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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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朱虛侯。

喬毓楞了一下, 擡眼看他, 不知怎麼, 忽然覺得一股淡淡愁緒涌上心頭,像是這無邊夜色一般,靜悄悄將她淹沒。

她忽然落下淚來, 未經深思,便脫口而出:“世南哥哥……”

朱虛侯聽得笑了起來, 恍若春風拂面。

他又一次道:“走吧, 跟我回家去。”

喬毓腦子裡似乎有無數個人在說話, 嗡嗡作響, 吵得她此刻也沒了思緒,只是看着面前這人, 心中卻覺親近非常, 竟真的伸手過去, 搭在了他的掌心。

朱虛侯神情中笑意愈深,一手提燈, 一手拉着她, 緩步走到了遠處的官道上。

他身體不好,自然不能騎馬, 此次出行,便是乘坐馬車。

除去最開始說的那兩句話,他再也沒有開口, 喬毓也是如此, 二人沉默着登上馬車, 一路往朱虛侯府上去。

朱虛侯似乎早有吩咐,二人回去之後,便有人送了溫水與膳食來,他幫着喬毓洗了手,道:“餓了吧?去吃點東西吧。”

喬毓有些怔楞的坐到餐桌前,便見他已經遞了筷子過去,她伸手接了,低聲道了句謝,便慢慢的吃了起來。

午間的時候,她只吃了碗麪,這會兒已經有些餓了,只是精神上遭受的刺激太大,遠不像素日裡那般狼吞虎嚥。

喬毓吃飯的時候,朱虛侯卻沒有動筷,有僕婢送了藥來,他略微吹了幾下,端起來,動作舒緩的喝了下去。

腹部的充實往往伴隨着睏倦,更不必說喬毓已經在這種巨大的精神刺激之下度過了大半日,她吃飽之後,便情不自禁的打個哈欠。

朱虛侯領着她往客房去了,叫僕婢送了熱水來,先幫着她擦了把臉,又泡了泡腳,最後,纔將她安置到牀榻上邊兒,蓋上了被子。

“你太累了。”他聲音溫緩,道:“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也明天再說。”

喬毓的確覺得倦怠,聽他這般言說,也不做聲,眼睫緩緩眨了一下,終於合上,進入睡夢之中。

……

皇帝與喬家人雖叫朱虛侯去尋人,卻也不敢說是百分百能找到,只是見他似乎心有成算,便默不作聲的遠遠跟着。

卻沒想到,他出門走了一圈兒,便直接將人找回來了。

昌武郡公目光有些複雜,遠遠瞧着朱虛侯領着小妹走,似乎是要往蕭家去,不禁有些忐忑,偷眼悄悄皇帝,道:“他這是……”

“小妹這會兒怕也不想見我們。”常山王妃頓了頓,道:“叫她冷靜一會兒吧。”

皇帝面色沉靜,看不出半分端倪。

“人找到了就好。”衛國公嘆口氣,道:“先回去吃點東西,再圖其他吧。”

……

喬毓這夜睡得並不安穩,閤眼沒多久,便發起燒來。

朱虛侯對此似乎不覺意外,吩咐人去取了冰來,化開之後蘸水,幫她冷敷降熱。

皇帝與喬家人匆匆吃過飯,便往蕭家去,進屋一瞧,卻見喬毓小臉兒燒的通紅,嘴脣都有些乾裂,嘟嘟囔囔的,不知再囈語些什麼。

昌武郡公心急如焚,想要說句什麼,卻被衛國公先一步拉住了。

他輕輕搖頭,示意弟弟不要打擾朱虛侯。

朱虛侯似乎沒察覺到這幾人的到來,自冰水中擰了巾子,動作輕柔的搭在喬毓額頭,伸手去探了探她面頰,察覺熱的嚇人,又開了方子,叫人去煎藥。

喬毓燒的有些糊塗了,睡夢中發出模糊不清的絮語,他便在牀榻邊坐了,握住她手,靜靜的陪伴在側,渾然沒有招呼其餘人落座歇息的意思。

喬家人面色複雜,皇帝神情沉靜,就近尋個位置坐下,無言的手在一邊兒。

僕婢很快送了藥來,藥氣在空氣中蒸騰,朱虛侯用湯匙盛了些嘗過,又仔細吹涼,一勺勺餵給喬毓了。

這或許是衆人所度過的最長的一夜了。

短短的幾個時辰,卻像是被拉得無限長,沒有人敢閤眼,也沒有人做聲,只靜默着守在一側,直到天光破曉,晨曦入戶。

喬毓的燒降下來了,額頭也不再發燙,只是嘴脣有些乾裂,想來再過些時候,也會好的。

常山王妃隱約能猜到她昨晚是經歷了什麼,又是怎樣從死亡的邊緣,逃回到生的希望這一側的。

她站起身,便覺肢體似乎有些僵硬,略微活動一下,近前去,有些膽怯的道:“她,她還好嗎?”

