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錘蹲在小五的屍體旁邊,眼球佈滿血絲,一臉的死灰,看着法醫將他裝進裝屍包裹中,心裡彷彿針刺一般。
按照規矩,小五的屍體需要帶到法醫部門,進行解剖,將裡面的子彈拿出來,作爲證據,還要進行一系列的拍照。
周綵鳳發現李錘有些異樣,組織人手將兩個昏迷的殺手送進醫院,然後來到李錘身邊,拍拍他道:“李錘,你和他認識?”
李錘苦笑,微微點頭:“他是我大學時期的兄弟,三年多沒見了,畢業的時候知道他去做了保安,說一個月有一萬多塊,那個時候還請我喝酒,後來才知道不是保安,是保鏢。”
“通過現場勘查,這次估計是職業殺手做的,那輛本田車裡面的人一定還停留在深海,也一定會完成他們沒有完成的任務,除非……僱主主動放棄。”周綵鳳平和的說。
李錘點點頭,心裡對周綵鳳對了一絲佩服,自己曾經在殺手這個行當混過幾天,還算有所瞭解,一個警察能夠通過現場判斷出這些來,顯然已經不簡單了。
“周隊,我有個請求?”李錘看着兩個法醫將小五的屍體搬進車裡,心裡做了個決定。
周綵鳳想了想,她在猜李錘心裡的想法,如果是自己的好朋友好姐妹被殺手殺死,那自己會怎麼做?一定會替她找出兇手,“你說。”
“我想……小五的死不要告訴他的家人,他的屍體待檢查完,能不能交給我?”李錘掏出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臉上充滿的蕭瑟。
按照規定,死者需要家屬來領認屍體,家屬有被告知權,但是李錘不想小五的家人得知他不幸的消息。
李錘和小五同爲瑤臺杏林鄉人,小五的家境不好,父母都是下崗工人,做些手工藝品,還有個妹妹,在念高中,家庭條件本來還可以,後來一次小五父親得了重病,一場手術幾乎花光了家裡所有積蓄,還欠了一屁股債,日子一下子緊巴起來。
那時候小五的妹妹在念初三,小五面臨大學畢業。爲了緩解家庭困難,小五放棄了去律師事務所工作,律師這個行業,怎麼說呢,如果你沒有資歷,沒有名氣,就沒有收入,剛剛工作最多每個月有一兩千塊。在深海這種國際都市,你都沒法活。
家裡的特殊情況,小五不得不抓緊掙錢,仗着大學時期跟着李錘打架勇猛,通過人介紹,做起了保鏢,後來沒想到被僱主趙佳看中,每個月一兩萬塊的薪水,除了自己必需品,都會給家裡寄去。
家裡人還以爲他找了好工作,十分高興,逐漸將欠的外債還了,日子滿滿好起來,卻不知道他在外面是賣命。
小五一下子變成了家裡的頂樑柱,如果他死亡的消息告訴了他父母,那恐怕整個老張家都會塌了。李錘還記得,在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宿舍幾個兄弟一起打完架喝酒的時候,發過誓,以後彼此間有了困難都會幫一把。
那會都知道李錘好勇鬥狠,老大曾經說,如果李錘被人打死了,他會照顧他的家人。李錘聽完哈哈大笑,指着小五說如果你死了,我也會照顧你的父母。
沒想到,一句玩笑,今天變成了現實。
周綵鳳咬着嘴脣,想了想,然後道:“這件事,市局肯定會派人下來盯着,到時候如果是我來主抓,就交給你。”
“謝謝。”李錘感激的看看周綵鳳。
……
趙佳走了過來,看着李錘的背影微微出奇,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三哥,我想……你對小五的一些遺物應該很關心。”她還不知道李錘的名字,只得像小五那樣稱呼他爲“三哥”。
“趙小姐……”李錘轉過身,打量剛纔那個驚慌失措的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小西裝,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此刻有一隻在慌亂中掉了鞋跟,頭髮很亂,臉上掛着淚痕。不過,這會看上去很平靜,帶着一股女強人的幹練,從她的着裝也能夠看出她應該是某個公司的高層。
趙佳也在打量着李錘,白色有些發黃的襯衫,皺巴巴的西褲,還有一雙沒有光澤的皮鞋,這種人放在人羣中絲毫不起眼,只有那雙明亮的眼睛才顯得他比一般死氣沉沉的上班族多了幾分靈動,只是嘴邊的鬍渣子又顯得有些猥瑣和不修邊幅。
趙佳是小五的老闆,如果不是爲了她小五也不會死,李錘開始的時候心裡十分痛恨趙佳,但是反過來又一想,這或許是小五的命。
沒人主動要求他做人家的保鏢,人家大老闆,如果想找保鏢的話,退伍的軍人、格鬥高手、職業保鏢一抓一把,這個行業的競爭力還是很大的。
小五也只是履行了自己的義務,對於僱主沒什麼好痛恨的,從她流出的眼淚能夠看出,她也不是一個沒有良知的老闆,看到下屬替自己擋子彈死去,也是很傷心。
猛然間又想起了小五的話,要求自己去做這個女人的保鏢?這恐怕是不可能的,自己已經是個人民警察,是全人民的保鏢,豈能爲一個女人服務?除非辭職。
這更加不可能,因爲做一個出色的警官是李錘心中的最高理想,現在他正在爲他的理想努力,任何事估計都無法撼動他做警察的心。
還記得小五說趙小姐正處在風浪尖上,幫她度過這次難關……恩,這個還是可行的,就當是爲了小五吧。
更何況她還是小五喜歡的女人,確切的說,應該是單戀。
“小五……住那裡?”李錘看見趙佳後面還有個男人,一雙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神偷偷打量自己,他旁邊還有看上去十分恭敬的高所,雖然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做什麼的,但是從他那自身散發出的高位氣質,已經高所的態度,李錘能夠判斷,這個男人也不簡單。
趙佳吸了口氣,指着西邊的湖澤園,“我住在湖澤園,小五……和德哥也住那裡。”
湖澤園?
