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兩個直到遠離三江縣城,來到雲門山腳下,才確定他們真的成功撿回了性命!
“累瘋了!”
秦行之雙手一鬆,老道應聲從秦行之背上滑落,跌倒在草叢裡。
“臭小子也不先招呼一聲……”秦壽倒是沒累着,可人生的大起大落刺激太大,也讓他變得精疲力竭,乾脆順勢四仰八叉的往地上一躺。
秦行之同樣沒什麼好顧忌的,撲通一下仰面躺到秦壽身邊。
“徒弟,這回咱們徹底安全了吧?”秦壽問道。
秦行之喘了幾口氣,說道:“妖怪那速度比咱們可快多了,都跑了這麼遠它還沒出現,我估計是不打算追我們了。不過師父,歇一陣子咱們還得跑,怎麼着也得跑出三江縣才成。那妖怪可沒個準,它出國都不需要護照哩。”
秦壽無所謂:“跑就跑唄。”
秦行之轉頭看了看師父:“老傢伙還想讓道爺揹着跑?前面那是情勢緊急沒辦法,後面你得自己跑,我是你徒弟,不是你養的驢子!”
“爲師老了……”
“去,說破天我也不會再背了,累且不說,還硌得慌呢。”
“瞧你那小氣吧啦的樣子,當初道爺揹着你跑江湖,一背就是好幾年你怎麼不說?自己跑就自己跑,有什麼了不起的……”秦壽撇撇嘴,忽然臉色一變,慘叫一聲,“哎呀,我的銀子啊!”
“還想着您那點兒銀子?算了吧,能活命就不錯了。”
秦壽嚎啕道:“那點兒銀子?你說的倒輕巧!咱爺倆這輩子都沒賺過那麼多銀子,足足二十二兩吶(老道懷裡除了百花閣的報酬,還有後來從當鋪拿到的補償)!”
“停,您可別把我給算進去。你這輩子基本上差不多了,你徒弟還早着呢,我就不信我以後就賺不到二十來兩銀子。再說了,不是徒弟教訓你,既然傷不到妖怪,你那時就別扔了,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
秦壽老臉一紅:“砸順手了……”
用銀子砸人,是老道以前連相像都不敢相像的事兒,自然非常過癮。但當時老道卻並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主要還是恨妖怪,並且認定兩人不可能有機會逃走。
秦壽咂巴咂巴嘴,說道:“要不……我們再回去把銀子撿了?妖怪應該沒興致一直在那裡站着吧?”
“真是要錢不要命!要去你去,我纔不去給人家送肉呢。”
“那算了,道爺可沒有你那手絕活……對了,說起來你小子最近很不正常呀,百花閣一通忽悠,又彈了一曲,再加上一首莫名其妙的詞,連白牡丹那小娘們都被你鎮住了。現在居然還能辣手催妖……說!你小子有什麼秘密瞞着爲師吧?”
秦行之翻身坐起,雙手抱腿沉吟道:“其實我自己都有點兒害怕。師父,當初你撿到我時,就沒發現什麼不尋常的跡象?比如我見到你就笑,還特別聰明,天生就懂很多之類的?說不定徒弟是什麼大人物轉世哦。”
“屁,那時你小子連哭的力氣都沒了,還笑呢。後來我揹着你上路,沒多久你倒是確實給了師父一個驚喜。”
秦行之振奮不已:“我就說吧!我吟了首詩,還是念了段咒語?”
“都不是……奶奶的你都三歲那麼大了,居然尿了道爺一身!”
秦行之神情一滯,訕訕笑道:“三歲尿褲子似乎有那麼點兒丟人……”
“總之,你就別做什麼大人物轉世的夢了,你就是個普通小道士。不對,你連普通道士都不如,連咱們吃飯的本事道法都施展不出來。”
“也不能這麼說,我嘴裡經常冒出的那些奇怪名詞,又怎麼解釋?”
秦壽也坐起來,斜着眼看秦行之:“你懂那些詞兒的意思嗎?”
“那倒不懂,您是知道的。”
“不懂有個屁用!誰還不會瞎編幾個詞兒呀,混江湖的都能,師父不願打擊你罷了。其實老道張口就來,!@#¥%……”
“師父你說什麼?”
“看,你也聽不懂吧。這跟你那些詞兒有什麼區別?反正都是聽的不明白,說的也稀裡糊塗。”
秦行之垂頭喪氣,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不過他暫時沒有反應過來,假如只是他神經有問題胡說八道,那首讓白牡丹震驚的詞卻又如何解釋?總不能白牡丹其實也是裝文化人,根本就不識貨,把胡編亂造的狗屎當成寶貝了吧?
“師父忒喜歡打擊人了,這不好……反正我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妖怪會發呆,咱爺倆連睡覺都在一個屋,就算有秘密我也瞞不了你呀。嗯,說不定妖怪的罩門就在胸口上呢?”
“它是個妖怪,又不是練鐵布衫的,哪有罩門?”
