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後看的,仔細的研究了布料好一會後,終於開口道:“姐姐,你能確定你親戚所賣的貨物,全部都是同樣質地?”
吳珍兒點了點頭:“這個我怎麼敢欺瞞你,布料都拿來了,難道還有假的不成?”
當然會有假的江心兒口中不語,心底卻是疑慮叢生。
萬一她是從哪裡拿到人家好質料的布,然後拿給她看,但真正批量的貨物卻是次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又細細的看了布料一遍,江心兒方把布料放下,吳珍兒連忙把布料收回,珍而重之塞回袖袋之中,輕聲問道:“東西你也看過無數遍了,確實是好東西吧。那作坊是我家親戚開的,你又是我姐妹,不然我也不會隨便介紹給你。”
江心兒沉吟了一會,不解道:“姐姐你的好意我都明白,可是恕我直言,若真是這種質料的布,賣五百文錢一匹都算是極便宜的了。這種生意,你儘管直接找了柳館主,她不但不會反對,還會誇你精明。你又何必偷偷拿來給我看,便宜了我?”
小妮子還真是不好哄,吳珍兒微微一凜。眼眸一轉,隨即長嘆了一聲,做出一副悲傷的模樣道:“心兒妹子啊,你是有所不知,我那親戚其實也是命苦。她習得一手造布的好手藝,本來以前是自己開作坊的,因是自產自銷。由於所用的材料比別人精簡,降低了不少成本,所以總是走薄利多銷的路子,生意甚好。但沒做多久,便有同行嫉妒心起,竭力打壓,到處謠傳這布料摻了什麼有毒的東西下去,用了會死人。你知道百姓是最沒立場的了,聽到謠言就害了怕,生意立刻減少下來。再加之那些同行又在背地裡搞了幾手,所以我那親戚的布料行是做不下去了。還有貪心者,想要學她手藝,不惜僱了人威脅殺人之類的,我親戚是膽小的,本來想做點小生意卻鬧得家宅不寧,差點輕生呢。要不是那次尋短見被家裡人發現,拉了回來,我親戚人都已經不在了。”
江心兒聽罷微微皺眉,若真的有此等手藝,那就此埋沒也太可惜了。誰不想買到物美價廉的東西,但是隻一家便宜過了度,別家的生意便會一落千丈,等於是壞了當地的市場規律,那麼吳珍兒親戚遭人打壓就屬於很正常的事了。吳珍兒的親戚是尋常百姓,沒有什麼後臺撐腰,讓同行擠兌到關門歇業,都是合情合理的。
“着實是可憐,那麼吳姐你剛纔給我的那布,是出於你親戚之手嗎?”
“當然”吳珍兒非常肯定的回答道:“若不是她,這普天之下還有誰有這手藝。”
江心兒略沉吟了一會道:“可是你剛纔不是說你親戚遭遇的事情十分兇險麼,都說到被人買兇,甚至想去自盡…那現在,她還是想繼續做麼?”
江心兒話音剛落,吳珍兒急忙伸出手指點到嘴脣上,做出噤聲的姿態:“心兒妹子,你小聲點啊,你聽我說。她本來是已經絕望了,可自己有那個手藝,什麼都不做實在是浪費,家裡也需要錢。明着繼續開張,又怎麼都不敢,所以我那親戚現在都是偷偷摸摸的做着生意的。她也不需要門面,只在自己家生產一點,只求賺點生活上的開銷罷了。我很想幫幫我親戚,但是也不得門路,如今正好,妹妹你要供弟弟讀書,那便是各取所需啦”
“請吳姐姐明說吧,心兒還是不太明白,這裡面有什麼聯繫。”
“啊呀,你怎麼突然糊塗了?”吳珍兒親暱地點了下江心兒的額頭,又道:“你是懂行的,你也承認這個布料哪怕五百文一匹都不算貴吧?”
