰暗之處,看到楊文華走入,就迎了上來道:“門主把人交給屬下吧!”

楊文華心中暗道:“金嬤嬤果然都安排好了。”

這就把人交給了沈少川,一面低聲道:“兄弟走了。”

話聲一落,人已凌空飛起,回到書房,依然穿窗而入。

金嬤嬤道:“門主好快的身法,這一身輕功,老婆子當真開了眼界!”

楊文華道:“金嬤嬤誇獎了。”

金嬤嬤道:“只不知門主和柳文明是不是同門師兄弟?”

她見過柳文明的身法,故而有此一問。

楊文華笑了笑道:“不瞞金嬤嬤說,柳文明就是在下了。”

“好哇!”金嬤嬤睜大雙眼笑道:“門主瞞得好緊,老婆子也幾次懷疑門主就是柳文明,只是看不出有什麼破綻來。”

一面回頭道:“這麼說……金萍這丫頭一定知道了。”

金萍臉紅說道:“婢子先前也不知道,後來……後來……”

金嬤嬤哼了一聲道:“不用說了,總而言之一句話,女心外向,連老婆子都被你出賣了。”

金萍滿臉通紅,屈膝跪下,囁嚅地道:“金嬤嬤,小婢給你賠罪。”

金嬤嬤呷呷笑道:“起來,起來,誰要楊公子是門主,老婆子只是一個總管,你自然要忠於門主的了。”

一面說道:“門主咱們該走了。”

楊文華也臉上訕訕的不好意思,自己和金萍是清白的,但在金嬤嬤的心裡,早就認爲自己和金萍已經有了夫婦之實,這種事是不好向她解釋的。

兩人出了書房,金嬤嬤故意說道:“門主只管放心,老爺服了解藥,只要再過一盞茶的時光,神志即可清醒,老婆子點了他的睡穴,是好讓老爺子好好休息。”

“目前唯一難辦的一件事,是擒下的假妖婦,一句話也不肯說,門主是否要去密室看看?”

她這番話是因折花門目前人手不足,無法到處設置崗哨,偌大峒悟山莊,難道沒有千面教的人潛入,如果有人潛入,最被注意的自然是門主楊文華和她金嬤嬤兩人了。她這樣說法,正是表示假楊連生未被識破,假呂素素並無招供,而且楊文華到後進密室去,是看假呂素素的,以不至使人懷疑到其他事上去。

楊文華道:“這假妖婦居然一句話也不肯說!好,我正要去問問她。”

於是楊文華在前,金嬤嬤在後,穿行長廓,進入第三進。這第三進是由金花率領的十三名武士守衛,到處有着明崗。

這些武士是從前金刀堂的精銳,一個個都有一手極好的刀法,此刻手抱金刀,凝神而立,這第三進算是折花門戒備最嚴密的地方了。

楊文華、金嬤嬤一直來到密室,這裡,前面有副門主沈少川守着;後面則由金花親自率領兩名武士守衛,自是不虞有任何人敢來窺伺了。

密室一共有前後兩間,前面一間地方較爲寬敞,本是議事之處。

後間地方較小,如今成了囚人之處,除了呂素素和四個年輕道姑之外,另外還有兩個則是被楊文華“三極指”廢了武功的老者。

現在前面一間,桌上紅燭高燒,姜鳳仙手按長劍而坐,地上躺着一個面貌白析的中年漢子,乃是楊文華剛送來的假冒楊連生的賊人。

楊文華和金嬤嬤到了密室門口,金嬤嬤舉手輕輕叩了三下。

姜鳳仙開啓了一扇厚重的木門,讓兩人人內,又迅速地把讓合上。

金嬤嬤道:“門主請坐。”

她邁開八寸金蓮,走到後面一間,一手提着一個武功被廢的老者,往地上一放,擡目道:“時間不早,咱們可以開始了。”

楊文華道:“金嬤嬤是要問他們口供了?”