那是李錘管轄的社區,沒想到竟然會在社區門口發生這種事情。他沒見過趙佳,可能是在湖澤園的時間還不長。
“你要回去嗎?”李錘問了一句。
趙佳深吸了口氣,點點頭:“在這裡,由我的律師解決。”
“好。”
李錘從警戒線下面穿過去,走到自己那裡摔在地上的紅魔前,將它扶起來,這輛車的質量很不錯,不過車身還是擦花了,前車頭燈也撞壞了。
偵查案件是刑警的職責,現在的兄弟來的不少,多李錘不多,少他也不少,和高所和周綵鳳打了招呼,便和趙佳走向湖澤園社區。
按照程序,李錘不能那麼快離開,畢竟他在現場開過槍,就算是警務人員,也需要進行調查和詢問。但是周綵鳳不認爲李錘會和這件事有什麼聯繫,就從他父親的身份來說,就不可能,而且趙佳的哥哥趙忠明竟然和高所說了,可以讓李錘走。
望着李錘和趙佳的背影,趙忠明咬了咬牙:“高所長,那位警官叫什麼名字?什麼職務?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家裡是做什麼的,社會關係如何,這些我希望明天看到。”
高達擦着汗,連忙點頭,“沒問題,趙書記您就等着吧,我一定會專門送到您的辦公室。”一個小小的所長,和一個市的政法委副書記想比,高達就像個芝麻,趙忠明則是西瓜。
對於本市的一些上位者的關係,高達也是有所耳聞,趙忠明之所以能在這裡成爲政治明星那是因爲他北京的關係,而趙佳則是他的妹妹。
但是李錘和趙佳認識嗎?通過案情來看,李錘只是送人回來,偶遇這個案件,但是趙佳竟然主動和李錘說了什麼,兩個人就走了,難道她對李錘有好感?如果李錘抱上了趙家的大腿,那以後就平步青雲了……看來以後得對他好點。
……
趙佳在湖澤園的別墅離人工湖比較近,面積也不小,佔地面積足有一千多平方,前面是個花園,種植着一些李錘說不上來的花草,旁邊還有個游泳池,住宅是個二層小樓,裝修的典雅別緻,有種北歐風格,能夠猜測出主人對歐洲的喜愛。
“三哥,這個是小五的房間。”趙佳領着李錘走進別墅,還有個面相黑黑的中年保姆,後來李錘才知道她是趙佳請來的菲傭。
“不要叫我三哥,叫我李錘就好了。”李錘說完走進房間,這所房間位於一樓大廳的角落,裡面陳設簡單,一張收拾整齊的大牀,書桌和衣櫥,在沒別的東西。
“三哥……哦,李錘,你先看看吧,我去換件衣服。”趙佳吩咐菲傭伊那給李錘送上一杯果汁,然後獨自去了。
李錘坐在書桌前,上面還擺放着大學時期的一些法律書籍,旁邊有宿舍幾個兄弟的照片,上面的李錘還留着長長如鄭伊健般的頭髮,笑的那麼天真無邪。老大帶着一副金絲邊眼睛,看上去像功夫電影中的龍套人物金色眼鏡蛇。
老二還炫富般帶着一條大粗金鍊子,比狗鏈子還粗,看上去像個暴發戶,明明是廣東仔,卻是長的五大三粗,一點南方人的靈秀都沒有。
火雞染着紅頭髮,滿臉的傻笑,摟着身邊的小五……
看着看着,李錘的眼眶有些溼潤了,這是大學時期爲數不多的合影之一。拉開抽屜,他知道小五有寫日記的習慣,沒想到抽屜裡面真的放着一個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