“串了?”
“不學無術!”
“你有術!你有術怎麼不知世上真有妖怪?差點被你害死。不過我覺得很奇怪,你一直說鴻蒙派的道法是真的,卻又認爲世上沒妖怪,這邏輯似乎有點兒混亂。如果沒妖怪,那道法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道法當然是真的,又不是所有的道法都用來降妖,治病、祈福難道不行?那個……實話跟你說吧,道法有沒有用爲師真不清楚,但這些都是祖師爺傳下來的,你總不能說是假的吧?至於妖怪,至少從爲師往上數三代,咱們鴻蒙派就沒人見過。”
秦行之心說現在倒是見識到妖怪了,可道法也沒見起什麼作用。師徒兩個開壇作法雖然屬於山寨貨,你好歹震懾一下妖怪,也能讓人對道法有點信心。這倒好,人家妖怪根本不鳥。
這麼一想,秦行之對天下的道法就更不信了。
“三江縣是肯定不能待了,接下來去哪?”秦行之轉移話題。
秦壽搖頭:“哪也不去,還得回去。”
“師父你傷風了?”秦行之忍不住伸手去摸秦壽的腦門,“還是覺得生活艱難,了無樂趣,決定就此便宜了妖怪?”
秦壽打掉秦行之的手,正色道:“少犯貧。咱們不能就這麼走了,師門寶貝還在沈府。”
秦行之讓秦壽氣樂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那根棒槌!師門寶貝很重要,這我明白,可師父你曾經也說過,師門寶貝不如你的老命要緊。既然如此,我們總不能爲了那根棒槌,明知三江縣城有妖怪,還過去送死吧?”
“這爲師知道,我也沒打算近期回去。”
“遠期也不成,那妖怪就在沈府蹲着,我們就算十年後去找,妖怪肯定比你我活得長。”
“不管怎麼說,師門寶貝不能丟,那是我鴻蒙派的象徵。沒了那根棒槌……呸,道爺讓你給拐帶壞了!沒了寶貝‘鴻蒙’,你以後連收徒都名不正言不順。”
“鴻蒙派就咱倆活人,誰管我怎麼收徒啊,還名不正言不順,搞得跟繼位大典似的……”秦行之不服氣地叫道,“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這不是膽子大小的事兒,送死我不幹。”
秦壽笑眯眯的看着秦行之,臉上少有的帶着幾分諂媚:“呵呵,徒弟呀,爲師又不是說馬上回去,總得過段時間風聲平息了,偷偷溜回去看看有沒有機會。你放心,爲師對自己的老命還是很珍惜的,若是有危險咱們立刻就跑,從此權當沒有那件寶物。”
“真的?如果還有危險,你真能放棄那根棒槌?”
“難道需要爲師發誓?”
“那倒不必。早就應該如此了,那棒槌明顯是不祥之物。”
秦壽笑容一斂:“不準說它棒槌,即使找不回來,那也是曾經的師門寶貝。”
秦行之無所謂的笑笑,站起來四下觀察一番,舊話重提:“那現在去哪兒?”
“就按你說的,離開三江縣再說吧。”秦壽也站起來,“這裡應該是雲門山,過了雲門山就出了三江縣的地界,我們先去臨縣混三五個月再說。”
此時已經是傍晚,太陽看不到了,但天還沒完全暗下來。兩人打定主意,重新上路,順着兩座山峰之間的道路往前走。
雲門山算是三江縣數得着的一座大山了,但山勢險惡不說,它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三江縣的邊境,理論上屬於三江縣轄區,附近卻又沒有什麼住戶,所以這裡基本上是三不管地區。
師徒兩個正走着,忽然路邊梆子一響,竄出十幾個人來。
秦壽嚇了一跳:“徒弟,妖怪帶幫手來啦!”
“師父莫慌,他們應該不是妖怪。”
秦行之其實也挺害怕,但他眼神比秦壽好,看清出現的這些人並沒有長尾巴,看樣子應該是人類。不過即使這些不是妖怪,顯然也不是好來頭,手裡不是拿着哨棒,就是舉着砍刀,嘩啦一聲就把師徒兩個給包圍上了。
“打劫!銀子留下,饒你們一命!”當先一人叫道。
秦行之無語,師徒兩個的運氣也太差了,剛從妖怪手裡逃脫,轉眼間居然遇上了傳說中的山賊!可惜道士沒辦法給自己算命,否則一定要算一下兩人到底衝撞了哪位大神。
要知道,在大齊朝境內,想遇上打劫的也不是那麼容易。
大齊朝立國二百多年,此時正是政治清明、國泰民安的時候,雖然周邊有點兒不太平,總體來說國內的形勢還是非常不錯的。
秦壽見不是妖怪,鬆了口氣的同時,忍不住憤憤叫道:“你們這些傢伙得是多麼缺心眼,纔會跑出來打劫兩個窮道士?打個賭,我倆肯定比你們窮,你們信不信?”
第二卷 山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