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攤主把餛飩端上來,衆人早就餓了,秦行之和秦壽也顧不上發問,吃飯纔是最重要的。
秦行之迅速消滅一碗餛飩,看了看身邊,恰好秦壽也吃完了,兩人相視一笑,心中暗自點頭,道爺吃飯的功夫還是沒落下的。不料剛開始得意,二柱子也把最後一個餛飩吞進肚子,兩人不由得吃了一驚,深感壓力巨大。
反觀沈憐兒和熊六梅,就遠遠不如了。
沈憐兒也餓,但她動作優雅,速度緩慢,碗裡的餛飩還有一大半呢。
熊六梅別看是女山賊,以前在山寨中吃飯就搶不過大家,此時身上有傷,速度更慢了。當然再慢也比沈憐兒快,好歹也是鍛煉出來的。在飛熊寨中,你要是不快吃,管你大當家二當家,照樣餓肚子。
餛飩攤主笑了笑,不用秦行之吩咐,主動又端來三碗。
秦行之問道:“老爺子,你就不怕貧道沒錢付賬?”
“怎麼會!您兩位乃是得道高人,吃幾碗餛飩還能沒錢?小老兒知道,以前您那是逗我玩兒呢。”
秦行之覺得很奇怪:“你怎麼知道我師徒是高人的?”
“這話說的,全三江縣城誰不知道?”
“知道什麼?你別說半截話啊。”
攤主笑眯眯地說道:“您這是考我?好,反正也是閒着,我就說說。話說當初道長欠我帳,那時我其實已經看出道長不凡了,否則一般人我也不會輕易讓他賒賬……”
“停,你這帶倒得有點過頭,說重點。”
“呃……是這樣,您兩位去沈半城府上降妖,這事兒早就傳開了。”
秦壽大驚:“這丟人事兒大家都知道了?”
幸虧他只是自言自語,攤主沒聽到,而是繼續說道:“兩位道長施法降伏了沈府的妖怪,還我三江縣城一個朗朗青天,雖然沈府的妖怪並沒有出來害大家,可縣城裡有那麼一號玩意兒,大家的心都吊着呢。所以說,您二位這是咱們縣城的大恩人吶。”
秦壽和秦行之迷惑,沈憐兒等人也完全糊塗了。
這跟兩個道士的說法完全不一樣嘛。難道是倆道士謙虛?沈憐兒搖了搖頭,讓秦行之謙虛簡直比讓太陽從西邊出來還不可思議。
秦壽暗中扯了秦行之一把。
秦行之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爲民除妖,責無旁貸,這點小事不足掛齒,貧道師徒視浮名如糞土,本不想讓人知道……老爺子,你倒是說說,大家是怎麼知道的?沈府的妖怪很狡猾,按說外人不可能瞭解。”
攤主哪知道秦行之根本是在套他的話,自然有什麼說什麼。
很快,有關沈府降妖,一個和事實完全不同的版本呈現在大家面前。
冒充沈憐兒的狐狸精被秦行之嚇得夠嗆,後來又和國字臉商議妥當,便再也不肯在沈府作怪了。沈半城提心吊膽的給沈學習吃藥,驚喜的發現沈學習不再和從前一樣復發,身體也很快開始向好的方向發展。
這就沒錯了,肯定是兩位道長降伏了妖怪!
沈半城大喜過望,沈府的下人們也是歡天喜地。
這個消息很快便被嘴碎的下人傳到了外面,不僅如此,當時親自參與兩個道士作法降妖的下人們,自然不肯放過這好不容易得到的吹噓機會,於是兩位高人的事蹟也讓外人知道了。
縣城的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天忽然陰天,卻是人妖大戰。
可那兩位道爺怎麼不見了呢?
有人認爲是兩位大德爲降妖鞠躬盡瘁,和妖怪同歸於盡了。立刻就有人不同意了,人家那麼厲害的道行,怎麼可能和妖怪同歸於盡?一定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什麼,你說他們是爲了銀子纔去降妖的?這話簡直是侮辱兩位道爺,人家那麼大本事,怎麼可能貪圖點兒銀子!萬萬沒有這個道理。
有當天看守南城門的兵丁作證:“那天確實有兩個道士從城門離開。現在想來,應該就是兩位高人了。你們不知道,那時我和王大哥正在烤火,忽然間就看到一道金光劃過,定睛一看,好傢伙,年輕的那位道爺駕着一把飛劍,背上揹着他師父,風馳電掣就衝出了城。”
“小道長道法果然高深,可他爲何要揹着他師父?”
“依我看,應該是老道長功力耗盡了吧。那天的烏雲壓得那麼低,想想還真是可怕,妖怪必定是個成精多年很厲害的。老道長爲了降妖精疲力竭,又不願被我們這些俗人打擾,自然要由自己的徒弟揹着離開,找地方恢復修爲了。”
“有道理,真是閒雲野鶴、餐風飲露的高人啊!”