金嬤嬤道:“那賊婢一句話也不肯說,只有從這三個人身上着手了。”

楊文華道:“在下覺得家父被賊人假冒,和家父同時救出來的妹子只怕也是賊人假冒的了。”

金嬤嬤呷呷笑道:“這還用說?”

楊文華道:“那我們沒有對她行動?”

金嬤嬤笑道:“江姑娘不是由小琪兒和二姑娘陪她去休息麼?三姑娘也去了,她們三個人還怕對付不了麼?只是沒送到這裡來罷了。”

她這話是說假江潔雲此時只怕也早已解決了。

金嬤嬤接着擡目道:“這廝是門主制住廠他穴道,還要勞門主替他解了,咱們才能問話!”

楊文華站起身舉手朝那漢子身上一拂,然後又改點了他兩處穴道,纔回到椅子坐下。

那漢子身軀一震,倏地睜開眼來,看到自己躺臥在地,急忙翻身坐起,纔看到中間品字形三把椅坐着三個人,中間是折花門門主楊文華,左首是金嬤嬤,右首則是面情冷漠,手持長劍的姜鳳仙!

再看對面地上坐着的人,神情萎頓,顯然已被廢了一身武功!

這下直看得他心頭大爲驚懍,但卻輕咳一聲,沉聲道:“文華我兒,你們……”

楊文華聽得大怒,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揚手打了一個耳光,怒笑道:“瞎眼賊,你以爲戴一張面具,就可以瞞得過本門主?說,你叫什麼名字?在教中是什麼身份?喬裝家父,有何陰謀?”

那漢子大笑道:“老子就叫楊連生,是你生身之父……”

楊文華劍眉一剔,喝道:“你敢如此說話,大概是不想活了。”

那漢子大笑道:“老子落在你們手裡,除死無大事,老子還怕什麼?”

金嬤嬤呷呷笑道:“好小子,你睜開眼睛瞧瞧,你對面這兩個朋友,不是沒有死嗎?落到折花門手裡,想死可沒這麼簡單,你再敢口出污言,老婆子就先廢了你武功,你信是不信?”

一個練武的人,死則死耳,並不可怕,怕的是被人廢去武功,武功一廢,就等於成了廢人!

那人聽得臉色爲之一變,說道:“你們大概是要逼問在下口供了?”

金嬤嬤呷呷笑道:“咱們想知道的,你遲早非說不可,識時務者爲俊傑,朋友何不光棍一些呢?”

遲早非說不可,是暗示他,你想逞英雄是挺不住的。

那漢予道:“你們要問什麼?”

金嬤嬤道:“方纔門主不是問你了麼?你叫什麼名字,在千面教中有什麼身份,喬裝而來有什麼陰謀?你先把這三個問題回答了再說。”

那漢子道:“在下徐剛,在教中是江南總分堂的副護法。”

金嬤嬤道:“還有一個問題,你怎麼不說下去?”

徐剛沉默了一下才道:“在下是奉命營救被你們擒住的人來的。”

金嬤嬤道:“你們見了面另有暗號?”

徐剛這下更爲難爲,口說了聲:“這……”

金嬤嬤中呷尖笑道:“說不說隨便你,你自己考慮考慮……”

徐剛不得己說:“和他們見了面,在下就說:‘千山萬水’,對方聽了就會回一句:

‘一面有緣’……金嬤嬤問道:“然後呢?”

徐剛道:“然後出示令牌。”

“好!”金嬤嬤問道:“你們總分堂的堂主是誰?”

徐剛道:“她叫劉峨眉。”

姜鳳仙問道:“就是假冒呂素素的那個女子麼?”

徐剛道:“她不是假冒教主,凡是總分堂主,就是平日,也都要扮作教主模樣,因爲她主持總分堂是代表教主的。”

金嬤嬤道:“原來如此,好,你再說說,對面這兩人是誰?”

徐剛道:“他們是江南總分座的兩位護法。”

金嬤嬤點點頭道:“好,你很合作,老婆子可以饒你不死!”

突然站起身來,雙手疾發,一下截住他的“氣海”、“血倉”二穴之上!

