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白露,天氣已經轉冷,尤其是一早一晚,花園裡已經待不住人,何況秦駿白更不會同意淇瀾去那裡吹冷風。
是以飯後兩人心有靈犀的選擇回了清風苑,福兒歡喜的泡了王爺王妃都酷愛的老君眉就知趣的退下了。
淇瀾喝了一口熱茶,熟悉的清香滑下嚥喉,心裡多少安定了一些。
“對了,我想給清風苑換個名字,就叫瀾憩園可以嗎?”
駿白點頭,坦然的不去揭破她的侷促:“你喜歡怎樣都好。”
不知道爲什麼,原來那種即使面對令狐謙也能冷靜思考直言不諱的能力居然消失了,淇瀾發覺自己問不出口。無論如何做心理建設,下意識的逃避面對現實一般。
“那個……今晚吃多了……”
“淇瀾,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應該坦陳信任,有什麼問題我不會欺騙隱瞞你。”駿白看着她,目光滿是包容:“所以,我可以理解爲,你是害怕我的所作所爲讓你失望齒冷麼?”
淇瀾渾身一震,慢慢的擡起頭:“你知道我要問靖遠的事。”
溫和的笑意浮起,奇蹟般的安撫人的心靈。最起碼不是愧疚到不敢直視的躲閃:“如果我說靖遠之事都是我有意爲之,你信嗎?”
淇瀾猶豫了一下,心中浮起一絲希翼:“靖遠沒有死是不是?”
秦駿白嘆口氣:“真是瞞不過你。”
事情隨着仔細的敘述一點點的真相大白。
自從去了天澤京都,秦駿白就在考慮,靖遠這一直被令狐謙拿捏用作威脅淇瀾的軟肋該怎麼辦。從插手天澤朝堂議政開始,他就處處針對靖遠,之後更是做絕的將沭靖遠連降三級,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明貶暗助的讓他認清現實併成功脫離朝廷的鉗制。
不得不說他的遠慮果真有了緣由,在沭靖遠悲憤不已卻僵持着不肯罷官之時,連城到了京都,夜闖將軍府面見靖遠,直言皇上要他跟去沙陵,提拔也好軟禁也罷,都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所幸連城並沒有一見面就動手,而是先禮後兵的給了靖遠一夜的時間考慮。也就是這一夜,靖遠終於明白了他想要振興沭家爲國效力再無可能,而他的固執也牽制了淇瀾的自由及幸福。
所以一大早他就找到了秦駿白,坦陳的提出配合並按要求的上朝罷官。事情的轉機更出現在連城身上。次日夜裡,連城和秦駿白聯袂出現在王府,連城主動承擔替罪羊的身份,在秦駿白帶着靖遠離開之後,殺了一個僕人放下玉佩做出假象,然後一把火燒了將軍府。
淇瀾渾身都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靖遠真的……沒有死?”連城和秦駿白合謀演了一出苦肉計給令狐謙看,然後連城用自己的性命換來了靖遠的新生?
真相如此,讓她情何以堪?讓她如何面對情同姐妹的繡兒?繡兒的離開,是不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怨恨自己的無情?
想到最後,連牙齒都抖了起來。
喟嘆一聲,駿白溫柔的拉過那具嬌小的身子抱坐在懷裡,珍重的呵護之情溢於言表:“我這一個多月帶着靖遠去草原,看着他重新振作並安頓下來,接到府中一封封信箋傳報你的不吃不喝日漸消瘦,心急如焚卻不能中途而廢,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的麼?”
這樣似真似假的嗔怨一下子融化了淇瀾的心:“我沒有不信你……”
駿白輕點了下她的鼻子,從懷中慎重的拿出一封信:“看過燒掉,這是連城用命換來的結果。”
迫不及待的展開,靖遠那熟悉的字體躍然眼前。淇瀾的眼睛溼潤了。
“姐姐,時至今日,靖遠才知道自己的任性妄爲是多麼的可笑並傷害了你,那些自以爲是的光耀門庭之舉,都是靖遠矇蔽了雙眼的一廂情願。若是一開始,靖遠就不曾有過這不切實際的非分之想,姐姐你也不會被迫和親南楚,與那陰險的皇帝周旋。姐姐,對不起。雖然這歉意來的太晚,可是你能原諒我麼?如今靖遠離開了那片紛爭之地,草原的生活遠比我想象的要開心。秦大哥人很好,願你們幸福。希望日後還有相見之日,靖遠定然不會再讓姐姐失望。”
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那份亦喜亦悲的情緒折磨的淇瀾很想不顧一切的放聲大哭,發泄出這些日子以來的擔驚受怕悲慟委屈。
天知道她有多無助。一面是弟弟的死訊,一面又是秦駿白可能的背叛,至親的繡兒也在此時離開,饒是堅強如她,也有頂不住的時候。
幸好秦駿白回來了,幸好這一切都有着讓人安心的結局。
“謝謝你,駿白。”
秦駿白拿過信箋就着燭火燒成灰燼,這才鬆口氣,一本正經的看着懷中紅眼睛紅鼻子的小精靈模樣:“怎麼謝?”
淇瀾大窘,爲什麼秦駿白好似變了樣?
這樣大喜大悲的時候,駿白也沒真的打算如何,只是看着她的樣子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而已:“好了好了,看你都哭成小花貓了。這麼晚了,你也該早點歇着了,瞧你瘦的,”提到這個秦駿白又擰起了眉頭不滿:“要謝謝我就快點胖起來,這樣病懨懨的都不像你了。”
淇瀾給他說的破涕爲笑,心情好轉起來:“還說我,你又好到哪裡去?”這一路風塵僕僕,想必又是晝夜兼程的趕路,他的臉上看過去又清癯了不少:“對了,提到草原,我是不是該稱呼你一聲暗門門主更恰當呢,秦駿白?”
看着她的似笑非笑,秦駿白故作無可奈何的惱怒狀:“被你發現了,扎羅是個笨蛋~”
淇瀾撲哧失笑,一時間百花失色,婉約嫣然:“說,你還有什麼是瞞着我的?”
“娘子,”秦駿白嘆息着雙掌合攏包住她的小手:“天色不早了,你該歇着了,你想知道什麼,爲夫來日都慢慢告訴你可好?還是今晚一定要同榻而眠說個清楚?”
淇瀾造個大紅臉,白了他一眼着火般的跳起身離開:“秦駿白你,你……變壞了。”
變壞了?秦駿白真是哭笑不得,他已經很忍耐了好不好?
壓下稍稍紊亂的呼吸站起身:“我先回去了,你早點歇着。淇瀾——”他凝視着那雙靈動的眸子,內心是噴薄欲出的情意:“不管怎樣,秦檬的事情我都感激不盡。”
他這麼說,淇瀾倒不好意思了,伸手推了他往門口走去:“都是一家人,秦檬又那麼可愛……不早了,你趕了幾天路快去睡覺吧。”
秦駿白順着力乖乖的出門:“嗯,娘子晚安。”
關上門慢慢走回牀邊坐下,淇瀾摸着微微泛燙的面頰,脣角漾起甜蜜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