勉強說完一句話,常山王妃的眼眶便溼了。

朱虛侯身體原就不好,枯熬一夜,眉宇間倦色沉沉,語氣卻仍舊溫和:“她很好。喬毓活過來了。”

衛國公與昌武郡公對視一眼,齊齊發出一聲安心與滿足的喟嘆,常山王妃也是無聲哽咽。

皇帝枯坐一夜,一直提着的那口氣似乎也散了,倏然倚在牆邊,似哭似笑的捂住了臉。

“諸位且回去歇息,叫她在這兒些時候吧。”

朱虛侯的目光依次在幾人面上掠過,又低下頭去,撫了撫喬毓髮絲:“她也是人,也會覺得累,受了委屈的時候,也會覺得難過。不要把她當成堅韌剛強的喬妍,她叫喬毓,現在還只是一個新生的孩子。”

衆人默然,倒沒有再說什麼,近前去看過喬毓之後,輕聲謝過朱虛侯,便轉身離去。

皇帝出了蕭家府門,便見旭日東昇,日光和暖,只是那光芒照在身上,似乎不覺得暖,反倒帶着淡淡的涼意。

“立夏,”他道:“阿妍她去的時候,是不是很怨我?”

立夏聽得微怔,旋即搖頭:“沒有。”

她神情中浮現出幾分回憶,徐徐道:“女郎不怨喬家,也沒怨過聖上。她說,當年的聖上與喬家,是合則兩利,就那樁婚事而言,聖上沒吃虧,喬家也沒吃虧,她怨不得您。至於後來那些事……”

立夏有些感傷,道:“說句大不敬的話,女郎前兩次生產,聖上都不在身邊,皇太子與秦王出生將近一月,才姍姍來遲。聖上是主君,但也是她的丈夫,可是每當她需要聖上的時候,您都不在。奴婢們嘴上不說,心裡是替女郎委屈的。可她反倒訓斥我們,說聖上胸懷大志,大局爲重,並不是不在意妻小,她說,您有您的難處,她都明白。”

皇帝聽得默然,卻沒做聲,良久之後,終於點點頭,上馬離去。

……

喬毓再度睜開眼時,便見周遭一片明亮,似乎已經是白晝。

她喉嚨有些痛,眼睛也有些乾澀,轉着左右看了看,卻見近處無人,朱虛侯坐在窗前,低着頭,似乎正在翻書。

陽光照在他臉上,叫他更添幾分溫潤,這個人似乎天生就是柔和的,沒有攻擊性的,只是靜靜坐在那兒,都叫人覺得安心。

世南哥哥。

她默默唸了一遍心裡浮現出的那個名字。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朱虛侯擡頭去看,見她醒了,也不覺得吃驚,將書合上,起身到牀榻邊落座,沒急着問什麼,而是取了杯溫水,喂着她喝下去了。

喬毓乾涸的喉嚨得到緩解,着實舒服了好多,朱虛侯便令人送了米粥來,拿湯匙盛着,喂她吃了一碗,又幫她擦了把臉。

巾子似乎蘸過冰水,夏日裡擦在臉上,叫人有種覺得舒爽。

喬毓有種活過來了的感覺,在牀上躺了會兒,看他重新將那本書撿起翻閱,卻沒有說話的意思,終於清了清嗓子,道:“世南哥哥?”

朱虛侯將書本放在膝上,看着她,道:“你記起我來了?”

喬毓先是點頭,後來又搖頭,她有些茫然的道:“我只是覺得,好像應該這麼叫你……”

朱虛侯笑了一下,說:“那就是沒想起來。”

他生的極爲俊秀,不同於喬家男人的英挺,整個人都有種玉石般的溫潤,說不出的端方和煦。

喬毓看得呆了一下,頓了會兒,道:“我見過你。剛進長安的時候,我迷路了,是你叫人送我回去的。”

朱虛侯道:“我那時還不知那便是你。”

喬毓聽他這般言說,不禁想起昨日那堪稱荒誕的真相來,面色微黯,誠懇道:“我,我真的是喬妍嗎?”

朱虛侯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他注視着她,輕輕說了句:“曾經是。”

喬毓聽得微怔,旋即又笑了。

“也是,過去的畢竟都過去了,”她神情有些釋然,道:“現在的我,是喬毓。”

朱虛侯溫和的看着她,道:“想通了?”