徐剛臉色慘變,一個人立時萎頓下去,只說了聲:“你……”

金嬤嬤右手又朝上一拂,點了他穴道,冷笑道:“饒你不死,你已夠幸運的了。”

說罷,手雙提起兩個老者,放回後間,把假冒呂素素的劉峨眉提了出來,伸手朝她後頸拍了一下,解開啞穴。”

劉峨眉睜目道:“金嬤嬤,你就算嚴刑逼供,我也不會說的。”

金嬤嬤朝她露牙一笑,彎腰朝前湊近了些,說道:“老婆子已經不用問你了。”

她這露牙一笑,笑得有幾分獰厲!

劉娥眉心頭不覺一懍,說道:“你要怎的?”

金嬤嬤朝徐剛一指,詭笑道:“也沒什麼,老婆子只是告訴你一聲,徐剛全都說出來了,他本是假扮楊老爺子,讓咱們輕易就救了出來,目的是奉命救你們來的,但可惜露出了馬腳,所以老婆子覺得大家玩假僞,也挺有意思,你的面具,已在老婆子這裡,現在還要跟你借—樣東西,不知你肯不肯?”

劉峨眉看她說得笑嘻嘻的,心頭越是發毛,差別道:“你要借什麼?”

“你想想也該想到了。”

金嬤嬤呷呷尖笑道:“面具有了,劍、拂是現成的,也有了,你想你身上還有汁麼?”

劉峨眉一陣心驚肉跳,顫聲道:“你還要什麼?”

金嬤嬤道:“只要你身上的東西,從頭到腳,統通要借,譬如你簪發的這隻玉如意,一身道裝,腳上的鞋子,都得脫下來。”

劉峨眉究是個女子,當着楊文華的面,聽得不禁臉上一紅,急道:“你……”

“不是我老婆子給你脫。”

金嬤嬤笑得有些邪惡,說道:“老婆子立時解開你雙臂穴道,脫你身上的衣服,自然要你自己脫了。”

劉峨眉切齒道:“你殺了我好了。”

“哦!劉峨眉,你還會臉紅?”

金嬤嬤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聽說你閱人多矣,這裡只有咱們門主一個是男的,你還怕什麼?”

楊文華站起身道:“金嬤嬤,在下出去一回。”

金嬤嬤呷呷笑笑道:“門主不忍看你這隻狐狸精的原形,門主那就請吧!不過咱們還有事兒,門主不妨在門外去站一回。”

楊文華舉步啓門而出,又隨手關上了門。

沈少川看楊文華走出,立即從暗影中閃了過來,說道:“他們都招供了麼?”

楊文華點點頭道:“差不多了。”

沈少川道:“兄弟一向對門主心有成見,如今本門全仗門主大力,屬下真是慚愧得很。”

楊文華含笑道:“沈兄弟快別這麼說,咱們這折花門只是供妖婦利用的工具,兄弟這門主和沈兄的副門主,還不是兩個傀儡,今後咱們就以兄弟相稱,不可再叫屬下、門主的了。”

沈少川喜道:“楊兄弟肯和兄弟論交麼?”

楊文華笑道:“咱們患難相共,攜手合作,本來就是兄弟了,沈兄這麼說不是見外了麼?”

沈少川大喜道:“多蒙楊兄不棄,兄弟今後還要楊兄多多指點。”

說罷,伸出手來,緊緊地握住了楊文華的手。

就在此時,密室木門啓處,金嬤嬤探出頭來,叫道:“門主,可以進來了。”

楊文華跨入密室;金嬤嬤立即掩上了房門。

楊文華擡目看去,只見一身道裝的呂素素端坐在姜鳳仙坐的椅子上,心知姜鳳仙已換上了劉峨眉的衣衫,一面問道:“金嬤嬤如何處置了劉峨眉?”

金嬤嬤指指地下,說道:“老婆子廢了她武功,送她到下面去了。”

“下面?’’楊文華道:“你把她撒了化骨散?”

