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謹放下電話,長嘆一聲覺得頭疼,誰家的孩子誰疼,他雖然不是啓明的親爹,但好歹也養了他這麼多年,看着他長大,也盼望着他早日結婚生子,彤彤昏迷不醒這幾年,他心力交瘁身體不好,在山上全靠這臭小子照顧。
張家要做這件事,他好歹曾是秦門掌權者,剛剛下山的時候就聯繫了以前的舊部,他們給他的信息裡的蛛絲馬跡,讓他多少也有預測到,但沒想到張家會下手這麼快,這次的事故也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們偷盜這藥材,自然是知道些什麼,而且他肯定張家也有人需要這藥材,古彤的病本來就來得詭異,他現在還在仔細調查她那天昏迷時所發生的事情,即使這麼長時間過去,他也不會放過那個兇手。
還記得,六年前的雨季。
那時候的雨,下得比以往的年月都要大,這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好幾天,從小雨轉大雨,就沒見老天爺停止過。
最近幾天,雨勢越來越大,傾盆的大雨在平地上確實不算什麼,可是在黃莽山上,這雨如果太大,不僅會弄爛種植滿山遍野的藥草,還有可能引發山洪。
黃莽山半山腰處,有個水泥澆築的水壩,本來是爲了方便山下用水而修建的,只不過因爲這地方偏遠,水壩無人管理,年久失修導致設施老化,泄洪全靠人力驅動,古謹爲了防止水壩決堤,沖垮他建在半山腰的小茅屋,也爲了保護兩個孩子,雖然滿頭白髮,也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扛起鋤頭準備上山,他得去手動泄洪去。
古謹用粗麻布綁好手腳,雨水導致山路溼滑,這個方法雖然不奏效,但也能起到一定作用。
他本來想孤身前往,沒想到方啓明這個臭小子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出來,一把拉住他的蓑衣:“老頭,我要跟你一塊去!”
少年的眼睛流露出堅毅的神情,古謹被他一抓,差點勒住脖子,他笑着拍了拍他還不怎麼強壯的胳膊,把他推回了屋裡:“你師妹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你同她一塊玩耍去,我去去就回。”
方啓明皺着眉頭看他:“你都一把年紀了,還自己一個人往山上跑,外面雨幕那麼大,你老眼昏花怎麼看得清陡峭的山路,還是我同你一塊去,小師妹她一個人也可以的,對吧彤彤?”
黃鸝鳥一般清脆的聲音從茅草屋裡頭傳來:“對,師兄說的很對呀!”
古謹樂了,這傢伙還找了個同盟,一塊來說服他,他往屋裡頭瞥了眼,佯裝生氣:“你們倆怎麼這麼不讓我省心啊。”
古彤吐了吐舌頭,推開窗戶探出豔麗的小臉蛋看着她爹,也是師父的古謹神醫,嬉皮笑臉道:“老爹,你就讓師兄跟你去吧,我在家好好的能有什麼事,這大雨天山路不好走,怎麼可能會有人來看病嘛,你現在一個人去山上多危險啊,平時就算了,現在你一定要聽我們的。”
剛開始還撒嬌,後來語氣裡竟然帶了威脅感,古謹笑了笑,這丫頭和她師兄一樣,雖然心地善良,就是嘴上不饒人。
他走上去拍開彤彤的手,把窗戶關嚴實,看着裡頭委屈的小丫頭說道:“行吧,那個你把門關好了,煮好飯菜等我們回來。”
話音未落,就響起小丫頭歡呼雀躍的笑聲:“太棒啦,師兄你和爹快去快回,我待會做一桌子好吃的犒勞你們。”
方啓明也勾脣笑了笑,走過去拍拍她的腦袋,威脅道:“行了,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愛鬧,待會回來要是我發現你把罐子裡的奶糖全部吃完了,小心我把你的牙齒全部拔光。”
屋子裡頓時傳來一陣哀嚎:“壞人,你們全都是壞人!”
古謹輕哼一聲,把鋤頭扔給也是頭戴着斗笠一身蓑衣的方啓明,空着手腳就往前走,有個伺候的小子跟着旁邊替他幹活,何樂不爲。
其實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他養着這兩個孩子,從不走溺愛路線,全都是嚴格要求,彤彤雖然是女孩子,但他也讓她跟着啓明習武,雖然小姑娘不喜歡學醫他沒有勉強,畢竟學醫這事情全靠天賦,啓明已經是很好的醫術傳承者,所以他也沒有強求她,但是習武這件事,即使她喊苦含淚求他,古謹也硬下心腸讓她學。
小姑娘硬是跟着小夥子一般,天天繞着黃莽山跑,每天累得汗流浹背腳皮都給磨破了,寒來暑往這麼多年,把自己細弱的胳膊練出肌肉,雖然比不上方啓明的武功天賦,但是對付一般的小偷歹徒,還是綽綽有餘。
古謹也不是不心疼她,但她娘是高齡產婦,爲了生下她早早就去了,她還是早產兒,剛剛生下了孱弱得像只小貓一樣,啼哭聲更是若有似無的,他花了許多力氣尋了珍貴的藥材,才把她的小命給保住,但即使是每日用珍貴藥材吊着她的性命,缺少了溫暖的母體,她是天天感冒發燒,這樣的身體只有通過武術的淬鍊,山林沒有污染的環境,才能健康長大。
所以爲了保住彤彤的性命,他搬到了黃莽山,抱着懷裡的嬰兒,在山腳下撿到了已經快沒氣的四五歲的方啓明。
本來他是沒發現被草草掩埋在草堆裡的小孩的,只不過懷裡的小嬰兒不停的啼哭,他才停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那草垛上,結果發現不對,他扒開草垛一看,居然是個快死的小孩。
他那一屁股把本噎住沒氣的方啓明喉嚨裡堵着的那口痰液給吐了出來,緩過氣裡,卻也半死不活了。
但古謹是神醫,神醫如果救不了這種半死不活的人,那就不是神醫了。
他和這孩子有緣分,在無意間就救了他一次,這孩子也是命不該絕,既然他有這個本事,更不能見死不救了。
那時候的古謹還配得上神醫的稱呼,他隱退山林之時,正是他醫術的巔峰時期,他先給這個小孩吃了一顆保住心肺的回魂丹,也巧那天剛好把藥丸帶在身邊,就好像本來爲他準備的一樣。