喬毓道:“嗯!”

朱虛侯眉宇間浮現出幾分笑意:“還難受嗎?”

喬毓坐起身來,試着活動一下筋骨,長舒口氣,道:“活過來了!”

朱虛侯輕輕頷首,忽然一指牀前空地,道:“下來,站好。”

喬毓呆了:“啊?”

朱虛侯臉上笑意斂去,神情莊肅,重複道:“下來,站好。”

不知道爲什麼,喬毓忽然間有點怕他。

這感覺就像是老鼠遇見貓一樣,即便那是隻身體不太好的貓,而自己是隻又大又肥的老鼠,但也剋制不住物種相剋的畏懼本能。

她哼哧了一會兒,還是老老實實的下了牀,站到了他面前,想了想,又將兩手交疊在一起,看起來跟個乖寶寶似的。

“阿毓,”朱虛侯看着她,道:“我知道你很怕,知道你難以接受,也知道你的崩潰從何而來。我是真的心疼你。”

喬毓怔住了。

朱虛侯卻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也知道你那時候有多驚懼不安,但這並不是你傷害別人的理由。”

“阿毓,我知道你記不得過往,甚至於直到現在,也記不起往昔之事,”他道:“可我也想請你捫心自問,你歸家之後,喬老夫人害過你嗎?常山王妃害過你嗎?衛國公與昌武郡公害過你嗎?”

喬毓還記得自己昨日對母親說的那些混賬話,更記得喬老夫人斑駁的淚眼,聞言心頭鈍痛,愧疚的說不出話來。

“尖銳的言辭,只能傷害到在意你的人,”朱虛侯看着她,道:“我知道你說那些話是崩潰下的激憤之言,並非本心,你的家人們也知道,但傷害還是造成了。”

喬毓聽得悔恨,腦袋都快低到地上去了,朱虛侯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頭,道:“待會兒回家,去跟他們道個歉,好不好?”

喬毓喉嚨發酸,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你有你的志向,有你的追求,這自然很好,從聖上到皇太子,再到喬家,有人反對了嗎?沒有。”

“你知道這世道對於女人而言有多艱難,所以也格外珍惜這機會,可是到最後,輕而易舉放棄這機會的人也是你。”

朱虛侯神情恬淡,道:“聖上束縛你了嗎?喬家逼你進宮,去做繼後了嗎?皇太子與秦王、晉王、昭和公主逼你進宮去做繼母了嗎?”

喬毓低着頭,無言以對。

“沒有人強迫你,也沒有人想拘束你,他們愛你,心甘情願成全你。”

“阿毓,”朱虛侯道:“你怎麼可以因爲一時激憤,而全盤否定掉他們對你的拳拳愛護?”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喬毓哽咽道:“我明明是喬毓,怎麼可能會變成另一個人呢,我那時候真的接受不了……”

“我明白,他們也明白。”朱虛侯自懷中取了帕子,遞與她,道:“去道個歉,把話說開,好不好?”

“嗯!”喬毓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拿帕子胡亂擦了幾把,抽泣着點了點頭。

“還有,”朱虛侯最後道:“我聽說你與博亭侯生了爭執,又將他們家的女郎帶到萬年縣去了,有沒有這回事?”

喬毓小聲道:“有的……”

“那麼阿毓,你有沒有想過,假如你一去不回,孔家的女郎留在萬年,會是何等的窘迫?”

朱虛侯神情中添了三分肅然,道:“你將她帶出去,便要對她負責,半道將人丟下,這算怎麼回事?她拋下一切隨你離去,你便如何回報於她嗎?”

“對不起,我錯了。”

喬毓歉疚極了,低頭道:“我會去找她道歉,請求她原諒我的。”

朱虛侯卻嘆口氣,靜靜看着她,也說了句:“對不起。”

喬毓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說,對不起。”

朱虛侯近前去,目光感傷,溫聲道:“我說的這些,所有人都明白,只是我畢竟是局外人,不知道你昨日的痛苦,也難以體諒你那一瞬的崩潰,一廂情願的站在道德高地指責你。對不起。”

喬毓卻不知他竟這般體諒自己,更不想他會對自己致歉,聽得微微怔住,回過神來之後,卻笑着回視他,道:“沒關係!”

“真的沒關係,”她道:“還有,謝謝你!”

喬毓的目光重新泛起神采,那是一種生命所特有的鮮活與張揚,依稀是那個如同太陽一般耀眼的少女。

她叉腰大笑,振奮道:“我喬大錘又回來了!”

朱虛侯含笑看着她,忽然之間,溼了眼眶。

他伸臂抱住她,哽咽道:“能再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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