她到了地下,豈非在她身上撒了化骨散?金嬤嬤笑道:“劉峨眉是賊黨江南總分座座主,也算是一個重要人犯,自然要交給各大門派處置,這密室下面,有一間極秘密的地窖,暫時只好把她藏在地窖裡了。”

楊文華擡目道:“金嬤嬤還有什麼事麼?”

金嬤嬤笑道:“事情多着呢!”

她低低地說了一陣。

楊文華、姜以仙兩人只是不住地點頭。

金嬤嬤道:“好了,天色快要亮了,門主現在真該去休息了。”

一面朝姜鳳仙道:“大姑娘委屈你了。”

姜鳳仙道:“嬤嬤怎麼這樣說呢?爲了救恩師,我命都可以豁出去了,這算得了什麼?”

說完回身朝裡間走去。

金嬤嬤站起身和楊文華一同啓門而出,伸手朝沈少川招了招,說道:“天快亮了,賊人大概不至再有什麼舉動,副門主還是到密室中去休息一會吧!這裡讓金花負責好了。”

楊文華回到東院樓上,脫下長衫,就在牀上盤膝運功。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但聽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從樓梯上來。

他立即睜開眼來,太陽已經照上窗櫺,時間已不早了。

正待跨下牀去,只見金萍悄悄推門而入,看到楊文華已醒,忙道:“公子是給婢子腳步聲吵醒的了?”

楊文華跨下牀笑道:“沒有,我已經醒一會了。”

金萍道:“小婢給你倒臉水。”

迅速退出,過不一會端來了臉水,楊文華洗漱完畢,她又送上早點來。

楊文華伸手握住她柔荑,把她拉了過來,正待低頭朝她吻去!

金萍輕輕掙動了下,說道:“公了快別胡鬧了,用過早點,該到前廳去了。”

楊文華還是在她櫻脣上晴蜓點水式地吻了一下,笑道:“我知道,我們已有兩天沒有親近了,親一下芳澤總是應該的吧?”

金萍白了他一眼,頃道:“公子越來越……”

話沒說完,忽然低哦一聲道:“昨天三姑娘問起你呢!”

楊文華道:“她問你什麼?”

金萍道:“她問小婢,公子到底是不是楊文華?還是柳文明?”

楊文華道:“你怎麼說的。”

金萍道:“小婢正感爲難,不知該不該說?正好金嬤嬤叫我了,小婢並沒有回答她,但今天遇上了怎麼辦?小婢該怎麼說好呢?”

楊文華道:“這倒是個難題,不說她也會知道,說了也是不好……”

金萍眨眨眼道:“小婢看得出來,她已經愛上柳文明瞭,那柳文明呢,也很愛她,是不是?”

楊文華臉上一紅說道:“就是這樣才使我爲難……”

金萍道:“公子這有什麼好爲難的。”

楊文華道:“因爲……因爲……”

他說了兩句“因爲”,望着她竟然說不出來。

金萍粉臉驟然紅了起來,紅得你玫瑰花一般,低頭道:“公子沒有什麼好爲難,小婢只是一個婢子,小婢的願望,只是終身能夠伺候公子……”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楊文華連連搖手道:“我是說,她一向都瞧不起我的,尤其她認爲……認爲……唉,如果讓她知道我就是柳文明,她會……”

金萍點點頭,羞澀地道:“小婢懂了,三姑娘從前瞧不起公子,是因爲公子這個門主,是個迷失了神志的傀儡,武功也不高,她和大姑娘三位都是主人嫡傳的門人弟子,心裡有着一份優越感……”

楊文華道:“你分析的不錯。”

金萍紅着臉又道:“後來金嬤嬤派小婢來伺服公子,正好有一次給三姑娘撞上了,她心裡認爲,小婢已經侍候過公子了,她更認爲你是個好色之徒,但她對柳文明卻一見傾心,如果知道柳文明就是公子,自然會大失所望。”

楊文華道:“正是如此。”

“這個好辦。”金萍嬌羞一笑道:“小婢自會據實告訴她,當時公子只是爲了瞞人耳目,才故意和小婢親近的……”

