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出了蕭竟的庭院,迎面便碰上了江千陽。
初遙側低着頭,打算就這樣矇混過去,哪知江千陽停下腳步,道:“等一下。”
“奴家參見將軍。”初遙握緊掌心,江千陽與她是多年一同長大,怕是沒有蕭竟那麼好掩飾過去。
“這是寧王今晚買下的舞姬。”江千陽身後是通州城的城主李茂,壓低聲音對他道:“將軍,我們還有要事向王爺......”
江千陽盯着她,沉默半響,罷了罷手:“下去吧。”
初遙福了個身,朝廊檐那頭走去。
被個管事模樣的安排房間住下,處所是離蕭竟庭院不遠的地方,大約是下人還摸不準蕭竟買下這個舞姬要做什麼,對她也算客客氣氣。不過,這也中情況也只維持了幾天。
事情沒有如她所料,蕭竟在驛館一住便是半個月,期間似乎並沒有想起她這號人,管事見她被買下來這麼久,寧王也沒有招去侍寢過,又想着府中人手欠缺,便把她安排至後院做些輕便的活。
初遙沒想到將近一月之隔,還會見到那日在馬車上慘遭強暴的姑娘。她面容依舊蒼白,精神看上不太好的樣子,機械而空洞的洗着衣服。
想來那日慘遭暴行,模樣有些慘不忍睹,並未賣至玉香樓,轉而賣到這裡做了粗使丫頭。
“那丫頭癡癡呆呆的,幹活倒是勤快,給什麼做什麼,不過你別碰她,會發瘋。”後院管事大娘見她盯着她看,便出言道。
初遙收回望着那姑娘的目光,在那種情況下,遭受了那樣的事,誰人能不發瘋?
“你可會針線?”上面交代過,這和別的買下的丫頭不同,也許哪天爺就想起她,暫時來幫幫忙,不能派些粗重的活。
初遙點
點頭,便被領了去針房。
她幼年在宋府過得極爲艱難,宋延明的大夫人極其善妒,眼底揉不得一粒沙子,在她娘纏綿病榻失寵之後,便想盡一切方法折磨她們。沒有月例銀,沒有丫鬟僕役,娘又時常生病,一切日常之事,都是她親自動手,所以做這些對她來說並不陌生。
幾年前,宋延明忽然注意到她這個女兒,姿容絕色,善覺可利用,才安排了處所,好好教養,試圖培養成手中一顆有利的棋子。
只是他不知道,養在手中的兔子,有一天急了也會咬人。也許在她的劍刺入他心臟的那一刻,他都還未來得及想明白,自己怎麼就斷送在她手裡了。
搖了搖頭,把一切摒除腦後,專心繡着手中的錦緞。
“死丫頭!”外面突然變得吵吵嚷嚷,“你個小蹄子,成天精神恍惚,這這這......哎呦!拖出去杖打!”
初遙聽一聲淒厲而熟悉的哭吼聲,放下手中針線,走出門去,拉住個小丫鬟詢問。
“那個癡呆的丫頭,洗壞了王爺的衣服。”小丫頭搖了搖頭,嘆道:“那是王爺慣常最喜穿的,聽聞是薨逝的鄭太妃做的,那丫頭這下玩了。”
初遙知自己不該管的,但聽着那一聲聲淒厲的哭吼,彷彿時間回到了那個午後,那輛馬車之上。那樣的素手無策,眼睜睜看着那女孩哭幹了淚,兩腿赤裸地發着抖。
“等一下。”還是管了,她的心腸終歸不像自己以爲的那麼冷硬,在看到那女孩被打得衣裙滲血的時候,那一片血像那日一般映紅了她的眼。
“姑娘,這事你可管不得。”管事大娘拉過她,把鍛黑的衣袍遞到她面前,“這麼大口子,是補都沒法補,不拿這丫頭揪罪,我們一個個都沒好日子過。”
初遙瞥了一眼那肩上的口子,足有一掌長,取過衣袍,軟聲對管事大娘道:“我有辦法,你們先放了那粉衣丫頭,到時候弄不好,再拿我和她一併給王爺治罪。”
“這......”
“方正已經這樣了,不如讓我一試。”初遙見她猶豫,便道。
最後,還是妥協了,讓人把那被打得暈死過去的丫頭擡進屋裡。
初遙拿着黑色的衣袍,細看了看,這麼大的口子縫補是不可能了,只能在上面繡上東西遮掩,而東西卻不能亂繡。
細細翻看了一下整件衣袍,袖口、衣襟都是金紋暗花紋飾,沒有特別之處,內側袖口卻有一朵繡工精緻的白梅,初遙摩挲了下上面的白梅,將紋線繡法暗暗記下。
閉了閉目,從絲線簍子裡取出針線,專注地在肩上穿針。
那粉衣姑娘醒來便看到初遙,顯然她還認得她,一張臉霎時慘白,嘴脣發着抖,自然是憶起那日馬車之事。
“已經沒事了。”初遙擡頭側目看她,不知如何勸慰她,畢竟遭受了這種的事的不是自己,再怎麼說也是枉然。
那姑娘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持續了很久很久,久到初遙以爲她不會停下來時,她開始低低抽咽:“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害了你。初遙暗歎一口氣,若非那日因爲她,她也許便不會遭受那樣的事,今日看上去是她要救她,不過是爲了自己心裡上好過一些。
初遙不語,低眉繼續手上的刺繡。
一繡便是兩日,初遙展開衣袍,嘆了一聲,事到如今,聽天由命了。
傍晚管事大娘將衣服送到前院,不到一個時辰,就有人來通傳。初遙起身抖了抖裙衫,姿態從容地跟着侍衛走到蕭竟所住的庭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