見江心兒點頭,微笑道:“這不就是了,五百文一匹都不算貴的布料,我親戚只賣二百文,到時候你入賬寫成四百文,那麼館裡的利益也沒受損,你也有了財路。”
這不就是明擺着叫她低價進貨卻入賬成高價嗎,就在今天,她明明什麼都記不起的事情,還被吳仲琴說成入賬成高價,坑館裡錢呢。忽然她徒弟來,挑自己賺錢,到底是什麼意思。
“姐姐你不會不知道,就在今日下午你師父剛在館主面前告了我一狀,我要聽了你的話,每匹布昧下二百文,一經查到,我可是要永遠滾出金百合了。”
吳珍兒一臉的胸有成竹,“我既然來找你,怎麼會沒想到這些。你要是不放心,我會和我師父說好,進這貨是爲了幫我親戚一把,她斷然不會來找你麻煩。而館主那邊,我也會把布料給她過目,告訴她本該五百文以上的貨價,我親戚只收四百文。等他們都沒問題後,正是進貨是由你負責的,你只需二百文付給我親戚,剩下的錢你我對分,這樣你總不會懷疑了吧?”
江心兒默然不語,她現在是極需要錢的,而這批貨的質量很好,若是寫四百文錢的進貨價,也必定是沒有人懷疑。問題就出在跳出來聯手做生意的不是別人,卻是一貫以仇人相見的吳珍兒,叫她怎麼都不敢放心,誰知道是不是另一個圈套來置她死地。
“我想知道,你親戚住在哪裡,我能見見麼?”
吳珍兒一愕,有點猶豫道:“妹子,你是知道的,我親戚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少一個知道她在哪,那便多一份安全,妹子,我不是信不過你,只是怕節外生枝而已。”
江心兒淺淺一笑,冷聲道:“姐姐,敢情你還不懂什麼叫作做生意你只是拿了一小塊布給我,便要我去冒這麼大的險,我也不至於蠢到這樣吧?你以爲做生意是玩小孩子過家家嗎?妹子我可是實話說了,未確定你親戚是誰,那家作坊在哪,這件事情,免談。”
見吳珍兒愣在那,江心兒又道:“其實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去找柳館主,只要館主吩咐採辦你親戚家的貨,我一定照辦。”
吳珍兒彷彿是爲難得不得了,滿臉糾結擠眉弄眼了好一會,才咬牙跺腳道:“你的意思是,只要看到了作坊看到了真人,你便信了這事了?”
江心兒輕輕嘆了一口氣:“是,這些是必須要的。你也知道此事是見不得光的,我不能什麼都不知道便去冒險。”
她是真的窮瘋了,要不是爲了錢,她連一點點交道都不想和吳珍兒打。可現在,只要是能證實這事是真,她也就妥協一次了。
吳珍兒皺着眉,站起身來,來回踱步,走了好一會後,像是決定了什麼似的,吳珍兒重又走回座位道:“好,我答應你,今晚子時就帶你去看我親戚。”
子時,晚上十二點?江心兒眉頭一皺,乖乖不得了,這時間段搞生產的,那可都是黑作坊啊。搞不好真如那些行家所說的,這些布料摻了什麼有毒的東西下去,用了可是會死人的
想到這個,江心兒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突然發現就算她見到這個作坊也不可能會答應此事,因爲她最多是看看成品質量如何,他們之前摻了什麼,她看了也不懂啊
但話說回來,那布料質量真的非常上乘,放棄了好像又有點可惜……若是二百文錢一匹的話,先進貨個十來匹也是沒問題的。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江心兒一時間下不了決心。
“子時可是深夜啊,兩個女子深夜出去,遇到危險那可怎麼辦?而且夜裡館門早就關了,我們出去也難啊。倒不如這樣吧,你先把那布料留下,讓我再觀察一晚如何?”
“你還要看啊?那好吧,留下給你看是可以,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你要發誓,除了你以外,不能讓第二人看到這塊布。”
發誓?江心兒心裡好笑,發誓而已嘛,她還以爲要她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便想也沒想的舉起手道:“我江心兒對天發誓,若是將吳姐姐的布料給第二人看的話,江心兒便不得好死”哈,敢情那原來的江心兒早就死了,她只是穿越而來的,她真正的名字可是叫江亦心
再說,她詛咒的只是江心兒,不是江亦心,江心兒已經死了,那是不可能再死第二次的了
見江心兒信誓旦旦的發了毒誓,吳珍兒便也不再懷疑,從袖子裡拿出那塊紅色布綢,遞給了江心兒:“好好拿着,千萬別遺失了。”
江心兒接過布:“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種丟三落四的人,這布就借一晚上,明早你過來問我拿吧,到時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吳珍兒搖搖頭道:“妹子,不要說我不提醒你,想要掙錢膽子要大,人也要爽快。你前怕狼後怕虎的,真的很耽誤事”
說罷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