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之和老道一起往山上走。
老道有些擔憂:“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過去不就知道了。行了老道,你現在是聚元期修爲,妥妥的高手,拿出點道門高人風輕雲淡、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氣勢好不好?”
“這話說的,見識過李奉常、藍靈紫、白如畫那些人,你讓道爺如何風輕雲淡?”秦壽忽然一驚,“徒弟,莫非這事兒也和道門高人有關?這不是不可能,你小子很奇怪,走到哪兒都能帶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怪事。”
“講道理,這次徒弟去點蒼山,是因爲你讓白如畫抓了,怎麼能說是我帶出的事。”
秦壽不回答,而是繼續道:“點蒼山有點蒼派,武當山也是名山,你說會不會有武當派?”
秦行之笑了:“武當派肯定有,不過那得是以後的事兒。我估摸着,武當派祖師現在應該還沒出生。”
“此話怎講?哦,懂了,又是所謂的後世。”
秦壽根本不相信徒弟的後世一說。未來還沒發生,如何能從未來轉世到現在?再說了,小道士說的後世也不準,他竟然說蒙古人佔領了漢人江山,這太扯淡了——都知道,蒙古人被契丹欺負得不要不要的。
兩人登上一個山坡,只見許多墳頭錯落分佈。
這是老柏坡村人專門埋葬逝者的墳地。山村百姓沒那麼多講究,也不想什麼大富大貴,並不修建陵墓,但給祖先找個背陰向陽的位置安身,這個可以有。
其中就有老道師父的墳。
然而兩人並沒有直接去給老道師父上墳。
因爲墳地裡很熱鬧。村裡的男人幾乎都在,還有幾個年輕強壯的女人。總共有兩夥人,其中一夥是扛着農具木棍,乃至打獵工具的村民。另一夥,則是十幾個揮舞着鋼刀,氣勢洶洶,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漢子。
雙方舉着武器對峙,一個個大呼小叫。
師徒倆走過去,秦壽皺眉喝道:“這是要幹什麼,在這裡吵吵鬧鬧,也不怕驚擾了先人。”
對峙的雙方本來顧不上秦壽,但老道顯然用上了法力,聲音十分響亮。雙方轉頭看他,上了年紀的幾個村民十分詫異:“咦,瘦兒道士你回來了?”
秦行之偷笑,先前老婦隔挺遠就認出老道,現在又差不多……很明顯,老道年輕時就已經這幅尊容了。
老道點頭:“正是貧道……那誰,說你呢,麻煩高擡貴腳,你他麼踩着我師父的腦袋了!”
被點名的是另一方其中一個壯漢。
那人呆了呆,低頭看看腳下踩着的墳頭:“這是你師父……瘦猴兒道士,合着你也是老柏坡的人?”
忽然嘿嘿一笑,擡起腳狠狠往下一跺。
他的同夥哈哈大笑。
“找死!”
秦壽勃然大怒,衝向對方,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那人根本看不起精瘦的老道,擡手隨便一擋,打算接着來一記窩心腳把老道踹飛。然而他根本沒機會反擊,啪的一聲響,直接被老道打飛了。
其他人嚇了一跳,紛紛揮舞兵器恐嚇老道。
秦壽這麼多年沒來給師父上過墳,本來就心中有愧,現在當着自己的面,有人竟然敢踩師父的墳頭,這沒法忍,也不需要忍。
他不管別人,閃身來到被打飛的傢伙身邊,抓着脖領子就把他從地上拽起來,舉起巴掌,噼裡啪啦一通亂扇。
老柏坡村民看傻了眼。
另一夥人衝過去,試圖解救同夥。
這些人確實都帶了兵器,但實際上主要還是用來嚇唬人,並沒打算隨便殺人。這時老道暴揍他們的同夥,這些人還是沒敢直接砍老道,而是用拳頭招呼。
老道火大了,把真元佈滿全身,連躲都懶得躲。
聚元期修爲理論上已經是先天境界,雖然道門法訣不專門修煉肉身,論身體強度,老道甚至都不如殺入聖。可是一旦運起真元,也不是普通人能破防的。
一羣人狂揍老道,卻驚駭的發現,對方連點反饋都沒有。
老道幾巴掌下去,壯漢扇已經鼻青臉腫。擡手往外一扔,壯漢吭都不吭一聲,高高飛起,轟隆一下撞到附近的樹上,倒掛在樹枝上昏迷不醒。
老道面無表情,轉身,抓人,扇腫,扔樹上掛好。然後,頂着攻擊抓過下一個……
連續四個同夥讓老道掛樹上,其他人終於知道害怕了,噢的一聲喊,四散奔逃。
老道沒追擊,拍拍手返回秦行之身邊。
那些人跑了一段距離,發現老道沒追過來,於是慢慢停下,但死活不肯靠近老道。開玩笑,人家根本不怕捱揍,打你一下立刻半邊臉都腫了,傻子纔過去找虐呢。
村民驚疑不定的看着倆道士。
秦壽露出個笑容:“老哥幾個,誰能告訴貧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認識秦壽的村民遲疑道:“瘦兒道士,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這話說的,貧道本來就挺厲害。當年我偷狗……咳咳,當年你們誣陷貧道偷雞摸狗,可當場抓住我一回?我之所以任你們揍我,是怕一出手你們就受傷。”
“我記得,你每次都告饒吧?”