“不,不!”楊文華搖頭道:“金萍,你這話不對,我是喜歡你纔會和你親近,不是爲了瞞了耳目,否則我就對不起你了。”

金萍聽得心頭一陣激動,一雙秀目之中,含着淚水,說道:“公子,有你這句話,小婢就是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飴,小婢會告訴三姑娘,小婢是清白的,小婢將來只要能伺候公子和三姑娘,於願已足……”

“不!”楊文華一把握住她的柔荑,望着她正容道:“金萍,你幫過我許多忙,我決不會虧待你的。”

金萍雙頰飛紅,兩行淚水滾了下來,說道:“小婢早已是公子的人了,但小婢並無奢望……”

楊文華柔聲道:“這不是奢望,是你應該得到的,我也不是酬恩,我本來就喜歡你,這應該說是兩情相悅。”

金萍低垂粉頰,低聲道:“我配麼?”

“配極了!”楊文華笑道:“還有什麼不配的?”

他低下頭,用嘴去吸她粉頰上的淚珠!

金萍輕輕別過頭去,說道:“公子髒不髒?”

楊文華道:“這顆顆都是愛,那裡髒了!”

舉手捧住她的臉,把她臉上的淚珠,邊吻邊吸。

金萍一時大羞,急忙輕輕把他推開,說道:“公子快別胡鬧了,早點都快冷了,用過早點,快到大廳去了,小婢聽說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因萬幫主和對堡主昨晚沒有回去,可能都將趕到這裡呢!大概中午時分,都可以到了,公子是—門之主,要早些下去才行。”

楊文華聽得暗暗攢一下眉,心想:“糟糕,各大門派的人都趕到這裡來,金嬤嬤和自己商量的計劃就行不通了。”

當下急忙點頭道:“這麼說,我自該早些下去。”

當下匆匆用過早點,起身往樓下就走。

金萍叫道:“喂,公子,你慢點走!”

楊文華回身道:“什麼事?”

金萍朝他招招手。

楊文華回上樓梯;輕笑道:“你是不是要我吻一下再走。”

金萍羞紅臉道:“纔不是呢!”

接着輕聲問道:“公子要到哪裡去?”

楊文華道:“自然到大廳去了。”

金萍道:“公子這就不對了!”

楊文華一怔道:“你不是說要我快些去大廳嗎?”

金萍附着他耳朵,低低地道:“公子這時到大廳上去,不覺得有悖人情麼?”

楊文華道:“我哪裡有悖人情了?”

金萍依然低聲道:“書房裡住的雖是彭尚謙,但他假扮了老爺子,昨晚服過解藥,現在人已清醒,那有做兒子的不先去探望老爺子,就一腳往大廳上跑的?咱們莊上可能有對方的人臥底,這一來不是就露了馬腳了麼?”

“對!”楊文華不住地點頭,說道:“不是你說,我差點就忘了,你真是我的賢內助!”

金萍心裡甜甜的,撇撇嘴道:“小婢可不敢當,公子的賢內助,另有其人,小婢還當上不呢!”

楊文華含笑在她的頰上輕輕擰—把,低聲道:“你也是的,不用再客氣了。”

回身下樓而去,金萍也緊隨他身後一同走下樓梯。

楊文華當先跨進書房,只聽裡面一間,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和一個嬌脆的少女聲音,正在閒話家常!

楊文華自然聽得出那清朗的聲音正是假扮爹的彭尚謙,少女聲音則是假扮江潔雲的祝杏仙。

彭尚謙是第一堡的副總管,江湖經驗自然十分老到,而且同在江南之故,自然見過爹,所以學爹的口吻,也有幾分相似。

有這幾句話就夠了,因爲假冒爹來的徐剛,不是爹,自然可以了。

但祝杏仙究竟年事尚輕,她改扮成江潔雲,雖然想竭力學江潔雲,想改變口音,聽來總是怪怪的,但這也不要緊。

因爲昨晚來的江潔雲,也只是千面教的一個女子,她也要竭力模仿江潔雲,說話自然也要遮掩本來的口音,自然也怪怪的了,反正只要有少女的聲音就行了。

書房裡面一間,原是準備給好友住的,房間相當寬敞而精緻!

