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壽呵斥秦行之:“就知道吃,貧道怎麼教出你這樣的憊懶徒弟!”
秦行之一縮脖子,不敢說話。
沈半城連忙打圓場道:“道長就不要責怪貴高徒了,也差不多是午飯時間了,道長不如先吃完飯再說。”
“降妖除怪,分秒必爭,貧道實在沒胃口!”
“道長不必急在一時,再說在下也需要準備一下,咱們不妨邊吃邊聊。道長不知道,在下爲這妖怪的事兒愁壞了,如今終於見到希望,竟然不是那麼着急了,說起來也挺奇怪的。來人呀,準備一桌酒席,老爺陪二位道長喝幾杯。”
秦行之嘟囔道:“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師父咱們就先吃飯吧。”
秦壽無奈的嘆口氣:“那好吧,沈員外的面子,貧道還是要給的。”
挺不錯,無論成不成,至少先忽悠一桌酒席再說。
師徒兩個心有靈犀的演了一場戲,跟着沈半城去吃飯了。
吃飯的時候,秦壽交代了要準備的東西,主要用來搭建法壇做法用的。這就真的是兩師徒騙人了。搭建法壇沒什麼不對的,大多數道士都需要法壇來做法,也不能說就是騙人的,但鴻蒙派的典籍裡從來沒有這步手續。
這套東西是師徒兩個偷學別的道士的,屬於技術引進。
有沒有用先不說,用法壇做法看起來就比對着根黑針跳大神更有檔次。只要能混來錢,師徒兩個對打破祖師爺傳承的規矩沒有多少心理負擔。
沈半城中途被小廝叫出去一趟,向他彙報了在百花閣打聽到的情況。
小廝雖然機靈,皮相可沒法跟秦行之相比,妙玉的事兒他根本就沒打聽到。但昨天秦行之兩人確實在百花閣廝混到很晚,秦行之似乎還露了一小臉,小廝都打聽到了。白牡丹在自己的閨閣接待了秦行之,這事兒在縣城圈內人士中也算不大不小的新聞了。
沈半城點頭,看來師徒兩個都不簡單呀。
老道一語道破妖物的來歷,顯然是個修爲很高的得道高人。
那清清秀秀的小道士,居然也有一套,這就叫名師出高徒。至於老道爲何沒露臉,這還不好解釋?老道早就看破名利了,對這種意氣之爭沒興趣。小道士跟着師父學了一身本領,年輕氣盛忍不住露一手,也很正常。
“老爺,他們說小道士纔是鴻蒙派的掌門。”小廝說道,“這好像不大對勁吧?”
小廝當然願意有人來拉沈府一把,衆人早就受夠了現在這種氣氛,不過他被沈半城派去打聽事兒,如果不說清楚,出了問題責任可就是他的了。
沈半城不以爲意:“老道長視名利爲無物,連名號都那麼無所顧忌,自然不會在乎小小一個掌門的位子。再者說他是小道士的師父,即使小道士是掌門,那也是他徒弟呀。無妨,你下去領賞吧,事兒辦得不錯。”
小廝喜氣洋洋的答應一聲,轉身走了。
沈半城繼續陪兩個道士喝酒。
幸好師徒兩個昨天吃了頓飽飯,今天早上每人又幹進去三大碗餛飩,不再是餓死鬼轉世,這頓酒席纔沒有讓師徒露出本相。如果是一天前,還真不好說他們能不能保持住高人的形象。
“道長,一切都準備妥當了。”酒足飯飽,沈半城說道。
秦壽點頭:“很好……做法之前,貧道想先看看貴公子的情況。”
“這又是爲何?道長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好奇。”
“貴公子被妖魅騷擾了數月之久,我怕一會兒做法,那妖魅對貴公子不利,那可就糟糕了。貧道降妖,可不想誤了貴公子的性命。”
沈半城頓足:“啊呀,在下怎麼就疏忽了!多謝道長!”