當初沈府不乾淨的傳聞早就甚囂塵上了,沈半城壓不住,但他自己肯定不願承認。好,爲何別人家沒事,沈府攤上了這檔子事,難道因爲他家風不正?府裡不乾淨肯定不是光彩的事兒。
現在卻不同了,沈半城恨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家的妖怪被得道高人給幹掉了,所以他並不禁止下人出去傳話。
秦行之師徒兩個,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成了三江縣城公認的高人。
但秦壽的擔心也是多餘的,即使出名了,三江縣城認識他們的也沒幾個。師徒兩個跑到三江縣城沒多少天,大多數人都沒見過他們,估計現在他們在大街上逛,除非自個兒吆喝,別人也不會認出他們。
百花閣的八姑等人不會出去亂說,妙玉的事兒不宜外泄。
至於曾經見過秦行之師徒的當鋪掌櫃,以他豐富的人生經驗,還是不信兩個窮困潦倒的道士能是什麼高人。但不信歸不信,他也不會出去宣揚兩個道士曾經在他那裡當過東西。
沈憐兒忍不住問道:“那……沈府大小姐沒什麼事兒嗎?”
攤主一愣,搖頭道:“這跟沈府大小姐有什麼關係?這位小姐不知道,沈府鬧妖怪,倒黴的是沈家的大少爺,不是大小姐,當初道長都說了嘛,那是個狐狸精。”
沈憐兒面色一黯,低頭吃飯不語。
她也清楚,縣城衆人傳的故事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既然是假的,那妖怪自然還在沈府繼續冒充自己。之所以要問,只是報了一點兒奢望罷了。
“兩位道長回咱們縣城,可是還有什麼事情未了?”攤主問道。
秦行之看了看師父,點頭道:“嗯,是有點兒事。”
“難道縣城還有妖怪作祟?”攤主臉上變色。
“沒有,你想多了。”秦行之笑道,“我師徒有點東西留在沈府,當時走得急,沒來得及拿,這次回來只是拿回師門的東西,沒別的意思。”
這話當然只是敷衍攤主,打死他們也不敢輕易跑到沈府找死啊。
師徒兩個一開始根本沒想到事情被傳成現在這幅樣子,但既然知道了,自然不會主動揭穿,得道高人的形象必須維持好,能不能佔到便宜就靠它了。
“那您兩位可不湊巧了,二位的東西在不在,小老兒不清楚,可沈半城卻不在了。”攤主搖頭道。
沈憐兒聞言大吃一驚:“我父……沈半城怎麼了?”
攤主奇怪的看了沈憐兒一眼:“沈半城怎麼了,跟你這位小娘子有何關係?”
秦行之笑着說道:“沈半城是三江縣首富,她是覺得好奇。您給說說,沈半城不在了又是怎麼回事?我師徒上次見他神完氣足,並沒有被妖怪害到,按說不該有事兒啊。”
“咳,道爺誤會了,沈半城當然還活得好好的。我的意思是,他已經離開三江縣,人家搬走啦。”
沈憐兒暗中鬆了口氣,心說這老不修說話大喘氣,氣死本小姐了。
“搬走了?”
“沒錯,前幾天剛搬走,聽說全家都搬到京城去了。我估計呀,還是因爲宅子曾經鬧過妖精。您想啊,沈半城那是什麼人?錢多的都數不過來。像小老兒這樣的,將就着住也就算了,沈半城憑什麼要繼續住在鬧過妖怪的宅子裡?”
秦行之點頭:“明白,就是有錢、任性……”
“道長這說法有意思。”
“就算不喜歡原來的宅子,他新起一座就是了,幹嘛要搬到京城去,老話不是說故土難離嗎?”有錢人的想法,真難理解。
攤主很有經驗地說道:“這還不好解釋?人家肯定連三江縣城也嫌棄了。既然要搬,那就來個徹底的,乾脆搬到京城得了,京城多繁華啊,別說三江縣城了,就是密州府也是遠遠不如的。”
可不是嘛,京城豈是密州府能比?那可是大齊朝的首都,天下文學財富聚集的地方。當然那裡的物價也不是別處能比的,可人家不是有錢嘛,不在乎這個。
秦壽拉了拉徒弟悄聲問道:“沈家人都搬走了,那咱們豈不是可以進去看看了?”
秦行之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
“老爺子我問你一下,沈家大小姐也搬走了?”
“當然搬走了,沈半城怎麼會自己搬走,留下女兒呢?這麼說吧,沈府現在除了留守的管家和幾個下人,再沒有旁人了。要知道,沈半城在咱三江縣有很多店鋪田地,他人雖然搬走了,賺錢的買賣當然不能不要。”
師徒兩個對視一眼,立刻有了決定。
師門寶貝不如兩人的命重要,可若是沒有危險,沈府大可闖上一闖。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沈半城會不會把那“無名無質破巨棍”給帶走了呢?
秦行之傾向於不會,沈半城當初到處尋找佛道法器,主要是爲了鎮宅,如今既然搬走了,自然沒有了那個需求,帶着一根幾十斤沉的棒子上路,似乎不大可能。
“師父,但願祖師爺保佑,咱們這次不會繼續走背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