如今楊連生和江潔雲都坐在酸棗木雕花椅上,翠兒侍立在兩人背後。

小琪兒生性好動,站在窗口眺望着,一眼看到楊文華,就喜滋滋地叫:“楊大哥來了。”

她這一嚷,楊連生、江潔雲的目光,不期都朝門口望來。

金萍搶在前面,伸手掀起門簾。

楊文華一腳跨進門房,就恭敬地叫了聲:“爹,你老人家完全康復了?”

江潔雲站起身道:“大哥,你怎麼纔來呢,爹不是早就打發金萍去叫你了。”

楊連生點點目露傷感,緩緩說道:“孩子,爲父真想不到會被妖婦迷失神志,醒來真是恍如一夢?唉,昨晚爲父醒來,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翠兒只說要爲父多加休息,直到方纔潔雲進來,叫爲父爹,可憐父女重逢,爲父還不敢相認,聽潔雲從頭到尾,跟爲父說了,爲父才知道經過居然會有如此曲折!”

他果然不愧是老江湖,雖是做戲,說來居然十分認真,同時眼眶也居然有些溼潤。

楊文華忙道:“這都是孩兒不好,昨晚咱們擒住了幾名千面教的匪黨,金嬤嬤要孩兒同去,不是爲了他們一直不肯招供……”

楊連生哦了一聲,問道:“他們後來招供了沒有?”

楊文華微微搖頭道:“沒有,這些匪黨,死也不肯開口。”

江潔雲故意道:“金嬤嬤不會用刑逼供?”

楊文華笑了笑道:“照說折花門既非名門正派,就是用些手那也不算爲過;但孩兒認爲咱們如果不擇手段,那又和千面匪類何異?何況又是幾個女流之輩,一時雖然不肯實話實說,也許她們心有顧忌,讓她們住上一二天,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了,也許肯說出來亦未可知,如今爹和妹子都已救出來了,如今只有妹子的娘,尚在賊人手中,逼急了反而會壞事。”

小琪兒道:“楊大哥一向以正派自居,哼,對付賊人講仁義,都是便宜了她們。”

江潔雲叱道:“你懂得什麼?柔能克剛,大哥這是懷柔策略。”

小琪兒吐吐舌頭,果然不敢再說。

楊連生含笑道:“你楊大哥是羅浮派的傳人,羅浮派是嶺南唯一名門,收徒極嚴,自然是正派中人了,正派中人,必須有仁義忠恕之心。”

楊文華躬身道:“爹教訓得極是。”

他目光一擡,接着又道:“孩兒聽說各大門派的幾位掌門人,大概中午即可趕到,如今有丐幫萬幫主和第一堡主都在廳上,爹如果身體康復了,是不是到廳上去看看!”

楊連生點頭笑道:“爲父和萬幫主、鄧堡主都是二三十年的老朋友了,自然要到大廳上看看他們。”

他首先站起身來,說道:“那咱們就走。”

江潔雲跟着站起,叫道:“爹,我來扶你老人家。”

楊連生大笑道:“老夫當時只是神志被迷,昨晚服了解藥,就已清醒,爲父的武功可絲毫未失,又不是七八十歲了,你這不是把爹當作病人了嗎?”

江潔雲道:“女兒不管,孩兒一直都沒有伺候你老人家過,扶爹也是應該的。”

“好,好!”楊連生藹然笑道:“乖女兒,爹讓你扶着走就是了。”

江潔雲朝楊文華嫣然一笑道:“大哥,你也來呀!”