他是真的感謝秦壽,降妖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自己的寶貝兒子。萬一真發生了老道說的情況,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推而廣之,女兒沈憐兒也不是沒有危險,自己的那些小妾也需要保護起來,至於下人那就管不了了,沈半城又不是悲天憫人的高僧,對下人的生死不怎麼在乎。有錢,任性,下人沒了可以再買嘛。
將情況跟秦壽這麼一說,秦壽滿口答應:“沒問題,讓他們都進客廳,貧道做法保護住他們,免得被妖物驚擾。”
沈半城立刻派人去通知女兒和小妾們,自己則親自去找寶貝兒子。
秦行之瞅了瞅不遠處伺候着的小廝,低聲對秦壽說道:“現在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師父你一會兒一定要裝的像一點,提高忽悠的成功率。不過師父,你我都明白根本沒什麼妖怪,又何必驚動那個富二代呢?萬一折騰出個好歹的就完了。”
“爲師只是想看看那小子的情況,如果太過糟糕,咱們還是馬上撤退爲妙。神仙水雖妙,起死回生似乎還做不到。誰知道沈半城會把一大家子人都弄來?失策了。”
“呸,你那狗屁神仙水成功率只有一成,還好意思說它神妙。”秦行之撇嘴。
“不然,徒弟你沒發現自從到了這三江縣城,我們好像轉運了嗎?以前你敢相信一天能賺二十兩銀子?祖師爺保佑,道爺現在的信心很足,你不要亂說話得罪了祖師爺。”
“說到轉運,我倒覺得跟咱們當掉的棒槌有關。師父,那棒槌看着邪乎乎的,也許正是因爲它,咱們師徒才窮困潦倒呢。你想想,以前你跟師祖混江湖的時候,是不是也一直不順?我看棒槌咱們就不要了吧,拿着怪沉的,好幾十斤呢。”
“你纔是棒槌!”秦壽大怒,“有這麼說師門寶貝的嗎?它又不是沒名字。在你嘴裡它要不是東西,要不就是玩意兒,現在又多了個棒槌,你起外號的能力倒是見長。”
“鴻蒙……它的名字就是咱們門派的名字,你叫我怎麼說?‘道長,這寶貝是什麼?’‘哦,此乃我鴻蒙派的鴻蒙。’人家還以爲我是貧嘴呢。”
“你本來就夠貧的了。”
兩人低聲爭吵着,外面傳來嘈雜聲,大大小小的女人走了進來。
沈半城的髮妻早就去世了,兩個孩子乃是小妾所生。
沈半城一直沒有放棄過開枝散葉的努力,即使有了沈學習之後,仍然孜孜不倦的納妾,反正他不缺錢,也沒有夫人管着。可惜他命中註定只能有兩個孩子,後來的小妾雖然他不顧年紀努力耕耘,卻沒有任何結果。
直到沈學習十歲,沈半城身體確實不行了,才熄了生更多兒子的雄心,也不再繼續納妾了。
沈學習都十二歲了,立功的兩個小妾年紀自然也不小了。
但我們必須明白,這個時候的人成親早,女孩十六七歲就可以嫁人了,甚至有更小的。所以沈學習的母親其實也就是三十歲左右,沈憐兒的母親年紀也差不多吧。
因此進入大廳的女人年齡各不相同。最老的得有四十多歲,乃是當初沈半城髮妻還活着時就進門的。最年輕的不到二十歲,在秦行之眼裡還是沒長開的小丫頭。
這羣人走進大廳,先給秦壽行禮:“拜見道長。”
下人早就按照沈半城的吩咐給這羣大大小小的夫人說過了,家裡來了兩個有本事的道士,準備降妖捉怪還大家一個安寧呢。
秦壽起身還禮:“不敢不敢……”
接着小妾們就注意到秦行之了。
“喲,小道長是怎麼生的,比妾看起來都白。”
“妹妹這一說,我才注意到呢(呸,你那兩隻眼睛早就放光了吧?),小道長簡直就是畫中走出的人兒。這要是打扮一下,說他是女孩子都有人信呢。”
“小道長可是有駐顏的妙方?”
“對呀對呀,小道長要是有,還請給妾說說。”
“……”
一羣鶯鶯燕燕七嘴八舌的說着,甚至有人蠢蠢欲動想要過去摸秦行之的臉。秦行之大爲撓頭,這羣姑奶奶似乎很豪邁呀。
沈半城老了,這羣小妾又是正在年齡上,長期慾求不滿,再加上也不是黃花閨女了,她們確實不怎麼矜持。這還是沈半城嚴令小妾不能出門,否則什麼事都可能發生。至於說府內不乾淨,大少爺生病,這些跟她們有什麼關係?
大少爺和大小姐的母親自然要莊重得多,那是因爲未來有指望。
小妾沒地位,沈半城願意的話甚至可以隨便把小妾送人。因此除了沈學習和沈憐兒的生母,其它小妾的未來一片灰暗,全看以後沈學習在父親去世後願不願繼續收留她們。
自暴自棄下,就有點不怎麼着調了。
正亂着,沈半城咳嗽一聲走進門,皺眉說道:“吵吵鬧鬧的成什麼樣子?都到裡面坐好!”
女人們這才安靜下來。
“憐兒呢?怎麼沒過來?”沈半城檢查了一遍,問身邊的丫鬟。
沒辦法,誰讓他小妾太多,不挨個點數很容易遺漏。
那個被派去叫大小姐的丫鬟說道:“大小姐不肯過來,說是有外人在場,不好拋頭露面。”
“迂腐!兩位道長是方外之人,怎能以普通人看待?你再去叫她,必須得過來,否則家法伺候。”
妖怪的聲音就在沈憐兒房間,誰不來她也不能不來呀。
秦行之低聲對師父說道:“局面有點失控。”
秦壽:“沒事兒。”
“女人多了真愁人,也不知道沈半城是怎麼熬過來的。”
“你小子懂什麼?對男人來說再多的女人也不算多。”
“那他還行嗎?我看他額頭暗淡,雙眼無光,走路下意識的彎腰駝背,分明他纔是精元消耗過多的樣子嘛。”
“怎麼這麼多廢話,有錢養一羣女人看着舒服,難道不行?”
這時幾個下人用臨時搭成的擔架擡進一個人。
大冷天的,擔架上的人被幾牀厚厚的被子裹着,連腦袋都沒露出來,看起來跟木乃伊一樣,挺不吉利的……咦,木乃伊是什麼東西?
秦行之晃晃腦袋把莫名其妙冒出的雜念驅除,心說這應該就是擼大師沈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