“那是道爺爲活躍氣氛,好心配合你們!”秦壽沒好氣的擺手,“別提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行不。先告訴貧道,那些人是幹嘛的,你們爲何聚在墳地鬥毆?”
老村民看看遠處不肯離開的那些漢子,紛紛嘆氣。
“爹,叔伯,你們倒是說話呀。”一個三十多歲模樣的村民叫道,“那些傢伙要刨我們的祖墳,這口氣誰能忍?反正我是想好了,他們敢亂來,我就敢殺人。大不了躲進山裡,反正我們靠打獵過日子,怕個屁。”
“刨祖墳?”秦壽眉頭緊蹙。
一羣人七嘴八舌的講述起來。
大家說得很亂,秦壽和小道士聽了好一會兒,才整理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件事得從頭說起。
老柏坡屬均州府武當縣,均州府有一高姓家族迅速崛起,據說和知州都有交情。當然這跟老柏坡,跟任何一個普通百姓都沒什麼關係。
最近高家忽然要在武當山修建一座山神廟。
按說,這仍然和老柏坡沒關係。
誰知高家卻看中了老柏坡這片墳場,認爲這裡是修建山神廟的最佳位置。
一開始,大家也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修就修唄。這片山坡不屬於任何人,老柏坡可以當墳地,高家當然也可以修山神廟。甚至,多了一座山神廟,祖先說不定還能沾點風水上的光。
然而事情並沒那麼簡單。高家要修建的,可不是金家莊給老道修的那種類似神龕的玩意兒,而是一座正兒八經的廟,佔地面積很廣,還有院子的那種。
高家要求老柏坡村民挪墳。
老柏坡人就想了,雖說隨便挪墳不好,但高家修建山神廟,也是爲了敬神,對大家都有好處。給他們挪出足夠的地方,也不是不行。
他們太天真了,高家明確告訴他們,這片山坡,高家已從武當縣衙買走,屬於高家的私有土地。所有人都必須把墳挪走。否則的話,別怪他們給刨了。
這下,老柏坡村人終於火了。
你要修山神廟,我們沒意見,讓我們給你挪出個地方,我們也能理解。可你們把這片老柏坡數百年一直當作墳場的山坡全部佔走,這就太過分了。
按說這片山坡不屬於老柏坡,縣衙有權賣給任何人。然而大齊畢竟不是法治社會,山坡上埋了老柏坡數代先人,某種意義上,它已經屬於老柏坡所有。
所以,這件事就是讓官府判,也說不清誰佔理,只能說縣衙做得欠妥,不應該把山坡賣給高家。
可是不要忘了,賣地的縣衙,它正是官府。
因此高家有恃無恐,警告過幾次之後,乾脆從武當縣城糾集了一羣遊手好閒的無賴,打算“幫”老柏坡挪墳。
也就是剛纔被秦壽胖揍的那些人了。
老柏坡村民和勢力強大的高家作對,這並不明智。但我們必須明白,對漢人來說,即使千年後的現代社會,刨人祖墳也等同於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的那種。
這個時代就更不用說了,因爲畏懼對方的勢力而驚動自家祖先,這是嚴重的不孝之罪,死後都沒臉見先人。
鬥不過被弄死,或者逃亡,祖先墳墓仍然不保,但意義完全不同。若是連反抗都不敢,還算人嗎?
秦壽搞清楚狀況,冷着臉看向徒弟:“看來爲師着急來給師父上墳,這是老天爺給鴻蒙派面子啊。否則若是老道的墳被人刨了,我這輩子都甭想睡踏實。”
秦行之點頭:“那什麼高家,敢打師爺墳的主意,這事兒不能完。老道你給個話,是殺他全家,還是滅他滿門?”
老村民嚇了一跳:“瘦兒道士,高家確實做得不對,可這不是還沒刨墳嘛,用不着殺人吧?”
換成以前,老村民當然不信秦壽有這本事。然而方纔老道大顯身手,他能看出來,現在的老道可不是以前那個時常被村民按地上揍的瘦道士了。
年輕村民不服:“要不是我們來得及時,那些混蛋早開始刨墳了。我覺得小道士沒錯,弄死高家,大家一起進山做山大王得了!”
秦行之讚許的看年輕村民:“大哥挺有理想嘛。我這裡有份山賊大當家的職位空缺,不知你感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