楊文華自然會意,這是做給別人看的,急忙趨了上去,一人一邊,攙扶着楊連生步出書房,朝大廳而去。

此時已是己正時光,夏日炎炎的陽光已使人有燠熱之感,但一進入大廳,就清涼多了。

廳上,沈少川陪同萬開山、羅起嶽、鄧錫侯、陸少遊等人說話,瞥見楊連生由楊文華、江潔雲兩人左右隨侍,走了進來,大家都站起身來。

楊連生見到萬開山等,連連抱拳道:“開山兄、錫侯兄多月不見,哈哈,兄弟慚愧,被妖婦迷失本性,昨晚醒來,當真恍如一夢。”

他和萬開山;羅起嶽、鄧錫候緊緊的握着手,然後說道:“大家請坐。”

楊文華又給爹引見陸少遊、沈少川兩人,才分別落坐。

萬開山朝楊文華道:“兄弟方纔據報,封道長,齊掌門人和大智禪師,清華道兄等人,均將在午刻趕來,共商進剿千面教事宜。”

楊文華道:“能得各大門派相助,乃是求之不得之事。”

一面卻以“傳音入密”朝萬開山道:“萬幫主,大家都到了這裡,實力雖然大增,但兄弟和金嬤嬤預定的計謀,只怕會有影響呢!”

萬開山微笑頷首,說道:“楊老弟賢兄妹,對各大門派賜助良多,何況追剿千里教餘孽,也是各大門派應盡之職,也是大家的事,說不上是幫助折花門,楊老弟不用客氣話了。”

剛說到這裡,只見一名武士匆匆走入,抱拳道:“啓稟門主,門外來了各大門派的人,小的特來稟報。”

鄧錫候道:“他們來的倒是極快!”

萬開山大笑道:“這叫作救兵如救火,他們不明瞭咱們這裡的情狀,自然要程趕來了。”

楊文華慌忙站起身說道:“沈兄,咱們快出去迎接。”

兩人急步走出,來至大門口,目光擡處,只見有少林寺大智禪師、武當派清華子、九宮門向寒鬆等人。

這羣人身後還隨着少林、武當弟子和快刀門的刀手,當真氣勢甚盛,即使是千面教大舉來犯,有這批壯盛的援手趕來,也可以化敗爲勝!

楊文華昨晚和金嬤嬤定的計,是折花門峒晤冊莊的力量越薄越好,如果聲勢強了,反而妨礙了手腳,但人家既然來了,也是一番好意。

楊文華急步趨出,拱手道:“諸位掌門人、大師、道長光臨敝門,在下迎接來遲,還望多多恕罪。”

向寒鬆大笑道:“楊老弟勿須說客氣話,昨晚來襲的千面教賊人,已經擊退了麼?”

楊文華道:“逃走了幾個,其餘悉數被擒。”

齊古愚大笑道:“兄弟早知有楊老弟在此主持,定可一舉克敵。”

楊文華道:“齊掌門人過獎,其實咱們上了賊黨的當,擒住的並非他們教主,詳細情形,諸位道長請裡面坐下再行奉告。”

一面又給衆人引見了沈少川,才擡手肅客,陪同大家進入客廳。

隨同大家來的少林、武當門人和山西快刀手,則由第一堡總管陸德高命人把他們接去金刀堂休息。

各大門派中人和楊連生原是素識,再經萬開山和大家述說了楊連生被賊人迷失神志之事,昨晚才被救出,接着又說江潔雲即是江雲生,而且還是楊連生的女兒,楊文華的妹子。

衆人聽得大爲驚奇,尤其各大門派和丐幫的一場殺劫,說起來全賴楊家兄弟之助,又紛紛向楊連生致賀。

楊連生道:“不敢。”

這時廳上已由莊丁擺上三席酒筵。

楊文華起身道:“敝門遭大敵,人手不足,諸位掌門人、道長蒞臨,粗餚淡酒,都是臨時採辦的,實在簡單得很,大家請入席吧!”

大家因今日是楊連生父子、父女、兄妹重重喜牀,堅請楊連生坐了首席,楊連生再三推讓不得,只好坐了首席,其餘從人也互相推讓,才行入席,楊文華和沈少川是折花門的正副門主,坐了主位。

接着莊丁陸續上菜,大家又向楊連生敬酒,一堂歡笑,不在話下。

酒過三巡,楊文華站起身,拱拱手道:“各位掌門人、大師、道長,在下趁這機會,要向諸位報告一件事,折花門,乃是千面教之主飛狐呂素素假冒薛女俠門下,對付各大門派而創出的,呂素素形跡敗露,折花門照說也不存在了;但折花門卻依然並沒宣佈解散,其原因是折花門還有一份實力,如果解散了,就成了一盤散沙,再也無法集中力量,去對付千面教,在下敬向諸位道長鄭重聲明,千面教消滅之日,也就是折花門解散之時,請諸位道長多多鑑察。”

封一瓢道:“善哉!善哉!楊門主這份坦蕩胸襟,分道無任欽佩。折花門是江湖上公認的一個門派,而且已有良好的基礎,消滅千面教之後何用解散?折花門由楊門主領導,各大門派自然都樂於合作,甚至可以由折花門發起促成各門派的聯盟,使大家永遠合作下去,共同維護武林正義,這樣才能使江湖武林可以確保平安,不至再生禍亂,尤其楊門主正當英年有爲,豈可在消滅千面教之後,悄然引退,這不是江湖武林最大的損失嗎?”

他這番話聽得在場的人個個點頭。

鄧錫侯道:“封道長說得極是,兄弟不才,創立第一堡,還緊隨各大門派之後,舉凡有利於江湖武林之事,義之所在,兄弟尚不後人,楊少俠武功勝過兄弟十倍,折花門的實力,也強過第一堡甚多,正該當仁不讓,爲武林正義多出點力,多做些事。豈可輕言解散?”

少林大智禪師也站起身,合十道:“楊少施主,封道長和鄧堡主說得極是,楊施主和令妹對各大門派賜助良多,折花門不但不宜解散,而且更應加強,如今楊大俠又脫險歸來,再有楊少施主賢兄妹和沈小施主等幾位年輕有爲的人共同組織,他日定可爲武林放一異彩,而且對江湖邪惡勢力,也是一種有務的嚇阻力量,諸位少施主自該力謀進取,豈可中道萌退,我佛有靈,定當保佑折花門,保佑楊少施主的了。”

他們三位這麼一說,九宮向寒鬆,六合齊古愚等人也紛紛相繼發言,都是勸楊文華不可解散折花門。

萬開山哈哈大笑道:“楊老弟,這是大家的公意,江湖武林,一向是多事之秋,好比長江大湖永遠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折花門結合了不少年輕有爲之士,創立不易,雖然創立時,只是千面教想加以利用,但如今卻成了消滅千面教的主力,這也許是天意,楊老弟不可辜負了各位道長爲江湖武林的一片苦心纔是。”

楊文華爲難地道:“這……”

這時陸少遊站了起來,說道:“諸位道長前輩弟子,丐幫萬幫主是晚輩的義父,但晚輩並不是丐幫弟子,折花門楊門主和晚輩義結金蘭,現在當着諸位前輩,和晚輩義父面前,晚輩要參加折花門,俾可爲武林正義稍效棉薄,不知楊門主、沈副門主肯收錄在下嗎?”

萬開山大笑道:“少遊,你選擇得好,年輕人應該獻身做大事,爲武林正義貢獻力量,義父舉雙手贊成。”

大家也紛紛鼓起掌來。

現在楊文華不得不說話了,他和沈少川一起站起來說道:“陸大哥參加本門,這是本門的榮幸,自表歡迎之至。”

陸少遊抱拳道:“多謝門主、副門主。”

大家又紛紛報以掌聲。這一來折花門在消滅千面教之後即宣佈解散的計劃,自然也只好打消了。

大家又紛紛舉杯相賀,這一席酒,大家吃得賓主盡歡。

飯後楊文華、沈少川陪同衆人至西花廳奉茶。

只見一名莊丁匆匆走入,躬身道:“啓稟門主,形意門蕭掌門人求見。”——

清心居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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